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着全家的面,公然说出他喜欢男的。
那时候, 他就隐约有些想法,只不过不敢确定。
后来某个瞬间,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他明白了。
这小子或许自己都没察觉,他对时雨的感情,早就变了味道。
***
又过了几天,病床上的时允,终于悠悠醒了过来。
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影,散落在他的身上,顺着眼睫的缝隙,点亮了他的眼瞳。
他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缓了半天,才完全睁开眼睛。
他下意识想揉揉,却一抬手间,感受到了一阵的阻力。
也是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垂在身侧的手掌温暖,像是被什么温柔的包裹着。
他躺的时间有些久,身体的各个骨头都生了锈,他艰难的转过头有,看清是什么的第一眼,他就愣住了。
安淮序趴在床边睡着了,手攥着他,像是生怕他一不留神跑了一般。
他睡颜温顺,和清醒时充满攻击力的模样,完全不同。
这种一睁眼,就能看到朝思暮想的人,简直不要太棒。
时允眼前闪过儿时,他们结伴玩耍的碎片,以及在富贵村的种种,心中觉得暖洋洋。
他抬起另一只手,撇了撇人额前的头发,视线从人的嘴唇、鼻梁上略过,最后撞入人黝黑的眼睛里。
他眼里不似初醒惺忪,反而带着警惕。
在和时允对视的那一瞬间,这警惕忽然散去,化为茫然与惊喜。
时允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偷看被抓包羞耻,人已经直起身,动作中竟然带着些许紧张,更或者说是手足无措。
他:“你什么时候醒的,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叫医生,你——”
时允在安淮序手抽离前的最后一秒,下意识反手抓住了他。
他应该是许久没喝水,嗓子干,声音也哑的不行。
“哥,别走。”
安淮序望着他的手,大脑忽然空白一片。
明明称呼和以前差不多,但是他却觉得这次不一样。
时允怕他没听清,又说了一边:“别走。”
“好。”
安淮序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时允靠在床头,攥着水杯,他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可真见到人,他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二人就这样安静了一会儿。
时允:“我……”
安淮序:“你……”
二人几乎同一时间开口。
这样的默契,让他们对视一眼,忽然笑了出来。
气氛在这一刻放松下来。
安淮序背脊不再那么的紧绷,自然地靠在椅子上。
时允抿了口热水:“你想说什么?”
安淮序盯了时允几秒,越发确定:“以前的事情,你记起来了多少?”
时允垂头,看着杯中水波荡漾,没有说话。
安淮序表面平静,其实内心早已翻起了云涌。
虽然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但莫名的,他从时允的神态中,看到了小时候,那位矜贵、娇气小少爷的影子。
时允闭上眼再睁开,笑着望向安淮序:“淮序哥,你和以前很不一样了。”他提到后面的人名,声音轻了下来,带着想念:“阿姨和叔叔……我爸妈和我哥哥他们,都还好吗?”
这个回答不言而喻。
安淮序动作没有变,依旧一动不动的看着时允,在时允一边说着往事,一边转头的间隙,他悄悄红了眼。
他等时允问这个问题,等了太久。
时允:“……感觉就像是在昨天,幸好现在也不算晚……”
他说完这句,扭过头和安淮序对视。
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映出了他藏在眼底的喜欢。
“淮序哥,谢谢你。”
安淮序唰地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因为他过于大的动作,往后滑出去了一段距离。
时允被他吓了一跳,可他还没说话,时承和安明礼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二人一人提着一手东西,开门关门的有点费劲,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屋内异样。
时承侧着脑袋:“淮序,你守了好几天了,今天换我来——”
没想到,话说到这,安淮序突然挤开他俩,快步走了出去。
时承被撞了一下,有点疑惑:“你干什么去?”
安明礼倒没什么大反应,他抬头望着病床的方向,先是顿了几秒,随后笑着点了个头,拎起手中东西走了进去。
“或许是时允饿了,给他买饭去了吧。”
时承让他们兄弟二人气笑了,转身往里走:“我倒希望是真的。”
话一说完,他对上了一双清亮的眸子。
他朝思暮想的弟弟,勾着唇角,如很多年前一样,喊了他一句:“哥。”
时承手中的东西不受控制的掉到了地上,连带着无尽的想念,撞向地板,发出阵阵咚响。
其实他在节目上见到过各种各样的时允,也在病房中,近距离注视过昏迷的时允很久。
但都不如现在的鲜活。
甚至,时允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似有似无的样子,险些让他怀疑这一切,究竟是真实的,还是他一场自欺欺人的幻觉。
所有经历过那场悲痛的人,一起沉溺在他们共同捏造出的幻觉当中。
安明礼放下东西,识趣地走了出去。
时承站在原地,望着时允。
时允歪了歪脑袋,唇角勾起一抹笑容。
他再次喊了一声:“哥。”
下一秒,他就被时承拥到了怀里。
时允先是一惊,随后缓缓抱了回去。
他将脑袋埋在人肩颈处,熟悉的感觉与味道,终于让他安心了下来。
时承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他有很多话堵在嘴边,例如这些年的经历、家里的变化等等。
但这些话转了几个弯儿,最终还是团成了一句饱含想念与庆幸的:“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几个字的重量,只有这些一直在寻找时雨的他们懂。
时承放开时允,坐在床边上。
时允多年没见到家人,他以为自己会有些拘谨和陌生,没想到对于他们来说,往日的快乐就像是在昨天。
他们说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小时候,时承非常的调皮,而时允又爱哭,一个贱嗖嗖地逗完,另一个眼泪鼻涕的一起流。
他们爸妈没少因为这事展开一场激烈的混合双打。
后来大点了,时允会讲话了,经常追着时承屁股后面甜甜地喊哥哥。
小小的时允,短手短脚,可爱十足,宛如一个毛茸茸的小尾巴。
时承会带着他出去跟别人炫耀,他也因此成了十里八乡有名的宠弟狂魔。
时承递给时允一个削好的苹果:“爸妈去警局配合处理一些事情,我估计下午就回来了,你一定能把他们吓一跳!”
时允垂头,盯着苹果,难免有些期待和紧张,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爸妈这些年,怎么样?”
他其实不敢去想象,自己失了记忆,过得没心没肺,而有记忆的他们,会如何痛苦呢?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时承的藏在身侧的手,正隐隐颤抖着。
他还没有从弟弟恢复记忆的激动中回过劲儿来,听到时允这个问题,反应慢了几秒。
他揉了揉时允的脑袋:“爸妈他们,挺好的,他们很想你。”
时允咬了一口苹果,鼻尖有些酸。
***
天台上。
安淮序将一块奶糖丢入嘴中,甜腻且熟悉的味道,让他终于平静了下来。
这件事情,他其实已经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没想到真正发生,他还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冷静。
一方面是因为这是他期待多年的事情。
另一方面,他对时允的感情早就变了。
他是一个贪婪到极致的人,对于喜欢的人,更是一步也不想分离。
他不可能甘愿止步于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