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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都市言情 > 黑布隆冬 > 第51章
  到底是当着冯苓的面,宋余有点儿不自在,认真道:“的确如此。”
  “叙宁是我意中人。”
  听闻宋余直接把姜焉带进府,赶来的长平侯:“……”
  姜焉一抬眼,好,好得很,宋余祖父长平侯,大伯宋廷微,姨母冯苓,表兄冯玉川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在那一瞬间,姜焉几乎活像被踩痛了尾巴的猫,几乎就想嗷的一嗓子抱头四处乱蹿,好将蹦出心口的心脏摔晕过去。
  书房外,宋余坐在轮椅上,心不在焉地盯着地板缝隙里缓缓爬动的小蚂蚁,冯玉川难得安静地杵在一旁,神情梦幻,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焉已经被一脸阴沉的老侯爷带去了书房,一道的,还有宋廷微和冯苓。
  冯玉川梦游似的游荡至宋余面前,瞅瞅他,又觉看不清,俯身下来盯着自己的小表弟看,宋余被他吓了一跳,道:“做什么?”
  冯玉川道:“乖乖,我竟不知五郎你喜欢男人。”
  宋余看了他一眼,道:“我不喜欢男人。”
  冯玉川:“……那那什么齐安侯——”
  “我喜欢姜焉,”宋余说。
  冯玉川:“……”
  “这有什么分别?”
  宋余道:“我喜欢的是姜焉这个人,无关其他。”
  “为什么啊?”冯玉川道,“五郎你喜欢他什么?你看啊,一个男人,还是胡人,长得……长得也算不错,可也没什么特别的,你怎么就喜欢他?”
  宋余想了想,道:“他可爱?”
  冯玉川目瞪口呆,“你疯啦,他,长得比你我都高壮,那么一张脸,可爱在哪儿?”
  “你都比他可爱!”
  宋余瞧了瞧他,嘴角微微上翘,道:“表哥你也说过他可爱啊。”
  “啊?我?”冯玉川半点不信,道,“我疯了我会觉得一个一拳能打死我的男人可爱?”
  宋余笑笑没有说话。
  半晌,冯玉川说:“五郎,你不担心姜焉吗?我觉得你爷爷,我母亲,会把姜焉打死的。”
  宋余说:“不会。”
  冯玉川:“为什么?”
  宋余看着远处紧闭的书房门,道:“因为姜焉是我选择的人。”
  冯玉川好像听懂了,又有些将信将疑,道:“好吧,我娘也许不会对姜焉怎么样,老侯爷呢?他那么疼你,怎能允准你同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外族人……”
  宋余说:“爷爷会答应的。”
  依着姜焉的打算,原是想求得老侯爷的同意,可莫名其妙地就成了“三堂会审”,尽管最终他要说服的还是只有老侯爷。可那种压迫感,生生让姜焉后背衣裳都湿了个透,在最后长平侯说出那句,“过两日就是元宵,”他看着姜焉,没什么表情道,“你家眷都不在京中,若是无处去,就来侯府吧。”
  姜焉呆住了,旋即欣喜若狂,嘴咧到了耳后根,“哎!”
  “小子一定来,不是——”姜焉说,“多谢侯爷收留。”
  老侯爷冷哼了声,说:“滚吧。”
  姜焉眉开眼笑,“这就滚,这就滚。”
  然后他就滚到了宋余身边。
  宋余虽知道家中长辈最终还是会应允他与姜焉一事,却也没想到会如此顺利,他问姜焉,“你和爷爷说了什么?”
  大伯宋廷微虽未必会接受他与姜焉之事,却也不会过多干涉,至于冯苓,宋余从未想过冯苓会不允许——他苓姨本就是这世上最“离经叛道”的人。最关键处,还是落在长平侯上。
  姜焉是以小黑的身份过来的,一来二去,宋余屋中也依着姜焉的尺寸,备下了衣袍容他更换。姜焉枕着自己的手,嘿然道:“爷爷看我对你痴心一片,被我感动,也不忍心棒打鸳鸯,就成全了你和我。”
  宋余瞅他一眼,道:“你看我信不信?”
  姜焉坐起身,道:“为何不信?我难道不是对你痴心一片?能为五郎你上刀山下火海,是这天底下最爱你的人?”
  “我不信他能找出比我更适合你,更爱你的人了,我就是你的良配,最好的。”
  宋余哭笑不得,他道:“你这话我信,爷爷不会信的。”
  姜焉美滋滋道:“你信就够了,”他薅了薅宋余的头发,说,“你想这许多作甚,大夫可叮嘱过了,不可多虑多思。五郎啊,你祖父之所以选择试着接纳我,是因为你,因为你坚定地选择我。”
  宋余说:“真的?爷爷这么说的?”
