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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穿越重生 > 诱欢[双重生] > 第87章
  沈衔月才不相信凤箫的这套说辞,她同凤箫打过几次交道,这小子鬼机灵的,惯会扯谎,还跟他那个冰山似的主子穿一条腿裤子,这里面,肯定有鬼。
  “既然他如此通情达理,我就为他烧一顿饭,也算谢了他对我的这番情谊,凤箫,你来帮我添柴火,再去帮我要一些新鲜的蔬果,这地方东西也有限,不拘什么,只要新鲜就好。”
  凤箫瞧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一下子从灶台上蹦了下来,凤箫知道,长安一役险之又险,若胜,便是从龙之功,若败,便是佞臣贼寇,这也是少主为什么要让叶三郎带她远走高飞的原因,少主爱她至深,若能在出征前吃上她亲手烧的饭,也就再无遗憾了。
  “好嘞二姐,我这就去,马上!”
  *
  四更残响,风飘雪摇,檐角悬着的铜铃在青砖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默影,时倾尘执笔的手倏然一顿,冻墨色的凝霜滚落竹纸,晕染朵朵旖旎,他抬起眼的一瞬间,眸中似有万千星芒。
  环佩叮当没入深廊,
  她一步步向他走来。
  半袖红,青衫皱,月色漫过织金襦裙的褶裥,恍惚间,他分不清是梦,是醒,他曾经在梦中见她笑过许多次,雨丝缠绵的仲春,金云旭暖的盛夏,月明风清的初秋,却唯独,没有冬日,上一世的痛彻心扉,这一世的不知云雾,原来,她在冬日笑的时候,也是这样好看。
  “若若——”
  他唤了她的小字。
  时倾尘知道,他原不该唤的,唤了,便是在告诉她,他已然记起前世种种,他
  不杀衔月,衔月却终是因他而死,可他还是唤了,他怕,再不唤就没有机会了。
  她笑了笑。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其实,沈衔月一早就知道,他已然记起了从前的许多事,可她对他有怨,有痴,有恨,有爱,却从来不曾有悔,她知道他是个好人,虽然她一直将自己的死归咎于他的身上,可是,这终究与他无干,她,相信他。
  “这地方食材有限,天气又冷,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些什么,便让凤箫寻了一些新鲜蔬果,仿着暖锅的形制,为你做了一味羹汤,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话未落,凤箫端着托盘走了过来,他原本想和少主打个招呼的,可他一看,少主的眼睛都直了,他默默在心里鄙夷了少主一下,真是没出息,不就是个女子么,至于么,凤箫心里虽然不大理解,面上却是不敢显露分毫,轻手轻脚地撂下托盘,悄声出去了。
  沈衔月在时倾尘对面坐下,亲手舀了勺冷碟,递予他,“来,尝一口,我在这里面加了豆蔻、桂子、椴橙、芫荽籽、百里香,还有一勺桃花醋,待会儿你沾着鱼脍吃,该是正好。”
  盈盈脉脉的笑靥到了跟前,时倾尘才回过神来,他匆忙道了声谢,拾起筷箸,碗热的汤汁迸溅出来三两滴,灼于他的腕骨,他也浑然不觉,夹起来便往口里送。
  “嘶……”
  “怎么了?”
  这一口,时倾尘感觉自己的舌头根都麻了,他轻轻摇了下头,努力挽出一个温柔的表情,“没事,就是有点烫。”
  沈衔月这才松了口气,这是她第一次烧饭,虽然用了十足十的心,却还是怕有疏漏,“那,晾一晾。”
  “嗯。”
  时倾尘端起案侧瓷盏,幸而里面还余小半残茶,他一口饮尽,喉咙里的那股辛辣犹存。
  “你这汤里,可还放了旁的佐料?”
  “没有啊。”沈衔月微微蹙眉,仔细回忆着,“豆蔻、桂子、椴橙、芫荽籽、百里香、桃花醋,就这些了,别的什么都没放,莫不是,我做得不合你的口味?”
  时倾尘的喉结不自觉滑动了一下,“不,很合。”说罢,他又拾起汤匙,小口小口品味起来,该说不说,除了太过辛辣,这味汤羹做得还是蛮不错的,“谢谢你,衔月。”
  这声谢。
  倒叫她不好意思起来。
  灯花散,兰烬歇,在雪与月与烛的交映下,他清楚地看见她的颊侧晕开了一抹嫣红。
  “谢我作甚?”
