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亲王瞟了一眼那大夫,不是研制出失忆药的那大夫还能是谁?
“儿子怕四妹妹受了惊吓万一想起什么就思忖着将这大夫给带进宫了,正巧就赶上了。”
恭亲王知道自己这儿子不是个省油的灯,纨绔得很,如今这举动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可他也知道这大夫是个怪才,想着方才御医同自己说的话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余锦瑟是女子,男子自是不好进屋的,也就御医和着那大夫两个人提着药箱匆匆进去了。
床帘是放下的,余锦瑟就闭着双眼静静躺在床上支着耳朵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她知道昱弘和来了,但她还是不敢懈怠分毫。
她不敢赌,也不信昱弘和。
这时候,屋门被打开了,余锦瑟的睫羽禁不住颤了颤,藏在被中的双手紧紧握住。
那大夫抢先去为余锦瑟诊了脉,这一摸不得了,只见他陡然睁大了双瞳,就要大叫,却是被御医赶来一把捂住了嘴。
御医低声道:“你要是叫出来我们都不要活了!”
“那出去请示王爷吧!”大夫看了眼床上的余锦瑟,又低声道,“没了,王爷会不会?”
没了是什么意思御医自是晓得的,可他还是得再确认一番才是。
眼见着那御医就要再上前给余锦瑟把脉,余锦瑟吓得一激灵,忙将手给伸了回来,屋内气氛顿时变得分外僵峙。
余锦瑟醒悟过来,知道自己方才过于激动了,立时大叫道:“疼,我肚子好疼啊,御医,我肚子好疼啊……”
明月看了明玉一眼,立时凑上前去安抚余锦瑟,而那大夫这会子也反应过来了,一把推开御医上前道:“小姐,没事的,我这就给你扎一针,有阵痛的作用,待会儿就不痛了。”
说着,他拿出一根银针,不待御医反应过来就一把扎在了余锦瑟的右手腕上。
御医见了,当下蹙眉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老朽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没听说过扎在手腕上止肚子痛的!”
那大夫什么都不在乎,偏就受不了别人质疑他的医术,当即拉下脸来:“你自己孤陋寡闻还说我不会医治,哼!你们这些庸医,就会守着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一点都不知道精益求精,不想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固步自封!”
他当真是一点情面也没给那老御医留了。
老御医在宫里多年,还真没这么被人指着鼻子骂过,这会子气得身子直发抖,白毛胡子也是一颤一颤的。
余锦瑟知道这大夫是昱弘和带进宫的,估摸着是来帮自己的,她当下便低着声儿道:“你们别吵了,我听得难受!”
见两人都静下来了,她又恢复了往日温和的模样:“也有劳御医了,我肚子已经不怎么痛了。只是……我下面怎么……”
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她顿了许久才又出声道:“要说是月事,我上月没来,这个月……就算来了也不该来这么多吧……”
御医没管那大夫,白了他一眼便抢先回道:“回小姐,你的身子似有些隐疾,还需得好生调养着才是。这日来如此多,该是受刑的缘故。”
余锦瑟小声应了一句,才道:“那以后的调养还得靠两位大夫了。”
御医有些迟疑,显是还没忘记要给余锦瑟把脉的事儿,为难道:“小姐,如今你身子的状况老臣还不甚清楚,老臣想再为你把把脉。”
余锦瑟知道这是恭亲王同御医吩咐过了,她堪堪放下的心又给提了起来,双手悄然握紧,扎着针的那只手直接红了一大片。幸而那大夫眼尖,瞟了余锦瑟的手一眼,才开口道:“那御医快快把脉,把完脉也好出去交差,免得让王爷久等了。”
余锦瑟听到这话,终于回过神来,握紧的手又悄悄松开了。
御医上前替余锦瑟把着脉,禁不住‘咦’了一声,心道怪哉,怎么就把不出喜脉来了?甚而连滑胎之征兆都摸不到了。
余锦瑟心下不安,试探着问道:“御医,是不是我身子不好了?那你说说该怎么办啊?”
