白潋一并给买了。
回到路口,白潋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些碎银子和几贯钱,“喏,这是雇匠人的钱,都在这儿了。日后若是私塾有哪处坏了,用它们找人修补便好。”
她相信翠儿为人,所以放心交给她。
翠儿眼圈瞬间就红了,鼻头酸酸的,“谢谢白姐姐,谢谢伏夫子,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傻姑娘,好好干,就是最好的感谢了。”
白潋鼓励地拍拍她的肩膀,看着翠儿明显褪去青涩、多了几分沉稳的脸,忽然问道,“翠儿,你自己有什么打算没有?也得想想自己。”
翠儿抬起头,没有丝毫犹豫,“我要像伏夫子一样,就留在这里,教十里村的娃娃们念书识字。”
见她主意已定,白潋点点头,“好,有志气有担当。伏夫子知道了,肯定比我还高兴!放心,以后你有需要帮忙的,无论是添置东西还是别的,只管开口。”
办完这件事,白潋马不停蹄地赶往河沿镇。
伏棂的规划里,回蛇湾是关键,她的“豆子大业”作为配套,自然也要围绕它展开。
在河沿镇买地,靠近未来的船运码头,豆子收割、豆浆豆汤的制作就省了长距离搬运的工夫和损耗,保证新鲜又方便。
在河沿镇呆了两天。
白潋熟门熟路地在镇上找了个口碑不错的牙人,直接点明要河沿镇周边、靠近水路、土质肥沃的上等田产。
牙人知道她是养鸡场的白小老板,又与伏家关系匪浅,不敢怠慢,立刻殷勤地带她去看了几块位置、土质都极好的地。
白潋看地极有经验,这毕竟是她安身立命的本事。
她蹲下身,抓起一把土,在指尖细细捻开,看颜色,闻气味,又仔细询问这块地前几年种的是什么,轮作情况如何。
白潋围着田埂走了一大圈,查看地势是否高爽,附近的水源是否充足,引水灌溉是否方便。
最终,她相中了一块足有三十亩连片的肥田。
地势略高,不怕寻常水涝,土色乌黑。
旁边就是一条水流清澈的引水渠,浇灌极为便利。
“多少银子?”白潋单刀直入。
牙人堆起满脸笑容,比了个手势,“白老板好眼力,这地是顶好的肥田啊!主家因急事需举家迁回原籍,这才肯出手。一百五十两,实诚价,真不能再少了。”
白潋心里快速盘算,这价钱确实公道,甚至比她预想的还低些。
但生意就是生意,她脸上不动声色,目光扫过田地边缘一小块夹杂着碎石、略显贫瘠处,指着那里说,“这块边角瞧着不大合用,拢共一起,一百四十两。”
牙人脸上笑容僵了一下,眼珠转了转,似乎在飞快计算得失,片刻后一拍大腿,笑道,“成!白老板爽快人,就冲您这爽快劲儿,一百四十两,成交!”
白潋做事向来利落。
立契、画押、定金,一气呵成。
看着这片已经属于她和伏棂的地,白潋心头猛地一动,一个念头浮现出来。
又花了两天时间,白潋才回到十里村。
伏家。
伏棂似乎刚从书房出来,正在活动脖颈。
白潋倒了碗温热的茶水递给她,等她喝了几口,便把在河沿镇买地的事详细说了。
末了,白潋话题一转,神情变得格外认真,“还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商量。我想把种田的那些经验,比如怎么沤肥才能肥力足又不烧苗、怎么选种留种、怎么防虫害…都整理一下,教会村里那些愿意学的人家。你看怎么样?”
