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厌夏回答完林错的问题,试探性的问,“你问这些和我问你的问题有关系吗?”
林错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有。”
“是什么关系呢?”
“因为你似乎不太能接纳你自己,却能接纳我。”林错垂下眼眸,“所以,我觉得你应该优先接纳自己。”
厌夏的家境富裕到林错无法想象的程度……或许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富裕,厌家对厌夏的控制也超乎了林错的想象。
人在其中被异化成了一昧守护财宝的恶龙。
厌夏的面前是摆着很多种选择的,最优选,不,应该说家族对她的最高期待就是继承家族企业。
但这个选择对厌夏来说,谈不上什么最优解。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厌夏能想象到如果走上母亲的道路意味着什么。
厌夏的母亲常年不在家,从而通过监控,通过安插身边人来了解厌夏的情况,避免厌夏的行为举止过分越轨。
厌夏是厌夏,但也不是厌夏。
她是她的母亲所希冀而诞生的厌家的下一任继承者。
而这个继承者的名字是厌夏。
厌夏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她的家族只是需要一个‘厌夏’,并且不在意这个‘厌夏’是谁,只是需要一个‘厌夏’的存在。
如果可以,厌夏真希望她没明白这些。
当个盲目自信的,对一切感到理所当然的厌夏,那该多好。
如果她是异性恋的话,或许能接受这些,但显然她不是。
正因为不是,所以做不到。
原本唾手可得的权力,就这样从掌中流失掉,仅仅是因为她身为同性却喜欢同性。
“接纳自己……”厌夏笑了笑,“什么样的自己?”
这个问题抛出来的一瞬间,林错怔住了,就连厌夏也没想过她会这样反问林错。
“是啊,什么样的自己……但这不是你该问我的问题,而是你该问你自己的问题。”林错没办法回答厌夏的问题,这不是她能回答的问题,“你想成为什么样的自己,这是你应该思考的问题。”
厌夏离开家人为她精心塑造的躯壳,她要找到自己,而不是这样轻描淡写的笑着,重新回到那个她明知是牢笼的地方。
“我想成为什么样的自己……”厌夏谈过恋爱,但没谈过这种恋爱,在她眼前的女人似乎对什么都没有掌控欲,豁达的就像随时可以松开手。
厌夏明明记得林错想要自己的靠近,她看过林错那双平静无波澜的眼睛里闪过的占有欲,虽然这样的景色不常见,但她见过。
“那你呢?”厌夏伸手触碰林错的耳垂,“你想要什么样的我?”
厌夏擅长满足别人的欲求,而这是忽视自身欲求,压抑自身欲求换来的。
这也是厌夏最擅长的事情。
林错所说的‘你想成为什么样的自己’,这对厌夏来说并不擅长。
厌夏试过,但迎接她的只有无尽的挫败。
“厌夏”不允许成为自己。
“你见过我的母亲了,你也听过了我的故事,你应该知道,这样的环境里,我很难生长出‘自己’的,我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厌夏的指腹将林错那冰凉的耳垂摸得温热起来,“就像你姐姐说喜欢我,想要我成为她的女友,我没那么喜欢你姐姐,但她给了我一个身份,一个用来逃避的躯壳。我曾需要它……”
林错能感受到厌夏的话没说完,但她似乎能明白厌夏那没说完的话,她试着将她的话补完。
“正如你现在需要我……我们之间的关系?”
厌夏笑得温柔,就像是默认了林错的话。
林错嘴唇动了动,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她关掉了火,将各自要吃的饺子盛了出来。
厌夏接过林错递过来的盘子,轻声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林错说。
林错端着盘子走向餐桌,她一直都不知道厌夏是怎么调整好心态面对生活的,在听完厌夏的故事以后,林错更加困惑。
一个身份,一个躯壳,一个关系。
她们的关系本来就是这样的。
林错无法开口,她没有什么新的身份,什么新的躯壳能提供给厌夏,她们之间只有一个不可告人的关系。
如果当时没有说那样的话,如果当时没有和厌夏扯上这样的关系……
现在思考这些,不管怎么想都有些太晚了。
她们的关系就像一颗在购买的时候,店家说绝对不会发芽的种子,如今却长成了一抹漂亮的绿意。
如今,要将它连根拔起吗?
