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了多场宴会下来,顾思卿只在那些富家子弟间转寰,鲜少能接触门第不高的男子。不是顾思卿不想,而是高门显赫家的公子围在她身边,其他人不敢自讨苦吃。
如此一来,顾思卿达不到目的,反而很耗费精力,她参加宴席,也就渐渐少了。
顾思卿的一举一动,白子玉派来的暗卫都会找驿站八百里加急送到主子手里。
顾思卿身边发生的事,白子玉都知晓,其中就包括她物色合适的人物,预备成亲一事。
第216章 怎的不见柳公子与我为善?
“呵,她是急着躲麻烦呢。”白子玉笑容苦涩,身为相府外孙女,顾思卿的婚事一日不定下,她身边就会整日绕着不消停的花蝴蝶,而顾思卿,最讨厌这样。
轩辕羽坐在不远处的桌案前看书简,不用抬头,光是听白子玉说话都能嗅到一股子酸溜溜的气味,皇叔这是为心上人择婿一事,吃味了。
白子玉只略想到顾思卿与其他男子说笑的情形,心里就觉得不舒服。
自打回齐国以来,他就没有一日安心过,收到顾思卿在觅夫婿的消息,他想回越国去的心情到了顶峰,但他眼下还不能撇下齐国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白子玉烦躁地抬起眼,扫到轩辕羽脸上露出的笑意,不耐烦地斥道:“笑什么!都是你无用!还不快些快刀斩乱麻,将事情平了顺利成为国主,本王也就不必在这为你操心。”
白子玉抄起一本奏折向轩辕羽砸去,被后者稳稳地接在手中:“皇叔为侄儿的心,侄儿极为感动,不过于大事上,自然讲究徐徐图之,还是说,皇叔嫌侄儿动作慢,耽误皇叔娶妻?”
轩辕羽最是嘴上不饶人,白子玉正为顾思卿随时有可能与他人成亲而焦头烂额,闻言脸都黑了,又是一本奏折向轩辕羽扔过去,这小兔崽子,可不就是耽误了?
“诶!皇叔别生气,侄儿知错。皇叔帮了侄儿许多,侄儿焉能不争气一些?您的媳妇跑不了。”轩辕羽把白子玉扔过来的奏折放好,一脸认真地保证道。
他知道皇叔志不在朝堂,既然如此,只要是皇叔要的,他都会给皇叔寻来。他只需略使手段,那位顾小姐身边,短时间内便不会出现别的男人,他本就这么做了,不过,皇叔不知。
“别耍贫嘴,那本奏折,是给你看,不是让你放起来的。”白子玉轻叹了口气。
轩辕羽尴尬地笑了笑,把放回去的奏折重新拿了起来:“侄儿这就看!”
拜轩辕羽从中作梗,顾思卿冷眼选了半年,也没有找到合适与自己成亲的条件的男子。
京城中名门望族子弟,发觉顾思卿有择婿之意时,回回宴席都如花孔雀般围着她转。
顾思卿对高门显户的世家公子无意,奈何碍于情面,还得脸上挂着笑应付他们的示好。确定门第不高的公子不敢接近她后,顾思卿就不再参加宴席,倒时常出府去茶楼听书。
若能在茶楼里看到合眼缘的男子,顾思卿就会让人去打听那人底细,但都不太满意。她在择婿一事上受阻,反观池鸿渊,在朝堂上的势力发展可谓如日中天。
这日,顾思卿在如意阁忙完,莫名想到醉仙楼去喝几口酒,就让桂花与花生先回府。
顾思卿今日是男装,也就不拘到雅间去,只想坐在大堂里听听戏,小酌几杯就回相府。她前脚迈进醉仙楼,就听见有人在和店小二说话:“这几样各打包几分,务必包得精细。”
同店小二说完后,说话之人又说:“这些大……大哥会不会喜欢?”
被他问的人淡声回答:“会。”
忙了大半日,顾思卿有些累乏,以至于听见这无比熟悉的声音时,没有立即反应过来。
不过她的肢体动作倒是率先做出反应,转头就走,但那人岂会让她如愿,朗声道:“柳公子。”
叫她的人声音似乎十分愉悦,他音量颇高,引起了店小二的注意。店小二不知顾思卿与他之间的事,看见东家,立即笑着迎上来:“东家来了,怎么不坐坐再走?”