  姜焉道:“是啊,爷爷说我若是敢负你,他就要将我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宋余恍了一下神,看着姜焉,道:“叙宁,今日被我家人为难,可会觉得心中不快?”
  “不快什么?”姜焉奇怪道,“他们都是真心疼爱你才会对我多加考验,我们五郎有这么多人真心爱你,为你筹算,我高兴还来不及。”
  宋余望着异族青年温柔专注的目光,他将脸抵在姜焉肩头蹭了蹭,就如同埋在猫柔软无害的肚子里一般,他闷声道:“是啊,有这么多人爱我,我何其有幸。”宋余心中其实是有些愧疚的,他知道长平侯最终还是会选择退让,无他,只是因为他爷爷疼爱他。诚如他爷爷所说,他仗着他老人家的疼爱,在为难他。可宋余不想舍弃姜焉,他知道他祖父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也句句出自真心,可有道理并不就是对的,宋余不认可,也不畏惧,即便那些事有朝一日真会发生。
  姜焉爱惜地贴着宋余的脸颊蹭了蹭,道:“倒是那位夫人……就是你苓姨,”他笑,“她实在不似你们大燕女子。”
  宋余:“嗯?”
  姜焉道:“你祖父与你大伯言语之间都有恼怒,这是人之常情,她却好似不生气,只是在审视我,好像在掂量我——”他斟酌着言辞,“掂量我配不配得上你!半点都不在意我是个男人。”
  宋余笑了,说:“也许其他人会因为断袖不为世人所容而犹豫,苓姨不会。”
  姜焉好奇道:“为什么?”
  冯玉川也在问他母亲,“为什么?”
  “娘,你真答应五郎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啊?”
  冯苓淡淡道:“为什么不答应?”白日里一见宋余和姜焉,她就察觉了宋余和姜焉的眼神不对,姜焉和宋余说话时微微俯身,目光也从未自宋余身上离开过,宋余看姜焉时也是如此——那样的眼神,她曾在她长姐身上见过。
  冯玉川说:“这可是断袖啊,虽然大家族里也有人养男孩儿,可五郎这一看就和养着玩玩不一样,他真要和男人过一辈子,这——成何体统?”
  冯苓柳眉一挑,道:“冯玉川,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冯玉川顿时闭上嘴。
  冯苓道:“体统,什么是体统?在他们眼里,我长姐一个女子领军守城不成体统,我不嫁人生子,反而去抛头露面经商也不成体统,”她冷笑一声,“依着这些体统,我们都该受万人唾骂,千刀万剐。”
  冯玉川讷讷道:“娘……我错了。”
  冯苓说:“上位者用礼法大道统御臣下,男人用体统羞耻规训女人。若真的依着所谓的礼法体统将自己裹了又裹,一辈子不过尔尔,只能做一只可怜的应声虫,”冯苓看着冯玉川,说,“这世上的人也不会因为你听话真的对你仁慈宽厚,反而越发觉得你软弱可欺,他们会踩在你身上大开庆功宴,纵酒狂欢,无耻地认定自己才是对的。”
  “玉川,悲喜荣辱,遗憾快活只有自己才明白,他人如何谈论你都不重要。你看,如果我当初真的放弃所有,乖顺地嫁去张家,他们称我也只会是张夫人,而不是冯夫人,冯苓。等有一日,你站得足够高了,他们自会俯首,为你描补添彩,就如那些过去痛斥我一个女人抛头露面,不知羞耻的君子,他们如今见了我,只会说我生来就该驰骋商道,不曾困于闺阁实在是上天开眼。”
  冯苓:“五郎现在不过是看上一个男人,又不是天塌了,难道要为了哪些莫须有的非议流言伤他的心?”
  冯玉川说:“娘,我这也是担心五郎,他多乖啊,年纪又小,万一五郎是被那姜焉哄骗……”
  冯苓道:“你当五郎是你?”
  “五郎是个聪明孩子,他知道自己要什么,我有时只担心他太聪明,太清楚自己要什么,”冯苓叹了声,说,“你当风雪关的事情在五郎心里就这么过去了吗?要真这么容易,他就不会一夜白了头了。父母亲朋的血仇,他这些年的混沌懵懂,一桩桩一件件都藏在他心里呢。我只怕他为仇恨驱使,将自己逼得太过毁了自己,现在多了这么一个姜焉,我反倒松了一口气。”
  “恨能让人活着,爱却能让人活得像个人。”
  冯玉川也不是真的愚钝,一听这话,一下子也明白了,他踌躇道:“五郎非去边关不可吗?娘,他是蘅姨唯一的孩子了,边关太危险了,五郎就算不想入仕,跟着咱们也好啊。”
  冯苓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奈,道:“你知五郎抓周宴上抓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