……要对它做这种残忍的事情吗?
林错咬破饺子,鲜甜的肉汁,不好……
好烫。
林错连忙吐出舌尖,皱着眉头吹了吹筷子上被咬破口的饺子。
而坐在她身旁的厌夏将这样的画面尽收眼底,心里闪过一个‘猫舌头’的念头。
“我去倒冰水。”
林错想说没必要,但话还没说出,厌夏已经拉开了椅子,起身离开餐桌。
等厌夏回来,在林错的注视下,她将冰水倒入杯中。
林错很少喝冰的,她的肠胃不算好,是小时候总是生病落下来的毛病。
“谢谢。”林错说完,拿起杯子,含住一小口冰水,缓解舌头被烫到的感受。
“嗯?”
林错喉咙里发出一声轻柔的疑问,她用无辜的眼神望向她。
厌夏那被冰水冻到发冷的指尖触碰倒林错的脸颊,听到林错的问询,厌夏嘴角轻轻上扬。
冰冷的指腹游弋到林错的嘴唇边。
厌夏不算温柔的探入,而后触碰到林错那略带冰冷的牙齿。
林错起初不知道厌夏想要做什么,但看到厌夏的眼睛,她又知道了她要做什么。
如果……这是真实的她,那这真的有点变态了。
第66章
正常人会在别人含着冰水缓解舌头被烫到的时候,将手指探入对方口中吗?
怎么想都不会。
做出这种事情的人,简直就是变态啊。
林错皱起眉头,厌夏是这样的变态吗?
这是真实的她吗?
不知道。
她撬入她的牙关,冰水早被含成了温热。
水顺着她的指根连成一条暧昧的丝线,滴滴答答个不停,就连掌心也变得湿润。
厌夏试图去捕捉林错的舌头。
这样很恶心。
林错脸上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嘶……”厌夏倒吸了一口气,“松口。”
林错的牙齿已经咬住了厌夏的指根。
尖锐的齿尖瞬间刻入了手指的皮肤之中。
她很用力的同时还瞪着她。
厌夏大概能明白林错的意思,无非是她觉得有趣的事情,林错并不觉得有趣。
但如果林错觉得有趣的话,那她这样做的欲望又会降低。最好的情况就是林错不喜欢厌夏做这些事情,而在冒犯林错的过程中,厌夏能清晰地找到自己的存在。
厌夏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林错,不是那个温和的,好相处的林错,而是眼前这个遇到冒犯会充满攻击性,会用力咬她一口的林错。
或许这样的喜欢太狭隘,不包容,不多元,但厌夏喜欢,厌夏也喜欢狭隘自己,仿佛这样的狭隘通往了她真正的自我。
她在卑劣里才会发现那可怕的自我。
“你不喜欢这样的我吗?”厌夏咽下手指所感受到的痛楚,凑近林错,轻声低语,“可我对你所迸发出的喜欢,就是这样的存在。”
林错没法说喜欢,因为她不知道厌夏在说什么,她只知道厌夏靠得太近了。
齿尖刚松开她的手指。
林错甚至还没来得及说话,厌夏就整个人凑了上来。
哪怕林错嘴角尚且还有着明显痕迹的涎水,厌夏依旧亲了上来。
……这是她弄出来的,所以她当然不在意。
林错抓紧了厌夏的领口。
林错的心里涌起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告诉她,她应该推开厌夏。
但她却迟迟下不去手。
或许是想到了厌夏不容易,又或者是动了恻隐之心,总之,林错没办法推开略带强势靠近她的厌夏。
况且……接吻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们做过很多次,只是嘴唇和嘴唇相互叠加而已。
林错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呼吸和身体都变得很烫。
明明只是接吻而已。
“……够了。”
林错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她推开她,用手背擦拭着嘴唇。
厌夏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
厌夏垂下眼皮,没说出什么。她一副什么都没做的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座位,用筷子夹起白胖胖的饺子。
林错继续拿着纸巾擦嘴,目光盯着厌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