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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每一次都能让他看见自己最尴尬的样子...叶尘躺在地上,看着来人绣着竹叶的华服下摆,心底隐约有些期待。
  陆临歧走进来,目光扫过他苍白的脸和紧皱的眉,声音没什么起伏:
  “脸色这么差,灵力乱窜。根基不稳就硬冲,想走火入魔?”
  明明是没什么起伏的责备,叶尘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不仅是思念,还有这些天的咬牙坚持。
  他几乎是顺着疼落下眼泪。
  到底是少年心性,面对这些天的恶意,叶尘硬是没有跟任何人交流沟通,沉默到自己都觉得快变成石头了——直到陆临岐跟他说话。
  他来了,他来看他……他看到自己难受了。
  “我......”
  叶尘张了张口,想解释那头痛和灵力凝滞来的蹊跷,并非是他修炼过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想挽留陆临岐。
  许久没有开过口,他的声调在第一个字出口就变得奇怪,叶尘忍住疼,求救一般抓住了对方的衣袍一角。
  陆临歧似乎也并不需要他的解释,他径直走到叶尘身边蹲下,是熟悉的强大温和的灵力,自他掌心涌出,轻轻贴上了叶尘的后心。
  “凝神,静气。”
  那股精纯浩瀚的气息如同温暖的洪流,瞬间涌入叶尘滞涩的经脉。
  所过之处,令人心烦的凝滞感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消散,深.入骨髓的头痛也奇迹般地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叶尘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几乎要沉溺在这突如其来的、令人心安的暖流里。这是陆临歧的灵力……如此强大,如此温暖,他心中的眷恋疯狂滋长。
  叶尘不知道的是,这股暖流在他体内悄然游走,不仅是缓解痛苦,更是仔细探查着他心脉深处“缠绵”发作留下的微弱痕迹。
  陆临歧在评估毒性。
  一身华服的家主垂眸,感受着毒素的信息。
  果然......已经开始显现了。
  发作程度轻微,可控。但比他预想的似乎略快了一丝。
  陆临歧毫不吝啬地帮他理顺经脉。
  “寒渊太苦寒了,剑意也烈,你来这是磨砺,但过犹不及。”
  陆临歧的声音依旧平稳,像个训导后辈的长者,仿佛他深夜出现真的只为指点:
  “修炼要张弛有度,一味蛮干只会伤害根基,得不偿失,以后多照顾身体。”
  他的灵力又在叶尘体内转了几圈,彻底压住那点不适,也完成了探查,才缓缓收回。
  温暖消失,叶尘从地上爬起,心里空落落的。他抬头看陆临歧,对方的眼里似乎映着自己。刚才的痛苦在这真切的关怀前,好像不算什么了。
  “多谢......”
  叶尘有些难掩哽咽。
  他本以为陆临岐马上就会离开,没想到他竟然解开了自己的大氅,放置在一边,在他卧室的小桌旁坐定。
  叶尘愣了,直勾勾地盯了人一会。
  陆临歧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抬手拨弄了下落在颈部和肩上的长发,好像在家一样随意:
  “怎么?”
  “你是来...”
  话一出口叶尘就有点后悔,他怎么能用这种开场白,太不礼貌、太冒犯了……
  自己古怪的发问并没有惹来陆临岐的不悦,他也没有起身就走,反而下巴垫在手背上轻哂:
  “上次看你很想见我,就来了。”
  静室的门,隔绝了外面凛冽的风声。叶尘听见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因为比试那天,我还有别的事,你不会怪我吧?”
  “没有!当然不会!”
  陆临岐回忆起那天,自己不过是在旁人面前做做样子,帮叶尘挡完剑后,陆凝雨就开始动那个和他共感的娃娃。
  腰上似乎被羽毛一样的东西搔刮,导致自己握着剑的手细微地颤.抖,如果不是掩盖在广袖中,恐怕就要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这也让陆临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权柄交给她之后,这丫头有点太无法无天了。
  回去警告了一番,陆凝雨才收敛了一些,不过,腰上传来触感,脸上有东西扫过都是时有发生的事,陆临岐就当是一阵风吹过去了。
  他独自陷入沉思,叶尘也一直默默地等,陆临岐回神,差点忘了这边还有个人,适时抛出话题:
  “听说这边的弟子待你不好?”
  “......”叶尘没有说话,头垂的更低,算是默认。
  “嗯...”
  陆临歧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微微抬起下巴,这个骄傲的姿势让他的威严减少许多,好像在等人亲近的猫似的。
  “...你怎么知道?”