  他默了默,抬腕牵起她的葇荑,声音恍若冬日里的摇竹声声,沁着冷。
  “谢你,为我洗手做羹汤。”
  她听见这话,不自觉就红了脸。
  洗手做羹汤……
  这不是嫁作新妇时才会说的话嘛……
  时倾尘见她不言语,笑将她揽入怀中,指尖掠过她的鬓边碎发,在肩颈处泛起一阵灼热,她眉心微跳,屏息抬眸,正撞入他深潭般的眸子,夜风拂过,乱了谁的心跳。
  没来由的,她忽而紧张起来,“你,这都四更了,你还不睡,你不睡,我可要去睡了。”
  离得那样近,他的唇几乎要贴上了她的,质感中掺着些许哑,“我抱着你睡,可好?”
  “咕噜咕噜……”
  这一声,极不合时宜,似是一阵突兀的风,穿堂而过,吹散了满室的旖旎,他怔了一怔,继而忍不住轻缓一笑,掌心温度隔着纤薄的诃子,渗入她的肌肤。
  沈衔月垂下头,目光落在自己咕噜作响的肚子上,为了这碗汤羹,她忙碌了一个晚上,这会子也有些饿了,她凝视着几案旁的汤羹,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觉察到她的企图,时倾尘连忙把碗盏握于掌心,“不,你不能吃这个。”
  “为什么?”
  “因为……”时倾尘把心一狠,端起碗盏吃了个干干净净,“因为我都吃光了,没了。”
  ……
  沈衔月仰脸看他,杏眼瞪得溜圆,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才挤出几个字。
  “你怎么能这样!”
  时倾尘瞧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心里莫名觉得好笑,他第一次看见她生气,才知,原来她生起气来也是这般可爱,像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他抬指,将她颊边的发丝撩到耳后,声音里带着几分哄劝的意味,“好了,若若,你别恼,你若是饿了,我让人再去做一碗就是。”
  沈衔月才不听,她别开脸,云鬟间斜斜坠着的珠钗玲玲作响,在烛光下晃出细碎的瑶波。
  这能一样吗?
  这是她辛辛苦苦第一次亲自动手烧的饭,她尝都没尝一口就让他给吃光了,这还不是她最气的,最气的是,他这是什么态度啊?
  “为什么不让我吃?”
  时倾尘轻轻用指节抵着太阳穴,另一侧,玄色广袖之下的手紧了又松,这话,不大好答呀,他总不能说,“因为你烧的饭实在是太难吃了,我怕,你把肚子里的孩子给吃吐了”,她千金万贵地养出来,难得肯为自己下一趟庖屋,他实在是不想挫败她的自信心。
  “那个,因为你做得实在是太好吃了,我怕以后你再也不给我做了,这就是我最后一次能吃到你做的味道了,所以,我一时没忍住,就全给吃光了。”
  她眉梢一挑。
  “真的?”
  他用力点头。
  “当然是真的。”
  沈衔月闻言,眸光微微一闪,她心里虽然还存着恼,可瞧他一脸诚挚的模样,也不好再发作,只轻轻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算了,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不过,你得答应我,下次不许再这样了,我烧一次饭容易嘛,手都磨破皮了。”
  “你受伤了?”时倾尘神色忽地一紧,“伤到哪儿了,我瞧瞧。”
  沈衔月把右手摊开,如瓷似玉的肌肤上果然映着一道浅淡红痕。
  “刀柄太硬,不小心磨到了。”
  他见了,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他原以为是她切菜时不小心切到的,不曾想,竟是握刀时磨到的,哎,原也是自己不好,明知她不是烧饭的材料,还非害她为难,这样想着,他复又揽住她,掌心覆上她的小腹,动作是那样的轻柔,那样的温存。
  “还饿么?我让人给你寻点吃的。”
  她身形后仰,倚在他的怀里,浅浅抻了一个懒腰,滑腻白皙的脸颊轻轻贴上他的锁骨,语气中仿佛浸了一团香汁,软软糯糯,慵慵懒懒。
  “不必了,折腾了大半夜,我也乏了,你给我讲个故事,我就饶了你。”
  讲个故事?
  这可把时倾尘给难到了。
  他记忆里全是打打杀杀,兵法诡道,这样的故事讲出来,岂不是要把她给吓坏了,如何还能睡得着,他思量半日,好不容易想到一个,却还是以男子薄情寡义作结的,如此这般的花朝月夕,实在是大煞风景,他尚未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垂眸时,却见她已经睡熟了。
  均匀的呼吸,轻颤的眼睫,烛影摇红间,发丝在颊侧投下半弯玉玦似的光痕,他抱着她,良久,良久,直到天蒙蒙亮了,他在她的脉络上动了些手脚,方唤来叶三郎。
  时倾尘神情稍肃。
  “从今往后,我便把她托付给你了,烦你带她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
  叶三郎微一挑眉。
  “你真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