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站着个不可思议的人。
第80章 二选一
沈执扶墙而立,单薄如纸,脸色也纸一般苍白。
封燃张口结舌,直直地望着他。
他二人这般,简直坐实抓奸现场一样。陈树泽连忙率先解释:“你误会了,我们没有什么,我、他……反正是我找他来帮忙。和他没关系。”
沈执充耳不闻,问:“是家宴,还是应酬?”
陈树泽舌头打结:“呃,不,是我父母他们非要……”
封燃抢话:“应酬。”
“啊。对封燃来说,当然是应酬。”陈树泽忙说。
看不得他们这样一唱一和,沈执扭身便走。
封燃不到一秒起身去追,手腕被死死拉住。
陈树泽说:“不是不和好么,你去干什么,解释、道歉,还是……?我想我们,也没做什么过火的,他反应过激,你呢?没必要吧。”
“你松手。”封燃握紧拳头,“我不解释也不道歉,我把他送回家去。”
陈树泽说:“我父母在外面。还有,你下午……”
“我下午会回来找你。”封燃再次说,声音强硬,“松手。”
陈树泽只得放手。他看着封燃义无反顾的背影,像被抽筋剔骨,浑身虚脱地倒在椅子上。
沈执没走远,就在餐厅外停车场,车旁边。手里拿着打火机。
封燃走过去时甚至碰见陈树泽的父母,简单解释一番,二老放他走了,一切被沈执看在眼里,再无隐瞒的可能。
他在沈执面前站定,沈执低着头沉默。他早在包间门口就碰见陈父陈母,虽然第一次见面,但彼此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寒暄几句。
他说他来找封燃,为工作的事。
封燃说:“对不起。”
沈执依然抓着打火机。他送封燃的那只。
他衬衫的口袋凸起来,封燃觑见一角,是烟盒,他习惯抽的一个牌子。
沈执一向不抽烟。这大抵是给他准备的,一般揣在口袋,出门前没留意,带走了。
封燃问:“你早就察觉到了?什么时候?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沈执还是一言不发。
封燃很无奈,说:“你看,你这样子,我怎么和你坦白?我只能说我和他真没什么。信不信由你。”
沈执不咸不淡地说:“所以反而是我的错?”
“不是。我不该骗你……我就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目的达到了?如果我没来,你打算骗我到什么时候?”
“我不想和你吵。”封燃拉开车门,“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沈执说:“我回家,你呢?继续当陈树泽的男朋友,帮他伺候家里人?那我是什么,你的前男友,还是第三者?”他无力地诘问,“你把我当什么?”
封燃皱皱眉头,沈执的问题,何尝不是他日夜追问自己的。
他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否一开始答应沈渊的请求,他就已大错特错?他不该干涉沈执的人生,他不该那样自信,以为自己有能力让沈执好起来。
现实是他连自己想什么都不清楚。
他深深思考,自我怀疑的模样,在沈执眼中,是不耐烦的表情。
自己是那个 无理取闹的人。
“我耐心有限,你上不上车?”封燃深吸一口气。
沈执望着他,心中一颤。封燃变了。
他强忍着满心苦涩,说:“我只问你一件事。”
“你说。”
“你们还互相解决需求么?我说的是今年。”他咬了下唇,说得更明白了一些,“你们在何川铺子那里,真是久别重逢,让人好羡慕。之后呢,你和他上床了吗?”
果然。封燃心中一沉,沈执果然问这个。可是他注定给不出满意的答案。
他张了张口,说:“……有这么重要吗?”
这一句,不答也是答了。
沈执忽地抬眼,那神色叫封燃不能直视。
在沈执沉默看着他、而他回避目光的那几秒钟,他后悔极了。他后悔和陈树泽重新发生的一切,后悔答应今天这顿午餐。沈执好似给他下降头一样,让他沉陷于情绪中,不能自持。他说不出对不起,这三个字轻松到滑稽。
沈执满是失落与失望地,低声地,带着一点哽咽,语无伦次:“你怎么能,你和他……你去医院陪我时,也天天和他在一起,你们……你让我怎么办?封燃。你让我怎么办!”
“上个床又怎么了!又算什么,不就裤子一脱,跟喝水吃饭没两样的事吗。”封燃依然看着地面,虚张声势地辩解,“我又没有和他确认什么关系。从来没有。更何况我们都分开很久了,你难道觉得我对不起你?我应该一直想着你,不去接触任何人?”
