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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都市言情 > 海玻璃 > 第62章
  更胜曾经。
  第51章 51 潮
  输液室的后半夜,江沅声力竭睡去,全无记忆。
  退烧剂压制了潜意识,让他难得无梦地长眠一次。再醒来时,竟已到次日傍晚。
  那个瞬间,江沅声差点忘掉自己是谁,在什么地方。
  等待缓和后,他环顾四下,是处私人居所,空旷的卧室被改制成病房,手腕连着体征监测仪。
  “唔……”他张口,想喊名字,却只发出断续的哑音。
  不过半分钟,卧室门自外开启,商沉釉阔步入内,开口语气显得冷硬:“别动。”
  江沅声怔了怔,眉眼弯起笑弧,仰脸比划渴了,想喝水。
  几秒后,杯子递来,他满足地双手捧住,顶着凌乱的发丝慢慢地喝。商沉釉俯身,用掌心探他的额温。
  厚绒被簇拥着的人,脸颊和耳垂都透起淡粉,不再显得苍白羸弱,露出柔软放松的惬意。
  像是睡饱了的猫。
  商沉釉盯他,灰瞳深黯晦涩,却始终沉默。直到水杯见底,他竟准备直身离开。
  “等等!”江沅声捉住他袖角,笑容染了忧虑,眉微微蹙起。
  怎么回事,难道还在生气?
  他歪头端详对方,试探地攥紧指节,左右轻晃地拽了拽:“可以留下陪我么?”
  沉默蔓延,监测仪规则闪烁,江沅声的心跳却在逐渐忐忑。等待良久,商沉釉终于妥协,垂睫应了声“嗯”。
  江沅声轻笑着松口气,稍稍侧开身,抱起枕头,让出床沿的空白位置:“先坐下。”
  绒毯凹陷一块,柚香氲开,暖融融地团笼上来。
  “你怎么会到华国啊。”江沅声抬高下颌,去枕他宽仞的肩,双手缠到腰侧,“不是有工作么?”
  商沉釉敛眸,语态淡漠地答:“抱歉,打扰你了。”
  平铺直述的一句,因为不含表情,莫名像是冷嘲。江沅声先是哽了下,随即抵额失笑,颇为无奈地道:
  “chio先生,麻烦调整下表达方式。”
  “换种说法吧。”江沅声蹭了蹭他,“你是因为担心我,才会来的。”
  “嗯。”商沉釉声调没起伏,像机器读取词条,“我担心你。”
  这可怎么办。江沅声心底叹气。现在虽然听话,明显是他训得太过分了。
  “哥哥。”江沅声屈指,卡住他的下颌,迫使灰眸移视自己,“坦白讲,你是在难过么?”
  浅色的瞳并未聚焦,英俊眉眼俱是沉寂森凉,病态阴郁,缺失活的生气。
  麻木至极,商沉釉低声答:“不是。”
  真可怜,江沅声想着,摸摸那张脸,触到一派冰冷,又被轻轻避开。
  神色克制,明显在自我压抑。而上一句的否认,更像在表达他自认没资格难过。
  可是江沅声记得,重逢那时,商沉釉常是含笑的,哪怕意味凉薄,也算恣意舒展。
  对照当下,仿佛换了灵魂。
  原来那句“永远不原谅”,至今于他仍是伤口,无法痊愈,长久地溃烂生疼。
  没关系,江沅声认为,至少符合了一半预期,来日方长嘛。
  末了,他眯起眼,决定再想其它办法,睨了眼窗外流云,趁势切换话题。
  “已经入夜了。”江沅声勾住他脖颈,恢复笑盈盈的样子,“既然是在华国,我带你去小镇逛一逛吧。”
  *
  晚间出门第一步,觅食。
  陵城西的玥嘉馆,半空餐厅。一桌港式菜依序布好,侍应生将两道清炖小锅调火,微笑地快步离开。
  江沅声支手托腮,看了眼餐品,勾唇,望向对坐的人。
  “可以开动了。”他眨眨眼,眼底是轻飘飘的笑,“先尝哪一道呢?”
  正中央的白瓷海碗,热腾腾地冒潮汽,盛着来路不明的乌黑汤汁。江沅声用搪勺取了些,推到他手边。
  “就这个吧,算开胃菜。”
  语气藏着狡黠,江沅声在故意逗人。那一碗是生地麦冬汤,口感偏苦,玥嘉馆做了增味,比寻常更浓稠,连许多华人也无法接受。
  果然,商沉釉微微蹙眉,扫视那瓷盅几秒,表情流露抗拒。
  江沅声敲敲玻璃,佯作正色地催促:“快试试,等下要凉了。”
  无法,商沉釉拾起匙柄,略显生疏地偏头,嗅了嗅,眉心压得更低。
  极古怪的气味,因此商沉釉只抿了半口,再难下咽,面色冷凝地沉声质问:“声声,你给我下毒?”