伏棂没有立刻回答“好”或“不好”,而是问道,“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她深知白潋内心重情重义,思虑也深。
“村里不少人,像村长他们,明里暗里都帮过我。我想着,若是能把咱们过上好日子的这点本事,实实在在地教给他们,让他们手里的田产收成多点,多能换钱,娃娃们碗里能多见点油荤,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一点回报。”
伏棂静静听完,她果然最懂白潋在想什么。
“当然好。村里乡亲大多朴实厚道,当初对你也多有善意。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能把好本事,教给真心想学、需要的人,这比给钱给物更实在。”
伏棂又补充道,“而且,你想得对。做了这件事,心里那份记挂的情分,也就踏实了。”
白潋心头最后一点顾虑也烟消云散,脸上绽开明媚又轻松的笑容,仿佛卸下了一副无形的担子。
“那就这么定了,等这阵子忙完,地里农闲些的时候,我就去张罗。”
她心中已在飞快地盘算着,如何将那些零碎却实用的经验梳理成简单易懂、能教人的条理,该先找哪几家关系好又勤快的人开始,怎么教才能让他们真学会。
但这些都是日后的事,想来今年就能全部实办下去。
眼下正是春夏交际的时候,白潋和伏棂商量了在河沿镇的地里具体种些什么。
伏棂对白潋操办的这些事都很放心,所以并没有多过问,听到白潋打算把前两年驯好的薄荷种到河沿镇的地里,伏棂更是无比赞赏。
如此一来,又有了一块敲门砖,倒是不错。
夜已深了。
白潋一连五天见不到伏棂的人影,那滋味儿就像心尖儿被猫爪子不轻不重地挠着,又痒又空。
此刻洗漱完躺上床,嗅到熟悉又令她无比思念的气息,哪里还忍得住?
她几乎是立刻手脚并用地缠了上去,把伏棂抱了个满怀,下巴亲昵地抵在她肩窝里,蹭来蹭去,把脸埋进对方颈间贪婪地吸了口气,闷闷地说,“可算能抱着了…”
伏棂被她蹭得忍不住轻笑出声,她无奈地抬手,带着一丝宠溺的责备,“松手。你的事办完了,轮到我的事了。”
“你的事?”
白潋疑惑地抬起头。
伏棂的事不是写呈文吗?
那纸不都封好了?
在床上还能办什么文书上的事?
难道…呈文不满意要连夜修改?
她心里嘀咕,但还是依言,恋恋不舍地松开了紧缠的手臂,小声确认,“那…你要背呈文给我听?听听哪里还需要改?”
她以为伏棂是要与她推敲呈文词句。
伏棂侧过身,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让白潋心跳陡然漏了一拍的笑。
“不。”
伏棂道,“我要审你。”
审她?!
这两个字像小鼓槌敲在白潋心口上。
她瞬间提心吊胆起来,脑子飞快地把自己最近干的事像过筛子似的捋了一遍:去私塾给翠儿送书送钱,一本正经没乱说话。在河沿镇买地,跟那个精明的牙人杀价也没脸红脖子粗,顺利拿下肥田。在村里走动,对长辈都客客气气…没干任何出格离谱的事儿啊?
白潋努力睁大眼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无辜更纯良,语气里带上三分讨好七分不解,“审我什么?天地良心,我这几天可乖了!”
伏棂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指尖在身侧锦被上无意识地、极轻地划动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着什么。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并不匀称的呼吸声。
白潋被她看得心里毛毛的,那点委屈更浓了,正准备再开口“坦白从宽”时——
伏棂打破了沉寂:
“沿脊骨凹陷…”
每一个字都念得很清晰。
白潋起初还没反应过来,脊骨?凹陷?
背呈文要这么描述地形地貌吗?这官话也太…旖旎了点?
“激起微澜起伏…” 伏棂的声音不急不缓,继续流淌。
白潋脸上的茫然慢慢褪去,一丝古怪的熟悉感爬了上来。
等等这形容,这意象。
“唇衔耳际,呵气如絮,吹皱静水…”
白潋的脸瞬间红了个彻底,耳朵里嗡嗡作响,心跳快得像是要冲破胸腔。
这不是她藏在枕头底下那本见不得人的《双姝记》里,描写两个女子如何亲近的文字吗?
伏棂怎么会知道?
而且还背得一字不差?
关键时候,白潋卡壳了,虽然想不起具体在第几页,但那种赤裸裸的、让人面红耳赤的画面感被伏棂用这样清冷平静的声音念出来,反差强烈到让她羞愤欲死。
“衣襟微敞,半露肩头。”
伏棂还在继续,仿佛在念一首再寻常不过的诗句。
“别,别念了。”
白潋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才想起来,那本被她视作“秘籍”的《双姝记》因为她成亲前的那几天太过激动亢奋,看完之后随手就塞在了她原先住的屋子里的枕头底下,忘了收回去了。
伏棂像陈述案情:
“你不在的这几日,小音去你原先进出的老宅喂牛、添水。我一时无事可做,跟着一起去了。想着你住过来有些日子,屋里或许该清扫清扫,免得积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