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逆也不与他争辩,自顾自说着另一件事:“靖王世子那家伙也是没长几个心眼的,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好大喜功,我只是稍稍卖了破绽给他,他就自己送上门来了,我叫人从旁……”
苏闻有些不耐烦听他吹嘘,发抖的手在空中摆了下:“没用的废话少说。”
堂堂安平王顿时哑口无言,他是第一个敢怼他的人,还是一个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人,嘴上却半点不输人。
不过萧云逆也不恼,起身拍拍屁股,对着门外的傻大个儿喊:“崔古,你将人给押过来。”
“啊?谁啊?”崔古一脸懵地回头望。
萧云逆兀自叹口气:“前日,你逮的那个蠢蛋。”
崔古一拍脑袋“哦”了一声,能让他们家王爷用“押”这个词儿的人不多,他怎么就这么笨呢?
如此抱怨着,大步转身离开。
萧云逆这次回头,再次打量了下苏闻,见他浑身上下全是红彤彤一片,又在这么个草庐外吃了一阵子的风,都快和泥了。
“人,一会儿就给你带来了,你要不要……”萧云逆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他浑身上下:“换身衣服,你这副模样,咦~像个魔鬼!”
很多人都说他像个书生,大殿下说他像个清官人,太子说他是个叛徒,六殿下说他像个疯子,却没人形容他是个魔鬼。
苏闻突然觉得这个称呼不错,只有化身成魔鬼,才能让那些魑魅魍魉无处躲藏。
他是该换件衣服,去收拾魑魅魍魉了。
……
林勋是被五花大绑拎进草庐的,崔古可没有拿出对苏闻的客气劲儿,像拎只鸡崽儿似的直接丢在二人面前。
“扑通”一声落地,震得草庐抖上一抖。
此时,苏闻正和萧云逆坐在矮几上下棋,已经许久没人与他畅快地对弈了。
他不爱和姒沐下棋,姒沐要么算计得太过毫无乐趣,要么就不好好下,靠着撒泼无赖耍王爷威风,非要多吃苏闻几颗棋子才肯罢休。
余光瞥见有两个人对弈,林勋没敢抬头,膝行几步就要往上爬,被崔古一脚踩在原地:“老实点,王爷没叫你别动。”
“诶诶。”林勋脸贴着地面,满口答应:“小的以前有眼无珠,安平王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
萧云逆目光不转地盯着着棋盘,“你若下这里,可是要落入我的圈套了。”
苏闻白了他一眼,稳稳落子。
“可以啊,你还真敢下这里。”
“安平王!”林勋在崔古脚下蹭,“只要您放了我,我愿意……愿意出十万两白银。”
以前,林勋在南靖一直被捧得太高,总觉得自己才华出众,家里世代承袭爵位,祖传的兵权在手,还傍上太子这棵大树。
那简直是春风得意,哪受过这种气?
可自从他被俘虏以来,才知道过往权势地位都是泡影,以前他瞧不上的怂包质子,现在挥挥手就能让他人头落地。
这个他以前瞧不起的人,半分眼神都懒得分给他,只在下棋的空隙淡淡道:“世子爷,是不是太小瞧了自己?你就只值十万白银吗?”
“黄金,十万黄金也行。”林勋觉得脖子上的脚一轻撤了下去,但他也不敢再动,趴在地上讨价还价:“只要安平王放了我,倾家荡产我都付。”
萧云逆风轻云淡地落了一子,摇头道:“不够。”
十万黄金已经不是小数目,萧云逆还是贪得无厌地摇头,这已经超出了晋王府的承受范围。
这已经不是钱能解决的事儿了,这是奔着要他命来的,顿时就要吓破胆了
林勋沿着青石地往前爬,眼看要够到萧云逆的长靴,就被崔古一家压下来,哭天抢地道:“你想要什么?我都给,钱不够,也可以用命换,千命万命换我一命。”
“哦?”萧云逆似乎来了兴致。
“我有几个心腹,我将他们都诱骗到圈套里,你就只需要围剿他们,都杀了,全都杀了。”林勋为了自己活命,整个人都开始变得疯癫了。
苏闻下棋的手一顿,将黑子整个攥进了拳头里。
好看的手指节寸寸泛白,萧云逆瞧着倍儿得意,抬头看向苏闻道:“小先生,他说的本王都有些心动了呢。”
听到“小先生”这个称呼后,林勋先是不可置信的抬头,待看清了面前的人后,像疯狗一样扑了上来。
“苏闻,是你在背后算计老子。”同为太子的狗,凭什么他是座上宾,而自己是牢下囚?
凭什么?
