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嫌弃地瞥了眼,自顾自嘀咕道:“要不要跟上看看?”
“跟上干什么?你还真要干那种龌龊的事情啊?”老五很显然误解了老六的话,有些鄙夷地瞥了他一眼。
老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和你这种脑子里没装什么的人懒得说。”
“什么意思?”老五不满,面露不屑:“不然你说,你为什么突然要赖在这里不肯回魔界?”
“难道魔主给你安排了什么私密的任务?”
老六听闻此话,忍不住冷笑出声,显然是对老五的迟钝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他眸光微闪,转头看向老五,又看了看院落中古树的枝桠,进而一笑,“你昨夜难道没有察觉到什么吗?”
“什么?”
老五看见老六的视线落在庭院中的古树上,他也走近,绕着古树转了一圈,“察觉到你打呼噜了?”
老六:……
敢情昨夜魔主那么明显的气息你都发现不了,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魔主的头号忠臣?
*
后山禁地
鲜少有人踏足的地方如今已经有一片荒凉之色,深秋时节落叶纷飞,满地的枯叶犹如凋零的轻舟,浮在水面上。
桑知一脚深一脚浅地朝着小径走去,那块墓碑伫立在那里,百年来没有丝毫变化。
与四周萧条的景色相比,娘亲墓碑前显得格外干净整洁,像是常常有人精心打扫一般。
沈枝清之墓
不是谁的妻子娘亲,不是谁的子女兄妹。
桑知对于沈枝清的记忆极其稀薄,甚至在她失忆的百年间,她只记得自己曾经来祭拜过。
一朵娇艳海棠被她轻轻放在墓碑前,凉风吹拂过桑知脸颊,好似一双带着薄茧的手抚摸着她。
“娘亲,这枚玉佩我拿好了。”
桑知看着墓碑上的字,一边站起身一边往外走去,恰好路过一个分岔路时,她本该打道回府的脚步微顿。
到底还是转过身朝另一条小路走去。
幽深的小径尽头是一处低矮的茅草屋,屋前杂草被清理干净,屋檐下还挂着一串早已干枯的海棠,被风干后制成风铃,此刻正随风摇晃。
木阶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桑知站在台阶上,看着木门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推开,只见无名正站在门口,眼中没有丝毫桑知出现在此处的意外。
男人的身形消瘦不少,一双漆黑的眸子藏着雨雾。
“来了?”
桑知紧了紧身上的箩筐点头,跟着一同进了屋子,屋内散发着干爽的香气,与第一次桑知来大相径庭。
无名随手取过她肩上的箩筐,放在一侧,双手抱胸靠在门口看着坐在桌边认真翻阅书籍的桑知。
他忍不住轻嗤道:“怎么,青云宗里你看不了这些书籍吗?”
“也可以,但是有点风险。”桑知毫无负担地将桌上的茶点一扫而空,一边吃一边低头快速翻阅着那些古书。
无名走近,低头随意扫了一眼那些古书,一眼便认出那些书籍来自青云宗外门的藏书阁。
“你不看内阁的古书,一直来我这看外门藏书阁的书籍干什么?”
无名哪里见过内门长老一直查看外门尘封许久的书籍……
桑知揉了揉眉,叹息道:“舅舅,你能不能安静一些,你吵到我看书了。”
无名咬牙切齿,没好气地拖开凳子坐在桑知对面,伸手就给了桑知一个爆栗子:“什么态度?”
那个敲打并没有用力,但是桑知还是装模做样地捂住头惊呼了一下,接着撇了撇嘴道:“你上次做的那个灵丹还有吗?”
无名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瓮声瓮气道:“你当是大补丸啊?随便什么都可以给你做出来?”
“我当初怎么和你说的,是不是和你说了那颗灵丹我炼了百年?”
“你小子眨眼功夫就给整没了!”
絮絮叨叨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回荡,桑知低头又开始翻阅书籍,压根没有注意到无名那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等她将这次带来的几本书籍全部翻阅完后,屋外天色已经渐晚,她刚想要收起书籍往住处走去。
忽然被无名给喊住,男人随手给她丢去一个药瓶,嘴硬心软道:“这个,短时效的,省着点用。”
桑知笑眯眯挥手:“知道啦!”