御医忙起身劝慰:“小姐放心,不是什么大毛病,好好调养着便是。”
那大夫在一旁瞧见这一幕,心道,真是磨叽,面上也满是不耐。
御医瞧见了他这副模样就很是生气,狠瞪了那大夫一眼就率先出门了。
待两人皆出门后余锦瑟禁不住松了口气,给明玉和明月使了个眼色,那两姐妹当即侧身靠在门边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御医出了门后,碍于昱弘和在场他先是胡诌了一番余锦瑟的病情,不过都是捡比较中和的话来说,说来说去都圆得过来的,后又若有所意地同恭亲王点了点头示意事情办成才作罢。
恭亲王让御医下去开药方子,而那大夫却是被他留了下来,自是好一番问。
既然御医已经这么说了,他自然是不会自找麻烦的,顺着他的话又说了一遍。
恭亲王让点点头,沉吟半晌,才道:“念雪的药也该停了,不喝该没什么影响吧?”
那大夫下意识看了昱弘和一眼,见他隐晦地点了点头他才回道:“回王爷,可以停了,小姐如今这样,还是不要再喝这药的好,只怕会和现今要开的药相冲,而且小姐这段日子也一直没想起什么,再喝药也没用,反害身子。”
恭亲王瞟了那大夫一眼,又看了看一旁的昱弘和,道:“那就停了吧。你先退下,就留在宫中,小姐身子不好,有时候还需要你想法子调养调养。”
那老大夫本就因着骗了恭亲王很是惶恐,听到要留在皇宫,更是害怕了,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恭亲王见昱弘和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面色更是不好,冷冷问道。
昱弘和似是不会看眼色般,兀自笑道:“这不还没看见四妹妹嘛,儿子实在不放心。”
“你又不是大夫,你看了她难不成她就能好了?”
恭亲王这话是一点面子也没给昱弘和留,好在昱弘和也不在意,还是端着一副恭敬模样。
外面说话的声音不算小,余锦瑟自是听清楚了他们的对话,转念一想,又着实不放心,当下也耐不住了,忙吩咐明玉去请两位进来。
恭亲王向来不会拂余锦瑟的意,也没再说昱弘和什么,径自进了屋。
隔着床帘,恭亲王看不清余锦瑟的声音,但听她说话恹恹的,心下着实不忍,禁不住诉说了一番自己的难处。
余锦瑟如今恨恭亲王恨得牙痒痒,但现今皇宫中还得他做主,也只能咽下这口气了,低低地说了几句体贴话语。
恭亲王这会子也顺着她的话来,让她歇息几日再做龙袍,还剩的二十四板子也算了。
余锦瑟当然又是好一番千恩万谢,只是话头到了这儿却是戛然而止了,屋内霎时安静下来,倒显得很是尴尬。
恭亲王知道余锦瑟还在生自己气呢,他近两日来也为此事颇为烦心,没心思再哄她,直接就说要走了。
昱弘和趁势留了下来,说是要跟余锦瑟再说几句兄妹间的体己话。
恭亲王有些不快,可想着以前在恭亲王府时昱弘和就常同念雪一起玩耍,到底是没多说什么。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昱弘和冷笑不止:“他这辈子大抵就在你们母子面前如此吃瘪过吧!”
余锦瑟没空理他这话,慌不迭掀开床帘问道:“我肚里的孩子可还安好?”
昱弘和瞧见余锦瑟如此珍视自己孩子的模样就很是不爽,特特想起这孩子的生父是谁时他更是不爽利,心头恶趣味起。
“没了。”
“什么?”余锦瑟只觉天塌地陷,捂住自己小腹的手又收紧了几分,泪珠子就这样冷不丁地掉了下来,嘴里喃喃道,“不,那是猪血啊,我没流血,我没有上回那种感觉啊?怎么会?”
“不可能!”她抬头狠瞪着昱弘和道。
昱弘和以为自己看见余锦瑟伤心难过会觉着快意,却不料心下堵得愈发难受,最后只觉甚为无趣。
“既是知道不可能还哭做什么?”