第58章 如愿所偿,以后有什么打……
“让你老实点, 你没长耳朵是吧?”
崔古怂的,勇的都见过,还就没见过既怂又勇的, 见脚压不住了, 直接拔开腰上的刀,直接架在林勋的脖颈上。
“你再敢动一下, 老子宰了你。”崔古是个大嗓门子,这一声厉呵吓得林勋的脑袋又缩了回去。
林勋只敢赤红着眼睛盯着苏闻, 好像要将人生吞活剥了。
苏闻也不看他,仿佛没听到有人狗叫般,淡淡地落下白子,然后将吃掉的白子一一捡干净。
“喂, 你趁我不注意, 吃这么多, 不能算啊!”萧云逆说着就要伸手去夺。
“用兵我不如你, 但下棋你不如我。”苏闻快速收紧,堪堪避过萧云逆的手, 淡淡道:“你若敢听他之言吃了他的军队, 我就把你这盘棋下死。”
棋盘上大势已去,萧云逆干脆将吃掉的黑子尽数丢了回去。
懒洋洋地往后一靠, 笑道:“他算个什么东西?我要听他的?”
苏闻轻嗤一声, 也不理他去收桌上的棋。
萧云逆指了指自己, 又指了指苏闻道:“咱俩才是联盟,最坚固的联盟。”
这番话,萧云逆说着不觉有什么,但听在林勋的耳朵里,吓得就止不住尿急。
可是, 林勋翻遍脑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这两活祖宗,怎么就非得要了自己的命不可?
“苏闻,不不,小先生。”林勋艰难地重新组织语言,刚要往前爬,又被自己脖子上的刀吓回去:“我与小先生并无仇怨,您抢了我的婚,我也不曾和小先生红过脸吧?”
“不曾。”下围棋是个很麻烦的事儿,铺满了一整个棋盘,还要一个一个往回收子。
但,苏闻向来是很有耐心的。
林勋只觉得自己好似打在了棉花上,有气无力地道:“那今日是为何不肯放过我?”
苏闻忽地笑了,笑得像花儿一样乱颤,笑得苏闻前仰后合,然后笑容突然就僵在了脸上,吓得林勋又一个激灵。
“借匕首一用。”不等萧云逆反应过来,苏闻迅速抽出他最宝贝的匕首。
“不、不要。”林勋看着苏闻拔刀,腿都吓软了,下意识就要往后退,被崔古硬生生压在原地。
“等下。”萧云逆坐直身子。
林勋长吁一口气,看向自己的救星。
只听,萧云逆叹了口气,拔出自己的佩刀道:“用这把。”
苏闻很给面子地瞧了一眼他手上的刀,他还是更喜欢嵌着宝石的这把,砍人过瘾。
见苏闻不换,萧云逆只好又插回自己腰间。
“小先生,冷静,冷静……”林勋浑身都在抖。
苏闻一步一步慢慢靠近,也不与他废话,突然就插进林勋的手掌之中,将他的手掌死死地钉进了地面,鲜血自他的掌心蔓延开来。
林勋顿时龇牙裂目,惨叫声划破寂静的书房。
萧云逆伸手堵住了耳朵,啧啧了两声:温室里长大的花骨朵倒是娇气,不就掌心开了个洞吗?怎么就跟要了他的命似的?
想当初,他上战场……
不等他再想下去,又是一声惨叫凄厉响起,林勋的另一只手掌也多个血淋淋的洞。
苏闻赤红着双眸,锐利的目光盯着林勋,鲜血顺着他的手掌沾湿了苏闻的衣摆,而苏闻平静到令人胆寒:“世子爷,有没有似曾相识之感?”
林勋哪里还有心思回忆,他只觉得痛得快死了,从小被人捧到大,连割破个口子都要叫嚷个半天,现在可是被捅了个窟窿。
不,是两个窟窿。
“没想起来吗?”苏闻用力抽出匕首,又挨着上一个窟窿的地方,再次狠狠插了进去:“这样想起来了没有?”
林勋几欲痛得麻木了,不得不开始回忆起来。
辛某年秋,他受太子姒琛的命令,抓了二十一人送到萧云祁的营帐外,他亲眼见到北萧的军官用刀子贯穿他们的手掌,钉在树干上凌虐。
他当时还很稚嫩,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扶着树干吐了许久。
即使后来回了京都,他一度对自己那几房小妾都失了兴趣,总觉得床上到处都是血,连红色的锦被都见不得了。
就因为这个吗?就因为几个不相干的蝼蚁,苏闻就要对自己赶尽杀绝?
“那件事……”林勋瞳孔剧震,磕磕巴巴道“是,太子让我干的,小先生,您冤有头债有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