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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尘的对手早已被吓到,松开剑柄连连后退。
  “陆...陆...”
  “比试的时候,可以对同门用杀招吗?”
  陆临歧垂下手,剑尖直指地面,他没有理会那个高阶弟子,缓缓转过身。
  叶尘看清了他——和第一次见面的随意打扮不同,今天他穿着繁复到让人眼花缭乱的衣服。
  最内是贴合的白衣,领口严丝合缝;外罩一件挺括的锦缎长袍,衣料厚重,流淌着银光;袍服之外,还披着一件同色系的深色外氅,领口处有玉饰,缠绕红绳连接,这层层叠叠的玄色,从内到外,一丝不苟,将他挺拔的身形包裹得如同出鞘的名剑,贵气逼人。
  墨玉簪将长发高束于顶,纹丝不乱。衣襟、袖口、乃至外氅边缘,皆以极细的银线精密绣着陆家独有的竹叶暗纹。
  陆临岐接剑的动作间,严谨叠穿的衣袍纹丝不乱,唯有袖口翻飞时,那内里同样精致的暗银竹纹惊鸿一现。
  “还站得起来吗?”
  叶尘抬头看他,陆临岐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但那双眼睛只放在他身上……平和而包容。
  巨大的、几乎淹没理智的狂喜瞬间冲散了体内的剧痛。
  ……他竟然如此关注自己?作为家主,明明不该插手晚辈的事,却不惜亲自上台相救。
  陆临歧微微蹙眉,声音放低,只有叶尘能听见对方的声音,带着一丝亲昵的责备:
  “你灵力暴动,伤及经脉。根基不稳,怎么这么冒进?”
  他上前一步,并未嫌弃叶尘的狼狈,反而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按在了叶尘微微颤抖的肩膀上。
  一股温润平和的灵力,如同初春的溪流,涌入叶尘体内。
  这股灵力强大却不霸道,所过之处,那肆虐的灼痛和暴走的灵力如同被春风抚慰,迅速平息下来。
  温暖驱散了深入骨髓的疼痛,连带着身体的不适都大大缓解。
  叶尘身体一颤,感受着肩头那带着体温的触碰,以及那强大灵力带来的抚慰和安全感,对陆临歧的依赖感和被珍视的错觉疯涨,无声地扎根在心里。
  他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陆临歧,对方俊美的面容此刻在他眼中如同神祇。摔在地上的狼狈尴尬和比试失败的沮丧,在这份“殊荣”面前,都烟消云散。
  “多谢……陆,前辈!”叶尘的声音带着重生的激动。
  陆临歧收回手,动作有些凝滞,似乎在他肩上那粗糙的衣料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恢复淡漠。
  他转向裁决的长老,语气不卑不亢:
  “叶尘灵力岔乱,已无力再战。此局算他负,让他下去调息吧。”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墨色的身影如同融入空气,悄然消失在原地。
  他来得突然,走得干脆,停留不过片刻,却留下满场沸腾。
  “天啊!陆家主竟然……碰他了!”
  “还亲自为他疏导灵力!我是不是眼花了?!”
  “陆前辈刚才的神态……是在关心他吧?”
  “说不定是骂他惹事呢?心想着自己是天才去挑大弟子,没想到是个草包,还得陆家主给他处理篓子。”
  “他到底凭什么能让陆临歧如此另眼相看?我要是他以后不敢见人了……”
  最初的震惊过后,是无数道复杂至极的目光聚焦在刚刚被同门搀扶起来的叶尘身上。
  那目光里,有难以置信,有无心流露的羡慕,更多的还是深深的嫉妒。
  叶尘还沉浸在巨大的、不真实的惊喜和被“关怀”的温暖中。他并未第一时间察觉到周围目光的变化,满心都是陆临歧按在他肩头的手,和那温和灵力抚.慰的感觉。
  陆临岐...比他想象的还要在意他。这个认知足以压下所有身上的痛苦和比试失败的阴影。
  然而,这份“殊荣”带来的流言,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叶尘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空穴来风。
  如果走在路上:
  “看,就是那个叶尘,靠陆家主出手才没被一剑砸死,不然早就废了!”
  “听说陆家主亲自为他疏导灵力呢……啧啧,这待遇,为什么不留在陆家修炼,还跑到这来显摆啊?”
