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他泄了手上的力躺回床上,等着屋外有人进来。
闭眼等了一会儿,外面总算来了人。阿醉同袁四五结伴进来,后者手里拿着药箱。
二人还没发现纪宁已醒,自顾自的说着话。
阿醉道:“袁师傅,等主子醒了你给他好好看看。”
袁四五回了句什么,纪宁还没听清,阿醉就跨过雕花罩走了进来。
“主子?”阿醉诧然,“你醒了!”
纪宁咽了口唾沫,“起,来。”
阿醉立时明白他的意思,几步上前扶他坐起,紧接着,袁四五倒了杯水送到跟前。
堪堪喝完水,纪宁感觉喉咙好受许多,他试着开口说话,“多谢,袁叔。”
袁四五留心观察着他,“哪里不舒服?”
纪宁如实道:“喉咙有些不适。”
听罢,袁四五坐到床边,抓过他的手腕号脉。半晌后,他沉脸道:“有些受凉。”
只是受凉,那倒还好。
纪宁刚想着,便听袁四五斥到。
“别不上心,就算只是受凉,以你现在的身体也经不住!”
说罢,袁四五撤了手,起身往外走,“我去给你配药。”
“谢……”
话没说完,袁四五不见了人影。纪宁叹了口气,转而问阿醉,“我睡了多久?”
阿醉答:“从昨天下午回来,一直到现在。”
怎么睡了这么久?纪宁心叹。
阿醉去衣架前拿衣服,他边走边道:“今早天不亮的时候,陛下还来过。”
“是吗?”纪宁问:“怎么没叫醒我?”
“看你睡得沉,就没打扰你。”
“他有留什么话吗?”
阿醉坐回床边,把衣服展开披到纪宁身上,“陛下说主子你不用急着上朝,先休息三日,宫里的事有他处理。”
宫里的事?
纪宁敏锐捕捉到一丝不妙,“宫里怎么了?”
阿醉如实道:“之前陛下对外称病不出,本就弄得人心惶惶。结果现在朝臣们发现陛下其实是瞒着大家微服南下,还处置了南王,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意见大了些。”
纪宁稍一思量,便察出群臣激愤背后的真相。众人怕不是对帝王微服南下有意见,而是对“南王之死”有看法。
毕竟南王一死,朝中势力必将重新洗牌,无数人的利益会被波及,他们又怎能不气?
他回过神,“陛下有说何时召我入宫述职?”
名义上他是案子的主办官,一直不出面自是不行。
阿醉眼珠子一瞟,瞧了他一眼,不禁有些佩服那位圣上,怎能将他主子的心思猜得如此精准?
他答:“陛下说如果主子你想亲自述职,等歇过了这三日,养足了精神再上朝,且述职结束后,必须告假休养。”
告假休养,纪宁并无意见,毕竟他越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大不如从前。
他应道:“好,没问题。”
此后三日,纪宁在府中安心休整,偶尔听阿醉讲一讲外边的动静。
开朝那一日,他一早换上朝服,坐上入宫的马车。
因是帝王“闭朝”数月后的首次上朝,诸位官员都不约而同起了个大早,因此天色微亮时,人几乎已全数到齐。
众人站在殿外,三两成群正说着闲话,就见一辆马车从宫门缓缓驶近。
“谁的马车?”有好奇者问了句,立时有人回答。
“还能有谁,能坐着车来上朝的,这阵仗只有右相了。”
语气里泛着酸气,引得不少人附和。
众人一言一语,聊得正欢,马车停到了螭陛下。
车还没停稳,人们看见一直等在殿外的海福,着急忙慌地吆上一队小太监,上赶着前去迎人。
车幔掀起,海福刚好跑到地方,他递上一只手,声音恭敬又带着几分刻意的响亮,“参见右相!陛下特让老奴来迎您!”