店小二无恶意,只是尽自己的分内之事,热情地招待客人,何况来人还是自己的东家。
“九弟,他是你旧识?怎么我看着这位公子,也有些眼熟。”池鸿启看向顾思卿,奇道。
“难得与柳公子见面,不如一同小酌几杯,若是扭头就走,岂不是显得我们太生分?”
池鸿渊没有理会池鸿启,只管直勾勾地盯着顾思卿看。他的瞳孔,沉如不见底的深渊。顾思卿与他对上视线那一瞬,就立即低下头,心想自己出门之前应该看黄历。
“东家?”店小二见顾思卿不说话,意识到什么,后悔自己嘴快。
“既然公子诚心相邀,我岂能拂了公子脸面,收拾一间雅间出来,再送来上好的酒。”
顾思卿拍了拍店小二的肩膀,让他无须介怀,尔后笑盈盈地对池鸿渊兄弟点头道:“请。”
“醉仙楼柳公子常来,不如由柳公子带路。”池鸿渊倒是笑得高兴,双眼弯成月牙。
顾思卿维持着自己极好的修养,才没有对他翻白眼,旋身拾级而上,为二人带路。
店小二手脚麻利,三人才坐下,酒食就送了上来,摆满了一桌,顾思卿递给他一两赏银,柔声道:“下去吧,辛苦了。”
“柳公子待人真是和善,难怪但凡与公子相识的人都与公子交好,手下的人更是忠心。”
池鸿渊此人的心思难以捉摸,他的话,顾思卿竟一时之间听不出真假来。
三个人里,唯一一个不明就里的局外人池鸿启,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又转。
是他的错觉么?皇兄说话怎么似乎暗含机锋,但他看得出皇兄对这位公子无恶意。
“我与人为善惯了。”顾思卿不知池鸿渊说的是好赖话,只好敷衍地应了一句不会出错的话来答他。对方分明看出她是随意敷衍,却不恼。
“怎的不见柳公子与我为善?”
“噗!”
与池鸿渊的话音同时响起的,是池鸿启被茶呛着的动静,池鸿启惊骇地看了自家皇兄一眼,虽然此刻万分震惊,但还是手快地拿帕子擦干净嘴角的茶渍。
池鸿渊轻瞥了池鸿启一眼,尽管他的眼神很平静,池鸿启还是立即避开他的目光。
“殿下,你我之间只有生意往来,在生意一事上,我应当还算得上慷慨,不过既然殿下有不满之处,自然是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往后我会多注意。”
第217章 好起来?只怕此生都不能
顾思卿特意强调她与池鸿渊不过是生意往来,从刚才在大堂听池鸿渊说她常来醉仙楼,她就知道,这人是故意在这等着她来,真是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柳公子这么说,可是有些生分,若不是今日碰巧见着,平日里要见你一面真是不易。”
池鸿渊深深地望着顾思卿,她不是蠢人,听得出他意有所指,顾思卿一时语塞。
“殿下不是忙得很?我岂敢叨扰?”顾思卿话音刚落,楼下戏台上就传来笙乐,戏开场了。
池鸿启托着腮,从看台往下看了一眼,笑道:“是《白蛇记》,讲的是痴男怨女的故事。”
池鸿渊与顾思卿闻言面色一变,暗骂池鸿启,什么痴男怨女,净空口胡言。
“阿嚏!”池鸿启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有些不解地环视周遭,寻思今日天也不冷。
因池鸿启的一句无心之言,池鸿渊与顾思卿之间的气氛变得莫名尴尬。
一出《白蛇记》还没有唱完,顾思卿就以天色不早为由,起身告辞。
池鸿渊没有拦她的理由,只能放她离开。戏台上的戏还在唱着,只不过心中牵挂的人已经不在面前。
池鸿启踱步走到窗前,抬手推开窗扉向下看:“这位柳公子是顾小姐?”