  或者和人同处一室:
  “哼,根基虚浮?灵力暴动?我看是陆家主给他找的借口吧?不然怎么解释自己打肿脸充胖子的举动。”
  “好蠢一个人。”
  “就是,陆前辈是何等人物,会为一个根基不稳的废物破例?恐怕是念在故交的人情,带着这个拖油瓶免得被指责。”
  他在冰崖练剑,原本对他实力有所认可的同门,眼神也变得疏离复杂:
  “没想到他只是看起来刻苦踏实,花花肠子也不少,靠陆家家主走捷径吗,还以为是个单纯。”
  “唉...练得再拼命有什么用?关键时刻,还不是靠陆临歧一句话?”
  “有那层关系在,我们拼死拼活,也比不上人家在陆家主面前露个脸,他进步那么快,恐怕是陆家支持……”
  流言的核心只有一点:叶尘之所以能在小比中“安然无恙”,甚至得到陆家主亲自出手的“殊荣”,绝非因为自身努力,纯粹是因为他走了天大的狗屎运,靠着出身得了陆临歧的青睐。
  这份“青睐”,成了悬在叶尘头顶最刺眼也最招恨的招牌。他所有的汗水、辛苦、拼命得来的进步,在众人眼中都是不值一提——自然抵不过陆临歧那片刻的“回护”。
  叶尘当初的受宠若惊的喜悦渐渐淡了,他沉默地听着那些或酸涩或恶毒的议论,感受着无处不在的排斥与孤立。
  要恨陆临歧吗?如果不是他出手,自己可能肉.体上受些苦难,或许不会被同门排斥成这样。
  不,叶尘对他一丝一毫的怨言也没有。
  且不说从拿来推荐信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就一直被莫名针对,这些人本来就不怎么待见他。
  在他心中,陆临歧是云端的明月,是救他于危难的神祇。
  那些因他而起的流言蜚语、那些刻骨的嫉妒与孤立……叶尘只觉得,这是自己不够强大、不够资格承受这份“特殊”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是陆临岐的光芒太盛,而自己过于卑微,才引来了这些无妄之灾。
  他甚至隐隐觉得,这些嫉妒的目光,反而印证了陆临歧对自己的“不同”,他越发感到自己的身份是多少人羡慕、求之不得。
  若非如此,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又怎会因他这样一个无名小卒而侧目?
  陆前辈按在他肩头时那份短暂的温暖,是真实的。那份及时的解救,是真实的。这些善意对他来说已经足够。
  他一遍遍挥动手中的剑,要自己动作更加沉稳,眼神更加专注,而且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执拗。
  他要变得更强。
  强到足以匹配陆临歧对自己的那份“特殊”。
  强到足以坦然站在那人面前,承接所有的目光——无论是仰慕,还是嫉妒。
  强到……让陆临岐的“青睐”,不再成为旁人攻击他的理由,而是他应得的荣光。
  寒渊剑宗的修炼,日复一日,如同在冰刃上行走。叶尘早已习惯了筋骨被寒气刺穿的痛楚,习惯了挥剑时虎口撕裂又冻结的麻木。
  他将所有精力都压榨到了极限,只为了更快变得更强,为了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站在那人身边。
  然而,这具身体终究不是铁打的。
  高强度的压榨与苦寒之地的侵蚀,悄无声息地损耗着他的心神。
  深夜,叶尘照例在冰窟静室中打坐,试图引导着那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灵力冲击下一个关窍。忽然,一阵尖锐的刺痛毫无预兆地刺入识海!
  那痛楚并非来自外伤,而是源自头颅深处,像是被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了一下。
  紧接着,原本在经脉中艰难但平稳流转的灵力,骤然出现了一丝凝滞,如同奔流的溪水撞上了无形的冰障,虽未完全停滞,却带来令人心悸的滞涩感。
  叶尘不知道自己中了毒,还以为是修炼过猛导致的经脉刺痛。深夜练功时,突如其来的头痛与灵力滞涩让他冷汗如雨。
  就在他咬紧牙关,对抗着这初次显露狰狞的毒性与心底翻涌的恐慌时——
  “吱呀”一声轻响。
  静室那扇沉重的石门,竟被无声地推开了。
  一股磅礴温润的灵力气息,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瞬间流淌进来,悄然驱散了室内的寒冷。
  叶尘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门外站着的人,身披一件华贵的墨色大氅,眉目清冷如远山覆雪,是陆临歧。
  月光从门外泄入,在叶尘疼出的泪眼中,陆临岐好像在发着光,越发不似凡尘中人。他就那样静静立在门口,目光落在叶尘身上。
  “陆……家主?”叶尘嗓子发干,声音抖着,带着自己都没发觉的期待。他怎么会来?
  他不禁回忆起那个满是桃花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