一语毕,人群里的杂音少了许多。
本还摸不着头脑的纪宁一听,明白这是萧元君的安排后,坦然领了这份情,搭着海福的手臂下了车。
两人一路踏着台阶站到阶梯上,两侧百官行礼,“参见右相——”
纪宁免了众人的礼,看了眼天色,“今日来得好像太早了。”
海福答话,“大人先进殿等着吧。”
一旁的张尚书插话,“海福公公,现在还没到开门的时辰呢。”
海福一笑,“回张尚书,陛下特意嘱咐,右相什么时候到,殿门就什么时候开。”
一听又是圣上的意思,张尚书当即没了话说。
海福朝小太监使了记眼色,两名小太监快步上前,推开大殿门。
“纪大人请。”
恭敬不如从命,纪宁应了声好,缓缓往里走。进了大殿还不算完,刚站到位置上,海福又让人搬来一把椅子放到他身后。
海福道:“老奴现在去叫陛下。”
想起这些日子萧元君也没少劳累,纪宁忙制止,“不必急,等到了时辰再去请陛下。”
海福一笑,张嘴果然又是,“陛下吩咐了,不能让大人久等。”
说着,他点了两名小太监留下照顾纪宁,自己则去万岁殿请圣驾。
门外,没得到准许的众人进又不敢进,只能干瞪着眼站在原地,等时辰到。
殿门口,张尚书别过脸低声蛐蛐,“当真是风光。”
李尚书在一旁接话,“刚立了功,能不风光吗?”
二人正交头接耳得兴起,全然不知赵禄生何时站到了他们身后。
“都挡在门口做什么?”来人低斥。
张尚书和李尚书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赵禄生,又了无大事地迎上前,还想告纪宁一状。
谁知话没出口,赵禄生脸色一沉,“让开!”
两位尚书双双愣住,心道左相今日莫不是吃了火药?
二人一合计,寻思这赵禄生多半是听说了纪宁的“事迹”,此刻正在气头上。抱着看戏的心思,二人一句话都没说,麻利地让开了位置。
门口的动静不小,自是引起了纪宁的注意。他瞧着进门的赵禄生,暗暗做了一番心理准备,待人走近,他起身。
岂料他将将离座,前一刻还一脸不虞的赵禄生立即变了脸色。
“坐着坐着。”
赵禄生说得急,脚下的步子迈得也急,他伸出一只手扶住纪宁,常年肃色的面庞上此刻多了一丝柔和的笑意。
盯着这丝笑,纪宁恍了神,同样傻眼的还有外面看戏的众人。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温和”适得其反,赵禄生悻悻地落下嘴角,又恢复了往日的端正。
他收回搀着纪宁的手,一面掩饰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一面转身,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定。
纪宁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背影,心道,今日的赵禄生好像和往常有些不一样。
海福去了不到一刻钟,就伴着圣驾回到了大殿。
朝臣早已列队完毕,恭候两侧。
海福的一声“陛下驾到”只喊了一半,帝王便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几日不见,众人行礼时,纪宁悄悄抬头看向高台,谁知一抬眼就和萧元君撞了个正着。
后者朝他一笑,随即抬手免了众人的礼,“众爱卿免礼。”
“谢陛下恩典——”
余音未散,见纪宁还站着,萧元君又道:“今日早朝,右相坐着回话即可。”
顾忌身后站着的满朝文武,纪宁犹豫了一瞬,就听台上萧元君添了一句,“来人,给左相也赐座。”
闻言,纪宁余光瞥向侧对面的赵禄生,往常最看中礼仪的人只是顿了一下,随即坦然接下圣恩。
眼见赵禄生落了座,纪宁不好再耽误时辰,跟着落座。
今日政事繁多,萧元君直入正题,“这几日朕收到不少折子,都是对贪污案有异议的。此案由右相查办,今日就由他来述职。”
台下,纪宁递上早已准备好的卷宗,交由海福呈给帝王,随后有条不紊地将南下之后的查案经过一一道明,最后着重描绘了南王谋逆一事。
百官听到南王阴谋败露,当众持剑刺杀帝王时,纷纷变了脸色。早前还为南王喊冤的人,这下更是将头埋进了人堆里 。
纪宁说完,萧元君附和道:“右相所言,也正是朕所见所闻。”
一句话的功夫,他变了脸色,疾言道:“你们呈上来的折子里,有多少人还在为南王鸣不平?更有甚者,竟要朕顾忌血亲情分,将他葬入皇陵!”
“砰!”萧元君拊案,状若怒不可遏,“你们这些为逆贼喊冤的人,究竟是何居心!”
君王一怒,百官寒颤,殿内霎时乌泱泱跪了一片。
求饶声肆起,坐着的纪宁和赵禄生谁都没说话,只静静地配合帝王完成这场施压。
萧元君绕到桌案一侧,指着桌上的一摞奏折,“这些折子里有一个算一个,你们的人头朕都记着!若不是念及你们受歹人蒙蔽,朕今日就肃清朝野,挨个处置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