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向来是个软骨头,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再加上只有靠近这灵池周围才算有几分热气,刚进洞府后,人便倚在床榻之上,不肯动弹。
倒是黎清雨,围绕着这个小小洞府巡视了一遭,神色严肃了起来。
“阿狸,这里不可久待,天稍稍亮些我们便出去,重新寻一处落脚处。”
床榻上的人懒洋洋支起了身子,偏过头看她,红唇微弯,轻嗤一声,很不以为然。
“要走你走,我可不去,放着暖和的地方不呆,非要出去受罪作甚。”
狐狸的性子吃不得苦,或者换句话说沈枝意何曾受过委屈,这一路能用腿走来,都算是给足了黎清雨面子,如今好不容易歇息下,任凭天塌了,都不会挪动半分。
毕竟整个妖族都是她的,受了伤的妖王,也占着个王字,自然是有恃无恐。
黎清雨无奈挑了挑眉,挥手放置出一套桌椅,本是想泡茶,目光落在冰壁上,指尖顿了顿,摸出一壶烈酒。
“结界的情况还尚未摸清楚,入夜后也不知会不会有意外,洞府外我布了禁令,稍有动静便能察觉,你若是觉得累,休息便好。”
沈枝意慢条斯理嗯了一声,眼神晃晃悠悠落在那壶酒上,唇边漾出意味深长地笑意。
“怎么喝酒了?”
“这天寒地冻间,光靠灵气支撑总有用尽的时候,倒不如喝点烈酒来的暖和。”
黎清雨晃了酒瓶,轻轻抿了一口,眉头稍皱,呼出一口白气。
“嘶.....这酒还真是有劲儿。”
清冽的酒香在洞府内弥漫开来,少女脸颊染了些红,侧了侧脸看向蠢蠢欲动地狐狸,眼睛亮晶晶地带着笑意。
“我知阿狸在想什么,这次你可不准喝,要等破开结界后才稳妥。”
上一次狐狸醉酒跳舞的事好似像是昨日发生一样,历历在目,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叫她夺了酒坛子。
沈枝意似乎也不恼,眨着眼盯着黎清雨半响,眼角稍稍一弯,便是足以倾倒众生的风情。
“谁说我要喝酒了,这灵泉暖和,你要守夜,那便守着,我啊,伤势未愈,这灵泉摆在这里,自当不能错过。”
狐狸说着坐了起来,手掌拖着下巴,眼神直勾勾看着黎清雨。
“黎清雨,这里过后就是极乐宫,眼瞧着越来越近,你可有什么打算?”
黎清雨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紧,低头斟酒,眼神被发丝遮掩看不清晰,倒是声音落得干脆。
“自当是拔剑相见,好好清算一二。”
噗嗤一声轻笑,在洞内回响,狐狸起身,缓缓靠近黎清雨。
“清算,你打算清算什么?沈枝意是伤天害理了?还是作恶多端?
你们无生营可真是毫不讲理,仅仅是因为威胁到人族,便是要被砍了脑袋,清了道行,高举着自己的旗帜喊着为了大义,这沈枝意摊上这种事,那简直比天谴还要冤。”
葱白的手指在黎清雨肩膀打着圈,狐狸身子一歪,软乎乎的倒了下来,就这么顺势坐在黎清雨腿上,胳膊勾着她脖颈,眼底是烁烁地光。
“天地之间,万物皆是同源,大兴之时,争斗抢利,否极之时,便要合作团结。
你接任务时,法则尚在,可如今局面,若没有沈枝意,这妖族的走向,你又该如何?”
“嗯,颇有几分道理,依你所言,沈枝意的确不能杀。”
黎清雨笑着,脸上闪过一抹冷酷和漠然之色,又在少女抬眼间隐去。
她眉角微微上挑,轻轻拍了拍沈枝意后背,轻描淡写地绕开了话题。
“坐我身上来作甚,沉得很,下去。”
话是这么说着,人却是将身上的狐裘扯下,裹在狐狸身上,笑吟吟地问着。
“冷吗?”