沈执脸色惨白,半天才说:“我为什么会爱你。”
转身关上车门,没几秒发动机嗡嗡震动,车从他身边走了。
封燃心跳漏了一拍,对着空气叫了声沈执。
他不该在意沈执的,沈执说什么,都与他无关。他没有为沈执守贞的义务,沈执也没有指责他的权利。
可他总归很是难受,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受不了沈执那个眼神。
他迈开步子,跟着车屁股后面跑了两步,沈执没有停的意思,眼看要驶出餐厅前的花园,他放慢脚步,拿起电话打过去,沈执接起。
“停车,”他无力地说,“我送你。”
“……不。”沈执声音几乎如常,但封燃听得出,他在哭。
“你要怎样。”
沈执说:“封燃。”
“嗯。”
“我和陈树泽,你只能选一个。”
封燃没料到这一出。他两个都不想选。
只得说:“你先停车,很危险。”
沈执仿佛猜到他所想:“要是不选他,就必须选我。要是选他,我死给你看。”
封燃无奈,真他妈是送命题啊。
“你活着,我去死行吗?”他破罐子破摔地说。
这时陈树泽正好打过电话来,沈执说:“你快说,选谁,五、四、三……”
封燃瞧车在收费口停下来,顾不得其他,拉开车门矮身钻入。
沈执的脸色依旧病态的白,皮肤几近透明,胸口衣襟湿了一片。
他扫了封燃一眼,那手机依然在响,铃声很喧闹,陈树泽头像是一篇澄澈的湖,靛蓝色硕大一片挂在屏幕上,刺眼极了。
他伸手挂断同封燃的电话:“时间到了。”
封燃手忙脚乱的,给沈执扯纸巾,又要应付他人:“哎呀好好好,你等一下,我接个电话。”
另一边接通,陈树泽问:“你跑哪去了,送沈执了吗?一会儿什么安排,用不用我接你?”
封燃说:“正在送。”
“行。我爸说外面太热,想回家休息下,我们回家了。待会你直接来。或者打我电话我接你。客房都收拾好了,不准拒绝啊。”
封燃说:“好。”
沈执听见他一口应下,一个急刹停在路边,封燃吓了一大跳,这一下太危险,要是没系安全带,他非从挡风玻璃飞出去不可。
还未等他说话,沈执说:“他哪里好,你这么乐意和他在一起?我也和你一起过去,向他学习一下行吗。”
“我没和他在一起!”封燃几乎吼出来,“你给我下来,我开车。”
沈执的手从方向盘上滑落,低着头,很委屈的样子。但封燃不吃这一套了,从副驾位下去,气冲冲地,把沈执扯出来又塞入后座,砰的一声,用力关上门。
沈执任由他捏圆揉扁不出声。胳膊有点发麻,被封燃狠狠攥紧的地方一下子勒红,看着唬人,但不怎么痛。
封燃开车很稳,无论发生多大事,都决不会让他分心。沈执想起,在他很困难的时期,还跑过出租,兴许车技是那时练出来的。这事是沈渊和他说的,封燃从未与他提起。
沈渊说他跑出租挣不了什么钱,所以没多久就放弃了。后来他还做了平面模特和驻唱,这两个大概风光一点,封燃偶尔会同他说说那时的趣事。
车内气压低得吓人,车载音乐也没开,只有导航机械的提示音。封燃曾说这种声音让他困倦,他喜欢听些流行乐或摇滚,有时循环任河他们乐队的歌,每次上路前,要挑好一阵。
明明他与他朝思暮想的人离得这样近,可他依然有那么多不甘愿和不满足,以及思念——浓稠的炙热的思念,几乎把他的理智吞噬。
他轻轻拨弄打火机,不知怎的想起,几日前看新闻,报道了打火机在夏季高温车厢自燃的案件,警示车主下车将这些易燃物带离。
这玩意要是炸了,汽车报废,封燃铁定会心疼。他想,还是算了。
他就是死也想静悄悄死去。更何况现在封燃在身边,他暂时不太想死。
上高速前,封燃忽然把车门锁好。沈执从无边际的遐想中回过神来,无声地笑了,封燃是不是在担心他冲动之下跳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