他的声音将池鸿渊的神思拉了回来:“你的眼光倒是毒辣,这也能认出。”
池鸿渊想起自己意识到顾思卿与柳随风是同一个人,还是因为选秀。
“起初有些不大确定,但顾小姐的气质其实很鲜明,这位柳公子待人有些冷清,不去看这张脸,两个人就是一模一样。”
池鸿启认人很准,顾思卿应当庆幸,她与池鸿启接触不多,不然没几日的功夫,对方就能见她的伪装看透。
“九弟喜欢顾小姐?”还是为了相府?后半句话,池鸿启没说出口。
两兄弟的关系,就算再亲近,池鸿启也不会说出如此冒犯的话。
“奈何落花有意随流水,而流水无情。”池鸿渊斟酒自酌,喜欢她有何用呢?无意就是无意。
池鸿渊不愿去想顾思卿对自己的疏离,他有些后悔那日问她要不要与他结亲。
可说出口的话,就是说出去了,没有收回的可能。
池鸿渊在朝中拉拢人脉的手段张弛有度,对原本支持二皇子与四皇子的人也礼遇有加,他于处理朝政一事上赏罚分明,令人感佩。
支持他的人,一日多过一日,而皇帝的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
皇帝与池鸿渊之间,一个是日薄西山,而一个是冉冉升起的朝阳。
“微臣观陛下近来面色不好,可有请太医诊治?陛下龙体安康才是万民之福,还请陛下千万要保重自身才是。”
这日早朝,殷丞相看皇帝的脸色比自个的还差,不禁感到忧心。
“不想爱卿一把年纪,还要为朕操心。”皇帝扶着龙椅的把手,身上穿着沉重的朝服,头上带着冠冕,他唯有扶着扶手才能勉强坐着。
“太医院院正每日都会为朕把脉,说朕只是太过劳累短了精神,平日里注意小心将养就是。”皇帝的脸隐在鎏冕后,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可他说话语气虚浮,就算是站在大殿最末的官员,也能听出皇帝的虚弱无力。无需多想就能明白,皇帝是在说谎。
“如此便好,陛下千万保重龙体,越国子民都仰仗着陛下您。”
殷丞相是两朝元老,对于越国国主的忠心毋庸置疑。
这些年来,殷丞相与皇帝的意见虽然偶尔相左,但皇帝知道他是个忠臣。
“老丞相所言朕记着……”皇帝话未说完,一阵秋风吹进殿内,皇帝张口说话,被秋风呛着,立即咳嗽起来。
其实只是被风呛着不是什么大事,但皇帝的身子早已经到了穹弩之末,咳嗽起来越咳越厉害,朝臣立马就察觉到不对。
“快请太医来!”池鸿渊沉声对殿外喊了一声,他话音刚落,皇帝就咳得呕出一口血来。
血吐在龙袍上,李德全见状惊呼出声:“陛下咳血!速请太医!”
因皇帝在殿前咳血,文武百官乱作一团。最后还是池鸿渊稳住人心,勒令所有人决不能将殿内发生的事透露出去半个字,免得人心浮动。
皇帝被送回寝殿之后,就病倒了。
自他病倒,容妃每日都到皇帝的寝殿去看望,且每日都会熬补品给皇帝送去,这般关心,皇宫上下,除她外,只有皇后如此。
在皇帝看来,皇后之所以在他跟前寸步不离照顾,是出于一国之母身份的职责,而容妃,本可以不来,但她却对自己如此用心。
“陛下,这碗参汤,臣妾煨了整整一夜,宫婢笨手笨脚,臣妾不放心,便亲自看着,望陛下喝下之后,能快些好起来。”
这日容妃照常到皇帝寝宫看望,将炖着汤药的药盅端出来时,颜色清亮的参汤散发着阵阵药香,竟然不是难闻苦涩的气味。
“爱妃在参汤里放了什么?”皇帝顺着容妃的搀扶坐起来,好奇道。
放了什么?当然是天底下绝无仅有的好东西,容妃如此想着。
“放了些不破坏药性但是味回甘的药草,如此一来参汤就不会苦涩,好入口。”容妃把参汤递给皇帝。才病倒没几日,皇帝瘦得厉害,脸已经瘦得皮包骨。
容妃将皇帝有些凌乱的鬓发绾到耳后,轻叹了口气:“陛下瘦了。”
她说话时,眼底满是对皇帝的心疼。皇帝将她的心意看得朕,本来有些沉郁的心情开朗许多,皇宫里,到底有人真心关心他。
“爱妃无需担心,能得爱妃如此用心照顾,朕必然会尽快好起来。”皇帝握住容妃的手,两人对视着,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