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夏察觉到目光，对着林错笑了笑。
莫名其妙。
是厌夏先主动的，她却问为什么，这明明是林错想要问的。
她不由分说的对她做这种事情，很古怪。
“你觉得这种事情好玩吗？”
“什么？”
林错不想听厌夏说‘什么’，她想要听她的回答。
她盯着她。
厌夏放下筷子，想了想：“挺有趣的。”
“我不觉得有趣。”
林错能感受到厌夏那样做是在冒犯和玷污她，等林错反应过来的时候，自然感到了不悦。
厌夏沉吟了一下：“那你想要惩罚我吗？”
“你想要被我惩罚吗？”林错直白的反问。
“……我不知道。”厌夏拿起了筷子，她看向盘子里的饺子，她真的不知道，或许那样做就是为了惹她生气，又或许不是。
她对她的情感很复杂，她给不了那种纯粹的、无私的爱意。
林错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准备吃饺子。
事情仿佛告了一段落。
但她们都知道，没有。
事情尚未结束，只是她们都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所以默契的沉默。
林错洗盘子的时候，厌夏在一旁擦着台面，她们之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气氛，不语。
碗筷放进沥干架，林错洗了洗手，看向一旁的厌夏，厌夏也看了她。
两个人对视的一瞬间，默契又没默契的开口。
“你……”
“我……”
林错叹了口气：“我先说。”
厌夏笑了笑：“好。”
“你真的喜欢我吗？”
“喜欢。”
“嗯。”林错应了一声，像是在说‘我知道了’，但她还是忍不住的问，“我能信任你吗？”
“你愿意信任我吗？”
厌夏凑到林错身前，盯着她的眉目。
厌夏这样的反问很过分，但林错也知道，是否信任一个人……不是能问出口的。
厌夏如果回答了你能信任我，林错也不会觉得好受，但她还是控制不住的问了她。
因为她想要信任她。
内心是动摇的。
任何关系都很脆弱，但关系不存在，那就不脆弱了吗？
走不进任何关系里是正常的吗？
如果正常的话，那为什么会觉得痛苦？
自欺欺人。
“你有点喜欢我了吗？”
厌夏轻笑着，继续问林错。
“是。”
林错想过保持安全距离，但她们之间那有什么安全距离，光是现在这样看着对方，心脏就仿佛被揪住一般的抽痛。
承认内心的想法比一直隐瞒更轻松。
林错不打算背负什么痛苦，她是想要轻松才什么关系都不牵扯的。
“这样啊。”
厌夏云淡风轻的说着，就好像她早就知道了这些。
林错没有说话，她本来就沉默，很多事情她都不擅长于宣之于口，基本属于被动社交。
厌夏也很难想象林错侃侃而谈的画面。
林错困惑的看向厌夏：“你……”
厌夏抱住了林错的腰身，她将头埋入她的脖颈处，呼吸打在林错的身上，温热的身体贴合在一起，很烫，烫得林错想要推开厌夏。
“别推开我。”
厌夏的话语像是咒语，定住了林错的动作。
“……很热。”
林错小声埋怨。
“嗯，我知道。”厌夏轻声说，“记住这样的温暖吧，我会陪着你。”
骗子。
林错打心底里不觉得厌夏会说到做到。
明明拥抱是很亲密的事情。
她们在做这种事情。
明明接吻是很亲密的事情。
她们在做这种事情。
明明她们不是可以做这种事情的关系吧。
但没关系。
陈规旧律的道理，不听也没关系。
厌夏是这么理解的。
虽然林错不同意，但单方面的关系，仅仅只有一方不同意，是没办法达成观念统一战线的，那么她们的关系一定还是会继续下降。
只有两个人都想要上升才有可能摆脱下降。
林错做不到拖拽着下降的厌夏上升。
她没有这个能力。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总能贴过来。
她什么都抛弃了不是吗？
冷漠的背后是恐惧再一次的受伤。
因为恐惧，所以逃避。
林错搂紧了厌夏，轻声说：“我好像病了。”
厌夏听到林错的话，也喃喃道：“那我也病了。”
第67章
温度到底是什么呢？