狐狸眼神愈发明亮,含带着危险的光,手掌落在脖颈处,指节磋磨着衣领,拖着尾音娇娇弱弱落下一个字。
“冷。”
说着凑了过来,将下巴搁在她肩头,唇角擦着耳垂,酥酥痒痒地撒着娇。
“抱着会暖和些。”
少女身体晃过一丝的僵硬,很快又柔软下来,慢慢悠悠将人揽入怀中。
“阿狸的修为还当真可怖,无论是化形,还是衣物,又或者日常所需,都是用灵力支撑,一点不像是重伤未愈的。”
腰间环过的手指冰凉,怀中却是越来越热,少女脸颊带着红晕,眼神却是紧紧盯着自己。
若是爱情算是博弈,那在开局的时候,她早就输的一塌糊涂。
哪怕明知这双眼眸中藏着显而易见的试探,此刻却依旧觉得炽热。
哪怕这明晃晃地炽热里燃烧着巨大杀意,可谁说这不是喜欢?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从初见开始,黎清雨的世界里狭小的便只剩一个沈枝意。
“黎清雨,我伤势究竟有多重,你....不如自己试一试。”
怀中的温度愈发炽热,洞府内的寒意却并未散去。
试探是真的,此刻的慌张也是真的。
狐狸猝不及防间的前倾,惊得黎清雨猛地向后仰去,木椅支撑不住轰地倒下,一旁的灵泉溅起水花。
水滴四溢,清澈地折射出匕首的寒光,刀背划过发丝,又抵在脆弱的脖颈。
岩壁被水流冲击又快速滑落回去,露出沈枝意带笑的眉眼。
“谁教你这般试探的?还没到极乐宫呢,你急什么?”
她抬眼间满是跃跃欲试的兴奋,丝毫不在意悬在脖颈的匕首寒光,像是示威一般向前凑着。
“难不成是急着杀我?”
吐息落在耳畔,带着某种引诱的味道,黎清雨晃了神,悬在那里的手腕被人攥紧被迫向前压去。
也不知是匕首过于锋利,还是自己没能控制好心绪,玄铁刺破皮肤带着血珠滑落。
血迹在水面晕染开来,似红似粉,握着匕首的少女却是顿在那里,进不得半分,又退不得半分,眸光落在狐狸眼眸,又被燃着火的一片瑰丽滞留。
一瞬间万物凝固,骤然的寂静后,细小的水流声唤醒了五感。
没错,她动手了,在向后倒的某一个瞬间,几乎下意识地刺向她,又不自觉地悬在那里。
可究竟哪一刻理智,哪一刻是冲动,自己也分辨不清。
“怎么不躲?”
黎清雨唇瓣微动,声音透着几分沙哑,眸光落在她脖颈清晰的血痕。
沈枝意没有开口,只是专注着看着上方那双被泉水浸得潮润的眼睫。
睫羽上的水滴随着少女眨动,晃悠悠地落入她眼中,轻轻打了个旋儿,清凌凌的。
“你呢,怎么不杀?”
她反问着她,乌黑的发丝沾了水贴着面,白皙的皮肤衬着唇瓣艳红万分,洞府内的寒意被灵泉的翻涌驱散出去,体内便也跟着像是燃着火。
受伤的本是狐狸,可为何自己颈下的脉搏跳动的厉害,黎清雨觉得是刚才饮酒的缘故,以至于升起了什么别的念头。
匕首收回,被血色扰乱的心神,蓬勃地跳动着,黎清雨敛目,神色间恢复了平静。
她从灵泉中起身,垂在身畔的手握成拳,颤了颤,摊开。
“起来,给你上药。”
沈枝意斜倚在岩壁一侧,整个人泡在泉水里不肯动弹,眼底浮起粼粼水光,神情却是带几分傲慢的笑意。
“要杀的也是你,要救的也是你,真当我是妖宠,随你处置?”
狐狸翩然一笑,手指拨动着水面起伏,眼神却是死死盯着少女,如同猎物,势在必得。
“你知道的,我要的不是这个。”
水面猛地一晃,本是起身的少女被拉下,泉水猛地灌入口鼻,又被人托起,来不及呼吸,唇齿便被封住,呼吸吐纳艰涩而困难,又带着甘甜。
她试图对抗这种本能,却在睁眼的一瞬,被脖颈透出血的红意迷了眼。
“沈枝意!”
模模糊糊从唇齿间挤出地三个字试图唤醒狐狸理智,却似是星火燎原带起更加炽热的火焰。
“黎清雨,这是你第一次唤我。”
灼灼艳丽的火烧在狐狸眼中流动,面上红色妖冶得妩媚带着沉沦的气息。
她在喘息间低笑,声音似是在耳边吹佛。
“刚才匕首抵在脖间时,我就在想,若是我还活着,非吃了你不可。”
脖颈猛地被人攥紧,向下压去,巨大的力道迫使黎清雨向后倒去,几乎是一瞬,少女指节的寒光射出,又在接近她额间时错开了原本轨迹,没入洞府一侧的石壁。
举起的手被人牵制住手腕,上位者换了人选,居高临下得俯视着她,带着愉悦的笑意。
“黎清雨,你啊,总是心软。”
她语气欢快带着肯定,欺身逼近,便连气息也变得格外危险,唇角贴在她锁骨轻咬了下,抬眼看着她。
“阿黎知道的,我已经足够有耐心。”
是啊.....向来脾气不好的狐狸,在捉弄自己这件事是,的确耗光了所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