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里有人感冒,上班时喷嚏和咳嗽此起彼伏,宛如巨大培养皿。
封燃不幸中招,因此得了三天假期。
何川空了一天没去银铺子,给他买药买饭。
“你身体大不如以前。”他说。
封燃头昏脑胀道:“铁人都扛不住沈执那样造。我只是个普通人,肉体凡胎的。帮我拿瓶酒,黄盖子那个。”
何川说:“你生病了。”
“酒精杀菌消毒。”
何川拗不过他。
几两下肚,果然好了些许,恰巧沈执来电话,何川起身离开。
“嗯,我还好。”封燃靠着枕头,手里转着空酒杯,“今天不过去,怕传染你。”
沈执说:“我去看看你。”
“算了。”封燃向门外看了眼,“明天再说。”
何川大概察觉到什么,第二日不再在家待着,沈执欢天喜地来了。
这下身份在某种程度上形成调换,封燃成了恹恹地卧床休息的病号,沈执一种要大展身手的样子。
封燃再三强调不需要做太多饭,沈执还是完成了三菜一汤。
封燃没有胃口,沈执又不能吃太多,两个人堪堪吃了一半不到。
沈执不气馁,提出和封燃打游戏放松放松。
封燃应了,二人联机玩了两把。沈执不擅长玩游戏,常需要耐心指导。然而封燃在游戏里从来不是耐心的人,多亏今天没有力气发火,沈执逃过一劫。
没多久沈执电话响起,他站起来,神神秘秘地到阳台上接。隔着一堵玻璃门,听不清楚谈话内容。
封燃看了一眼,扔下手柄。
他意识到,沈执在做什么事情,且瞒着他。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陈树泽只准了三天的假,第四天依然正常上班。公司一片灰败气氛,这次的病毒声势浩大,同事们七八成都没能幸免,然而陈树泽屹立不倒,一如往常的精力充沛。
他甚至嘲笑封燃体质太差。
午饭,姜慧依偷偷向封燃透露,最近陈总诸事不顺,总有人挖他墙角,抢他客户。部门有些许失误,造成不小的损失。陈树泽因此十分生气。以及封燃不在的时候,总部的人来办公室,不知为什么,把陈树泽批了一通。
她说:“你说他是不是得罪了人?”
封燃觉得事出古怪,平时芝麻粒大的事陈树泽都要同他细细说道,这一次,他却没得到一点风声。
他说:“很有可能。”
饭后,他照例在楼下散步,并给沈执打电话。打的是视频电话,沈执没接,却发来信息问:「怎么了?」
封燃:「我想看看你。」
「行。」沈执发来一个高兴的表情,「等我收拾一下。」
五分钟之后沈执收拾好了,背景是白色的墙,他穿着家里那套睡衣。
封燃说:“你在干嘛。”
“吃饭。你今晚什么时候来?”
封燃问:“你想我什么时候来?”
“不知道。”沈执笑着说,“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不如我去接你吧。”
封燃没同意,也没拒绝。
晚上加班到十点,这天刚好是周五,下班后陈树泽问他要不要喝酒,虽然病未痊愈,可心里痒痒,答应了,没想到刚一出门,看见马路对面,沈执和他的车。
这些天夜里风很凉,浓重夜色下,沈执穿了件风衣,深灰色的衣角款款吹起。
他靠在车上,双手插兜,肤色像月光一样白。他望着公司的门口,封燃出来的必经之路。
当封燃和他对视,他平静的面上泛起笑意,粲然生辉。
封燃忽然发觉,沈执不笑时是那么的肃穆,没有一点温柔。
陈树泽在他旁边,问:“还去么。”
封燃说:“废话,你看我走得了么。”
陈树泽便没再说话,停下脚步。
封燃一人越过人潮和车流,向沈执走去。
当他站在沈执的面前,沈执轻声说:“我可不可以吻你。”
封燃一路上觉得后背辣芒芒的,这一片是园区,聚集各大公司,此刻大家都下了班,沈执又这么显眼,两个男人真在大街上激吻,保不准明天会上当地头条。果断说:“不可以。”
沈执装作失望:“哦。”
上车后,沈执问陈树泽在公司门口和他说什么,他一五一十说了,沈执说自己可以陪他去喝酒。
封燃精神稍稍振作,二人去了家郊区的吧,他要了清酒,沈执点的牛奶。
这家是新店,环境还不错,门口贴着告示,招募一名驻唱。
封燃跃跃欲试,接过吉他唱了一曲,赢得一片掌声。
下来后他摸着口袋要点烟,沈执责备地看着他说:“唱歌这么好听,怎么抽烟。”
封燃放下手,不好意思地笑:“你说得对。”他年轻时唱歌更好听些,差点被任河拉入乐队。不过后来生活压力大,沾染恶习。这些过往云烟,不曾和沈执提起。
他忽然问:“你呢,你抽过吗?”