  才一句,江沅声再难忍心,觉得这人可爱得要命,直笑得耳郭通红,丢开搪勺,险些歪撞到桌沿。
  恶作剧大成功,顺带填饱了肚子,第二步是去集市散步。
  中秋将至,街道两侧高悬了纸灯笼。纵眼望去,灯火缀照两面长河,水光粼粼,是与南洲截然不同的婉约景象。
  江沅声生于港市,长在海市,人生第一次到华国水乡,有番别样的新鲜感。
  然而南方偏潮,空气始终润泽,总让他疑心随时要下雨。
  正好这时,他们路过拐角,种满白茉莉的巷道里,开了处兜售雨具的杂货铺。他拽着商沉釉入内,挑着买了把伞,才终于算放心。
  可惜终究迟了一步。
  几无征兆地,阴云轰然泼下,暴雨淹城,顷刻间就铺天盖地。杂货铺的阁窗被当当砸响,行人乱了步调,整条街都乱作一团。
  一时水珠乱搅,四处嘈杂无比,茉莉朵儿很快全被浇透,叶片霎时蔫了去。
  “喔哟老天爷!我的宝哦!”货铺老板哀叫了声,痛惜到跳脚,忙焦急地喊来店员,尽快将那堆花盆抢搬进屋。
  情况急迫,老板的小儿子也被惊动,匆匆赶下楼帮忙。
  慌乱间,来往的手脚推搡,男孩步子滑了下,陶盆脱手飞出去,人也猛地地往前栽。
  老板脸色一变,来不及扶,眼看要狠磕到头,男孩急中生智地伸手一抓,就近扯了个人。
  唰啦。
  水花汹汹溅开,外面仍是狼狈,屋内危机却已解除。老板的心脏落回胸膛,再定睛一看,被男孩拉扯到的,竟是位褐发灰眸的外国男人。
  那人身量颀高,容貌英俊。因为遭遇这变故,昂贵不菲的衣料上染了湿泥,碎发淋过雨散在额前,冷漠眉眼间难辨喜怒。
  “呀……”老板回过神,慌张地踩着碎步跑近,惶恐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孩子毛手毛脚,您看这真是……”
  手足无措时,男人身边现身一名青年,正是刚才买伞的那位,友善笑了笑:“没关系,他不介意。”
  老板一愣,见那青年亲自躬身,将半撑在地的男孩扶起,询问是否受伤。
  等男孩回神,呆呆摇头,江沅声直回身,面不改色地眨眼,温声解释:“我的上司不擅长华语,需要先处理衣服,可以借用下洗手间么?”
  上司……?
  老板看呆了,抱着盆茉莉陷入恍惚,梦游似的,瞟了眼面无表情的商沉釉,僵硬地抬手指向二楼:
  “上面有……有间空置的客房,门牌号216,二位需要带路么?”
  客套话,带路自然是不需要的。
  只是没想到,原来杂货铺不止开在一楼,楼上还设了私人民宿。216是其中一间,随时可供客人租住。
  江沅声推门入内,径直走向洗手间,取了条毛巾递给商沉釉。
  “擦一擦吧,小心受寒感冒。”
  他说着,仰望身前的人,表情尽量展现忧虑,眼睛却藏不住笑,似在欣赏那张难得狼狈、湿漉漉的脸。
  五官淋过雨,仿佛新上了一层水彩,颜色愈发浓得慑人。
  商沉釉眸光森凉,没及时去接毛巾,原地注视他,语气淡漠地拆穿:“你心情很好。”
  “没。”江沅声拒绝承认,甚至反将一军,“难道你心情很差?”
  “或许。”商沉釉冷冷地敛下眸,任水珠滑向眉梢,“毕竟作为上司,被下属污蔑不擅长华语。”
  “我是新人员工,难免经验不足嘛。”江沅声弯起眉,“听说chio先生脾气很好,能宽容我一次么?”
  “扣薪水。”chio先生毫不留情,摆出资本客的傲慢相。
  “啊?”江沅声故作惊讶,可怜巴巴地皱眉,“可我已经资不抵债,再被扣薪水,就该露宿街头了。”
  “怎么办啊……”
  江沅声绞了绞毛巾,表情沮丧,是很逼真的委屈,一边不大老实地踮脚凑近:“有补偿机会么?只要您收留我,我愿意做任何事。”
  闻言,商沉釉眸光一沉,盯紧那道唇,幽幽逼问:“任何事?”
  “对,但也不能太过分哦。”江沅声环过脖颈,圈住他脖颈,“我的丈夫性格很凶,他不准我接近其他男人,一旦发现就会咬人。”
  商沉釉哼了声,凉森森地讥讽:“是么,那你丈夫简直该死。”
  江沅声意犹未尽,胡乱点点头,还要再演上几句,却忽的双腿腾空,被对方打横抱了起来,提步往卧床一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