  “不奇怪啊。”
  陆临岐又改了改姿势,勾勾手让叶尘坐到自己对面——叶尘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凑过去。
  “你根基尚浅,锋芒又露,惹人眼红也很正常,更何况,背景还有我们陆家。”
  陆临岐没有告诉他,自己想庇护一个人又不被人议论的方式有太多,他却放任了最让人针对叶尘的做法。
  看起来很在乎,实则在外人眼里是陆临歧收拾好“烂摊子”就跑,生怕他不被人议论——如果真在乎,为什么一次都不来看他,入门这么大的事,只留了简单的引荐信,连个长老都没替他请。
  连今天来探查毒性,陆临岐都是隐匿身形潜入寒渊的。
  但这些都不要紧,陆临岐知道他这个年纪的人,最容易一腔热血,只需要他轻轻助力——
  “指望别人理解你?那是小孩子想法。这世上,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叶尘抬头。
  “觉得憋屈?”陆临歧微微前倾,阴影罩下来,“憋屈没用。用你的剑,让他们闭嘴,用自己的实力告诉他们——你不一样。”
  “...要怎么做?”叶尘声音发紧。
  “打回去。赢得漂亮,”陆临歧的眼神没什么温度,也没有温柔安慰,“别人的评价,跟你无关。你只管走你自己的路。”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叶尘眼中烧起的火焰,语气终于缓和了一点点,带着点难以捉摸的意味:
  “不过……你也不是真的一个人在这儿熬。毕竟寒渊是我送你来打根基的地方。”
  他伸出手,指尖虚晃地掠过叶尘汗湿的鬓角:
  “这点苦,和这点委屈,现在看可能很难熬,但等你爬得够高了,回头看,这些都只是脚下的泥。到时候,站在你身边的人……自然会换一批。”
  叶尘的心剧烈跳动起来。陆临歧的话将他心中因受排挤而产生的委屈、愤怒,精准地引导向畅快的狠绝。
  他感觉自己被理解了,更被指明了一条唯一的、孤独的、但似乎有“他”在尽头等着的路。
  “我明白了。”
  “我会变强,强到无人敢质疑。”
  陆临歧收回手,看着叶尘眼中那簇被自己亲手挑旺、更亮也更孤冷的火苗。
  “不要担心,你撑不住的时候,我会来。”
  “你要记得,这些侮辱诋毁是因为你跟他们不同。”
  叶尘正要再说些什么表达感谢,陆临岐忽然屏住呼吸。
  他的心也跟着高高吊起。
  “怎么了?”
  叶尘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警惕地扫视四周的石壁。在这剑宗重地,难道真有什么危险?
  陆临岐没有回答。他猛地抬起手,有些狼狈地摸向自己的鼻尖,随即又紧紧捂住了脖颈,整个腰背瞬间绷紧如一张拉满的弓弦。
  “前辈...”
  陆临岐心里无声骂了一句——陆凝雨……好像让什么动物舔.了娃娃。
  带倒刺的舌苔剜过柔软的皮肤,脸上明明没有碰到任何东西,却能感受到扑鼻的湿热喘.息...
  他刚刚毫无防备,脆弱的眼皮被袭击,后颈的汗毛几乎全竖起来了。
  叶尘等待陆临岐直起身,看清他的脸后有些愣怔——
  陆临岐的眼睛蓄满了...泪?
  他的眼眶也红了,下/唇正在缓缓地渗出艳红的血,刚刚的刺.激,让陆临岐一下就咬破了自己的唇。
  长睫轻轻扇了扇,几颗饱满的泪珠便再也承载不住,沿着姣好的面孔“簌簌”落下。
  叶尘还没看过哪个人,可以哭得如此...无声又漂亮,落泪跟落雪一般寂静。
  “怎么...”
  叶尘匆匆掏出素白手帕,递出手,见陆临岐没有动作反而腰弯的更厉害,小心地把布料贴在人脸上,轻轻擦拭眼泪。
  手上传来温热的湿润,陆临岐不敢泄气,生怕露出端倪,他快要被两种感觉逼疯了——粗糙的兽类舌苔跟光滑的锦帕,两种材料交替,他攥住叶尘的手腕,用力捏紧:
  “可以了...”
  “哦...好。”
  脸上的触感稍缓,吐息也消失,陆临岐缓缓直起身,一双泪水洗涤过的眸子更加摄人——或许是被怒气点燃,室内的烛光在眼里集中,看起来就像眸子深处燃气了两簇磷火。
  “你...”陆临岐想让他别透露这件事,但看叶尘的境地也是苦情小白菜一个,最后他良心发作,随意摸了摸对方脑袋,“帮我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