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闻浅笑:“世子爷,别着急替别人送死,你们——”
“一个也跑不掉!”
林勋看着面前的苏闻,仿佛这么多年突然就不认识了。
以前,这人不是低眉顺目,俯首帖耳的?甚至他小的时候在罪人奴教训过这人许多回,他出来以后不也没再提过了吗?
不过林勋是不敢再提这茬了,他现在两只手三个洞,都在往外滋滋冒血,甚至都不需要崔古费力押着他了,整个人像一滩烂泥。
苏闻发泄完了,拔出匕首带着血丢回棋盘上,血滴滴染红了棋盘,萧云逆却不心疼上好棋盘,只把匕首捡起来擦干净。
“啧啧,真是糟蹋好玩意儿。”匕首在滴血,萧云逆的心也在滴血。
说罢,萧云逆向崔古摆摆手,林勋又被像拎小鸡崽似的拎了出去。
“拎远点,别脏了草庐。”苏闻坐回椅子上,冷冷淡淡道:“用你送长乐的这把刀,解决了你的两个仇人,就当是替长乐了结欠你的恩怨。”
“本来也和她无关。”待萧云逆收好了匕首,又指了指染血的棋盘:“还下吗?”
远处,传来林勋一声惨叫。
又迅速归于平静。
“不下了。”苏闻拍拍身上的血,黏糊糊又沾了一身,转头问萧云逆道:“还有衣服吗?”
……
苏闻很容易随遇而安,在草庐里一住就是一个月。
院子里的积雪融化了,换上一茬嫰绿色的芽儿,苏闻吃过了午饭就坐在院子里消食儿。
影子则通常会站在一旁,苏闻若不叫他,他也不言语,就像是摆在院子里的一尊雕塑。
只有远远听见萧云逆的脚步声,才会瞬间没入黑暗。
萧云逆拎着一包瓜子推门而入,大剌剌丢给苏闻:“瞧着你没事做,扒着玩儿。”
苏闻捧着一大包的瓜子,抬头问:“怎么拿了这么多?”
“嗯。”萧云逆淡淡哼了一声,又耐心解释道:“要打北晋了,以后可能没太多时候过来了,到时候你缺什么了,自己去厨房顺。”
苏闻不由得笑了:“你把我当贼用了?”
“你倒不是贼,”萧云逆抓了一把瓜子,自己先嗑上了:“呸,不过,你身边不是有个神出鬼没的贼么?”
苏闻瞟了一眼黑暗里的人,没承认也没有否认。
“早就知道你身边有影卫,只是我没见过。”萧云逆嗑了几个瓜子,又觉得索然无味,只眨巴眨巴嘴道:“在我满安平王府的侍卫头顶上晃悠,愣是一个也没发现,要不是那天给崔古对上了,我还真发现不了。”
“崔古虽然脑子笨点,倒还有些真本事的。”苏闻笑道。
“那是自然——”萧云逆的话拖着长音儿,满眼都看自家孩子般的自豪感。
苏闻没搭理他,双手一捧将整包瓜子抱走,萧云逆摊开手看了看仅余的几个,转身追了上去:“怎么都抱走了?给我留点。”
“既然是给我的,你吃什么?”
“既然是我给的,我怎么不能吃?”萧云逆踩着小碎步,冲到苏闻身前将他拦下:“还有别的消息带给你,关于南靖的……”
自打苏闻来北萧以后,虽然外面的暗桩还在运作着,但来往传递消息就慢了许多,自然是比不得走官道的萧云逆来得快。
最多也就是迟上两天,但总还是能不差分毫地传到他手中的。
苏闻微微侧侧身,跟萧云逆肩擦着肩而过。
“关于六殿下的!”萧云逆嘴角挂着邪笑。
苏闻迈了几次的脚都没迈出去,笑笑回头道:“不就是几个瓜子嘛,安平王想吃都拿去好了。”
萧云逆不客气地在纸包里抓了一大把,填了几颗扔进嘴里,打着哈哈浑然不在意道:“他造反了,在老皇帝驾崩的那天。”
意料之内,苏闻做了这么久的局,甚至不惜假死嫁祸给太子。
若做到如此,姒沐还不造反,那他岂不是很失败?
“呸、呸。”萧云逆吐干净嘴里的瓜子皮:“他带兵剿平了太子府,当场就斩了姒琛,将他的头颅挂在城楼上,你知道最解气的是什么吗?”
“少卖关子。”苏闻白了他一眼。
“姒沐在他头颅下贴了张大字报,上面陈列了姒琛的十八条罪状,虽没亲眼所见,听听都觉得解气。”说着,就要伸手搭上苏闻的肩膀,被苏闻一个眼神又吓退回去了。
布局半生,终于得偿所愿。
苏闻突然就感觉如释重负,甚至连身上都好似轻了,他轻飘飘往前一走,脚都好似云朵里,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萧云逆一把将人抓住,“如愿所偿,以后有什么打算?”