既然无名敢说出短时效,那想必药效功能应该是一模一样,用来吊着命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
等桑知回到住处的时候,老五老六二人并肩坐在门口,像两个门神一般。
见桑知背着箩筐的身影出现在山阶上,他们纷纷站直身子,像两个殷勤的奴仆一般,一个人接过桑知肩上的箩筐,一个人跟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一把薄扇。
自己额头满是汗珠了也丝毫不在乎,还一个劲地给桑知扇风。
桑知停下脚步。
老五还有些不解地问:“桑长老为什么不动了?可是风力不够?”
“……”桑知看了看自己冻得鸡皮疙瘩都起来的手臂,真不知道慕朝究竟上哪找了这两个活宝,“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季节吗?”
“深秋。”
桑知无奈扶额,伸手将老五手中的薄扇掉了个头,“还是你自己留着扇吧,别给我扇病了。”
老五:……
这个扇风的小插曲过去,桑知见庭院中被老五老六打扫得干干净净,有些满意地点头,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简,扭头看向二人:“你们吃过了吗?”
“没有…”
老五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老六一个肘击给噎了回去。
“吃过了。”
桑知点点头,倒是没有再多问什么,而是用玉简传了膳食堂的弟子送了不少饭菜过来。
月光下,古树旁石桌不多时便摆满了美味的佳肴。
桑知坐在椅子上,上前倒了杯酒水,晶莹剔透的酒水摇晃在酒杯中,将明月的倒影缩在其中。
“这……”
虽然有些饿,但是老五老六还是没有上桌,而是站在桑知不远处的廊下嘀咕。
“她在喝酒吗?”老五问。
没想到仙界之人喝酒这般斯文,和我们端碗直接闷差别好大。”
老五是个酒蒙子,闻到那股香甜的酒味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不过这酒味好香啊——”
“别惦记了,等会你上桌看魔主砍不砍你就是了。”老六拍了下老五的脑袋,捏碎手中的玉简传讯给千里之外的魔主。
老五吃痛地捂住脑袋,撇了撇嘴,没好气嘴硬道:“我不信魔主会因为一个女人而这样对我!”
老六见好言劝不动好死鬼,也不拦着老五,甚至还做出一个请的动作,“那你去,等会被砍了我帮你收尸。”
那还是算了。
桑知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酒杯中的酒水,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下颌滑落时,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忽而,一只手接住了那颗即将滴落的酒珠。
下一刻,一抹身着黑袍的身影就坐在了她的对面,宛若做梦一般突然出现。
桑知抬头,只看见一双漆黑孤傲的眸子,瞧上去甚是眼熟,桑知的脑子里空了一瞬,试探着问出自己猜测的身份,“你是凌千绝?”
男人身子一僵,嘴角刚要勾起的弧度已经快要凝成冰霜。
慕朝保持淡然道:“我是凌千绝。”
既然她这么心心念念凌千绝,自己认下来也无所谓。
可桑知听见他声音后,连忙摇头没认,只又问道:“那你是木南风?”
“嗯,我是木南风。”慕朝说,“一人喝酒不觉得无聊吗?”
慕朝丝毫也不介意桑知将自己当作他人,而是伸手撩起桑知垂下的发丝,凑到自己的鼻尖轻嗅了一下。
女人身上那股清冽的荔枝香似乎从来没有改变过。
尤其是如今还多了一丝酒香。
“我让你带回了凌千绝,你是不是应该给我点利息?”
慕朝的眼睛落在桑知红润的唇瓣上,眼神直勾勾,声音低沉:“我讨点利息怎么样?”
桑知也盯着慕朝的脸在看,眼神迷糊而又带着一丝引诱,她拖着下颌问:“那你是慕朝了。”
这次慕朝倒是没有否认,而是进一步追问道:“你不问问看我的利息是什么?”
“其实我不付利息也没关系吧?”桑知歪头,酒后的眸子亮晶晶一片,像是笃定了某个事实,“因为你心悦我。”
“你心悦我,自然舍不得向我讨利息。”
慕朝一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桑知究竟在说什么,忽地低头轻笑了一下。
“所以今日故意喝醉引我现身?”
“没有啊,今日心
情好,所以想与魔主你做个交易。”桑知抬头注视着慕朝,“外门藏书阁的密函被我翻到了。”
“你作为青云宗外门弟子的时候,便已经开始与魔界接触对吧?”
慕朝有些恍惚,好半晌才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