林错看着水杯里的水量，手掌触碰在杯身，能感受到微弱的热度。
热能传导在掌心之中，这是必然的。
那么，被拥抱的时候，身体所感受到的是什么样的温度？
那又是何等强烈的温度呢？
林错摇了摇头，不管是何等的温度，这样那样的事情，都很快会变得模糊的。
否定现状会让林错感到安心。
长期独处所带来的自我孤岛状态并不是她人的突然靠近就能被解决的。
林沅也曾那样拥抱过林错，但林错早已想不起来当时的感受。
时间能冲淡记忆，或者说，这并不是什么能被深刻记住的事情。
林错望向手边的终端，犹豫片刻后看了一眼时间。
下午三点二十二分。
这不是什么能有记忆点的时间段。
事实上，就算是人生曾经在下午三分二十二分里发生了什么，林错也记不住。
“啊，真是够了。”
林错叹了口气，她怎么会因为厌夏的一句话而陷入这么长时间的思考。
简直就是笨蛋。
拉开椅子，林错站起身，她走到厨房。
扎起长发，系上围裙，开始准备食材。
今天是她做饭。
某个说好要去看话剧的女人，今早突然说有事，可能今晚都赶不回来，让林错不要在意，一个人去看。
林错用菜刀切碎菜板上的食材。
她当然会去看话剧，哪怕没有厌夏陪伴。
人本来就不该把别人当做‘必需品’，本自具足。
曾经没有厌夏存在的日子，林错度过来了，如今也没有什么，非她不可的。
失去什么对林错来说并不是什么不可承受的事情，当然，她不想失去她。
事到如今，林错当然说不出什么嘴硬的话，她喜欢厌夏，比想象中的还要喜欢。
这种喜欢是从不喜欢里发芽的，就像是自己绝对不会喜欢的存在，最后却成了自己喜欢的存在。
厌夏也是，明明是姐姐的女友却移情别恋在妹妹身上什么的……
真是过于戏剧化的结果。
虽然林错从来没有把厌夏当做过恋人看待，但她们做了很多就连普通恋人可能都不会做的大胆事情。
世俗意义上的朋友也不是能做这种事情的关系。
所以，她们之间是不可告人的关系。
林错叹了口气，像这样的结果，放在之前，她根本接受不了，但如今却觉得，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人的底线真是不敢给予什么希望，它随时都可以下降，甚至更低。
只要能活得轻松一些，人仿佛什么都能放弃。
*
“林！你没事吧？”
有着一头金色长发的女人一边关心身旁的林沅，一边瞪着眼前戴着遮阳帽的黑发女人，她们真不该回国的。
林沅捂着脸颊，目光困惑的看向厌夏。
林沅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厌夏，关于自己的行踪明明没有告知对方，对方却仿佛对自己了如指掌。
“你没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吗？”
厌夏搅拌着杯里的柠檬，动作过分粗暴，繁多的冰块撞着杯壁响个不停。
林沅摇头：“我没什么要解释的，你都看见了。”说完，她的脸颊肌肉抽动了一下，说话会让她感到痛。
厌夏停止了搅拌，她想过林沅会解释的画面，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平静，当事人林沅甚至有些迷茫。
厌夏能理解林沅的迷茫，她们之间的关系过分干净，干净到厌夏哪怕看到林沅挽着另一个陌生女人，她都没有大闹特闹的资格。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有些恼火。
于是，林沅那张漂亮的脸上添了个巴掌印记。
“好。”林沅没话说也好，厌夏也没有什么话想要和对方说。
“你这个‘好’是什么意思？你——”林沅身旁的金发女人还想要和厌夏纠缠几句，但林沅只是搂着她，她说了几句厌夏听不见的话，她们最终离开了这个位置隐蔽的咖啡店。
林沅走出门，看到了咖啡厅外的遮阳伞下心无旁骛摆弄相机的老熟人，心里大致有了个猜测，一个不算好的猜测。
厌夏看着窗外的她们离开，心里浮起了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