“抽过,”沈执说,“但不太喜欢,所以没再抽。”
“给我唱首歌吧。”封燃看着他说。
“下次。”沈执明明没喝酒,脸颊却染上酡红,“让我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
“嗯……选选歌,什么的。”
封燃懂他和自己不一样,不是个在众人前即兴发挥的人,答应下来。
沈执突然问:“有奖励吗?”
封燃想笑,有这样预支条件的吗。却还是说:“有啊。你想要什么奖励。”
“你。”沈执说。
陆续地有其他人上去独奏,封燃不知喝了多少酒,飘飘然如在云端。他拿出一支烟没点,放在唇间,手里摸出打火机,把玩着。
沈执靠近他,说:“有时候我特别想做你的打火机,唯一的那种。”
封燃想像沈执嘴里喷火的模样,乐得哈哈大笑。
沈执说:“你不信。”
“我信,我信。”
“你醉了,”沈执摸摸他的头发,“我们走吧。”
“嗯。”
封燃好像真有点醉,音乐刺激酒精吸收,不知不觉他忘记自己点了多少酒,忘记如何来到车上、如何同沈执去酒店……断片一直持续到沈执进入。
他低叫了一声,说:“你病好了,我还没好。”
“出点汗好得快。”沈执哄他。
横竖不舒服,封燃大口呼吸,五指紧紧扣着布料。
……
好不容易结束,感冒果然加重,封燃头疼得要命,浑身烫得仿佛沸腾,喊了两声沈执无人理会。
沈执正洗澡,出来后封燃已没有意识。他一触碰到他的皮肤,吓了一跳。
封燃烧了一夜,清晨才退烧。醒来见手背上打着点滴,自己仍在酒店。
沈执在一边坐着,见他苏醒,担忧不已:“感觉怎么样?”
封燃茫然地说:“你是谁。”
沈执的脸刷一下白了。
他反应这么大,封燃马上装不下去了,嘴角一弯,偏过头偷笑。
沈执从怔忪中回神:“你想吓死我。”
封燃还没由恶作剧得逞的喜悦中出来,说:“谁让你把我弄这儿来。我都说了我生病。”
“对不起。”
“算了。”封燃突然说,“你到底干嘛突然骗我上床。真不道德啊。咱们可什么关系都没有,不是你情我愿的。”
沈执心里一沉,咬了下牙说:“那你和陈树泽什么关系?你和他就是你情我愿吗?”
封燃皱眉:“好好的干嘛提他。”
“我不提他就不存在吗?”
封燃口干舌燥,并不想吵架。
他舔了下嘴唇,慢慢说:“他存在,影响谁?我早和他断开了……只是,在一起工作。我给他打工,他发我工资。我犯错会被扣钱,干得好有奖金……就这么简单。”
沈执沉默。
他闭上眼睛,没问出那些盘桓许久、精心措辞的质问,或许一切本在不言之中。
他懂,沈执懂,就不用说得那么明了,让彼此难堪。
“收手吧,沈执。我辞职。”
第85章 决裂
“你在替他求情?还是威胁我?”
“不是。”封燃有点厌倦地说,“我累了。让我休息一下好不好。”
药物作用下,他闭上眼,昏昏沉沉地睡了个回笼觉,醒时已经正午,沈执不在。
手上只剩留置针头,点滴已经挂完,他坐起来,四处找不到自己手机。
自己的衣服整齐叠放在一边,他起身换下,刚好房门被人推入,是沈执。
沈执手里提着袋子,看样子是饭菜,香气扑鼻,把封燃眼睛紧紧勾了去,肚子当即叫起来。
他早忘记早上那点不快,欢欣地接过来:“买的什么?我正好饿了。”
“都是你爱吃的。”
封燃一边拆饭盒一边说:“其实我们可以出去吃,反正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