苏闻摇头:“暂时在你这草庐住上一阵子。”
“不是不愿意让你住,”萧云逆迟疑道:“你在我大婚上杀姜成的事儿,只怕已经传回去了,你就不怕——”
“怕什么?”
“六殿下知道了,御驾亲征也要把你抓回去?”
第59章 姒沐有个私生子?
他怕什么?
南靖一堆的烂摊子等着姒沐去收拾呢, 他暂时抽不出来分身抓自己。
不说别的,光是平息叛乱留下的尾巴,收复晋王的残兵都够姒沐喝一壶的。何况, 登基之后, 高枞带着言官率先发难,要求姒沐册立皇后, 更是在他头上添了一把火。
姒沐坐在龙椅上,俯看着殿上乌泱泱跪着的人, 牙齿都要被他咬碎了。
更是恨不得立马去扒了苏闻的皮,他可倒是布了个好局,自己假死跑去北萧抢亲杀-人,把他留在皇位上跟群臣大眼对小眼。
简直是一群说也说不通的老顽固!
后宫无主, 这些人便嚷嚷着让他立后, 要是将来皇位后继无人, 这些人岂不是又要叫他去生孩子?
生孩子……
生他娘的孩子,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生孩子!
除非那家伙是只会下蛋的鸡,否则他就断了姒家的后……
突然, 姒沐就顿住了。
孩子, 孩子,谁说他没孩子的?
想着想着, 姒沐终于坐在龙椅上笑出了声。
姒沐有孩子这个事儿传到北萧的时候, 萧云逆正在攻打北晋国。
苏闻站在他旁边看着沙盘上的兵力部署, 眉心都拧到了一起:“我就不是一块打仗的料,好好在你草庐里养老不行吗?”
“光让我养着,就不能顺便给我出出力?”
苏闻没好气儿讽刺道:“安平王倒是一点儿亏不吃。”
帐帘被猛地掀开,崔古没头没脑地冲进来:“王爷。”见了苏闻也在,又转头对苏闻点了点头:“先生。”
“瞧你这没头没脑的样子, 难怪别人喊你没脑子将军。”萧云逆责备一声。
崔古摸了摸脑袋,傻呵呵乐:“不是王爷你说的吗?南靖一有消息立马就给你送过来。”
还不等萧云逆做出反应,苏闻连忙上前从崔古手里抽出那封信。
信拿在他手里反复看了半晌。
萧云逆见他无喜无悲,也好似地凑过来瞧,眼睛刚好瞟在上面“私生子”三个字上,火气腾地就压不住了,替苏闻打抱不平道:“他娘的,你这才走几个月 ,他孩子都生出来了?这不是妥妥的……”
抬头就撞见苏闻眼睛里噙着淡淡地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气急反笑:“你,没事吧?”
苏闻看完了信丢给萧云逆,去桌子上倒了一杯茶慢慢饮。
拿到信的萧云逆,才又仔细看了一遍,皱眉道:“高慧,她不是死了吗?”
一口热茶“咕嘟”一声下肚,苏闻淡淡地“嗯”了一声。
“啊,我知道了——”萧云逆好似恍然大悟,拎着信走到苏闻面前:“好个姒沐,他喜欢人家高慧,又不想她嫁给太子,所以就假死替她脱身,在他六王府金屋藏娇?现在孩子都整出来了!”
“咳咳咳。”苏闻一口水全喷出来,咳得眼睛都红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下,饶是聪明的萧云逆也搞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了,跟着崔古一起丈二和尚摸不着脑。
倒是苏闻淡定地指了指沙盘上的一处空地,笑眯眯道:“这里,是北晋最薄弱的地方。”
看上去……
心情不错的样子?
……
双北之战,在有萧云逆和苏闻两大军师坐镇,以及南靖新帝更迭无暇他顾的双重情况下,根本没坚持过百天。
赶在北萧的花开的最烂的季节里投了降。
倒是平定了内乱的南靖,眼看北晋已经无力回天,趁着北萧收拾残局的功夫,也想来分一杯羹了。
“分一杯羹,可以啊!”萧云逆翘着二郎腿,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南靖派过来谈判的苏芷。
苏芷不卑不亢地回望:“陛下有言,我们不贪心,北晋两年前抢了我们手上的一块土地,物归原主便可。”
萧云逆笑了,淡淡地扫了一眼屏风后的人,道:“我的安平军既然已经占了,就没有白白让出去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