“你!”余锦瑟一把提起一旁的枕头就往昱弘和身上丢去,昱弘和接住,也没还给余锦瑟,径自说起了正事,“这个给你。”
只见昱弘和拿出了一把匕首,那把匕首很是普通,在街上随意都能买一箩筐,且这把匕首的刀身上还生满了锈。
余锦瑟不解:“做什么?”
“杀了妄图伤害你和你孩子的人。”
第二百三十二章
余锦瑟看了那把匕首半晌,又抬眼看向昱弘和,冷声道:“伤害我的人还有你!”昱弘和不疾不徐地走到了余锦瑟的面前,轻轻地将她的枕头放到了床上,这才弯腰平视着她的双眼道:“可现今我也算是你的同盟了。”
昱弘和的气息吹拂到余锦瑟的脸上令她很是不适,她禁不住蹙起眉头,身子随之向后仰了仰。
“说吧,具体怎么做?”
“你只需要用这把匕首刺伤他就好了,刀口深一点自然是好的。”昱弘和抚摸着这把匕首,漫不经心道,“这把匕首可是我特意为你找的,刀尖很利,这后面却生满了铁锈。”
他眼中闪着一簇光,那光却照亮不了旁人,直让人不寒而栗。
余锦瑟细细一想,猛地明白过来:“铁锈似毒,遇伤口极有可能让人毙命!”
卫渡远眼中光亮更盛,赞叹道:“你还真是聪明啊!”
“可那也只是极有可能,万一他命大,他的伤口没有感染呢?”余锦瑟现今只求万无一失,“我不会冒险!”
“所以我替你将这刀尖磨快了,到时候你插深些便是。”昱弘和继续谆谆善诱。
余锦瑟冷笑一声:“你不过就是想看着他痛苦,最好是折磨他,让他痛不欲生,而你撺掇我如此做无非是因着你觉得我意图刺杀他能最好地达到你的目的罢了!”
她毫不留情地将昱弘和的目的给拆穿了。
“你就是个疯子!”
“是,我就是。”昱弘和眼中涌现出阵阵疯狂,“在这世上,我本来该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爱的,可是他——昱博,一碗毒药尽皆给我断送了,从此,我就像活在炼狱中一般。”
余锦瑟不是昱弘和,无法感同身受,但她却是知道,这不是他将一切苦难发泄到别人身上的理由!
凭什么你的不幸要让别人来填补?难不成你不幸就要这世人都为你的不幸陪葬吗?
边疆千千万万的士兵,还有那许多挣扎熬日的百姓,昱弘和可曾想过他通敌叛国的行为会带来什么后果?
她不敢苟同。
“太子给我设了套儿,而你,却让我入了局。”
她不欲再多说什么,只道:“你走吧,做与不做全要我自己思量。至于今日,谢谢你了。”
昱弘和没话可说,他可是有十足的耐性。
余锦瑟见昱弘和拿着匕首就要走,撇了撇嘴道:“把匕首留下吧。”
此话一出口她就见昱弘和笑得愈发得意了,可她不是小孩子,没有多做什么解释,只斜睨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这日,风很大,卫渡远没有迟疑,终于下令攻城了。
这场仗双方各执一词,恭亲王一方说是卫渡远带兵反叛,还派刺客杀了皇上,而卫渡远却说是恭亲王通敌叛国,还带病逼宫,幸而顺亲王逃了出来,且说皇上已被他们救出。
天下大多都是不知其中内情的,而知道内情的都被困在京中,没被困在京中的官宦权贵也大多都在持观望态度,自然不会插手两人间的争斗。
“可有必胜的把握?”柳园骑着马走到了卫渡远身前。
卫渡远退后一步,脸上涌现了志在必得:“你说呢?”
柳园见了他的动作,问道:“你干什么?”
卫渡远笑道:“不是说好了这回你做主帅我做军师的吗?”
柳园知道这是卫渡远在给自己立功的机会呢,到时候若是借此机会平了叛,那他就是功劳最大的,不但能得皇上信任,还能得了士兵们的信服,也算是一石二鸟了。
“攻城!”柳园大手一挥,前锋军率先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