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如此危机。天师,将士,医师这些人累死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连小慈都能感受到它们人族在历经一次浩劫,一场血螻一族引起的人妖浩劫。
一个人,一个妖的死亡在这种时刻,似乎都显得格外微小。
小慈抱着怀里温热的孩子,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恐惧。
它和人族如今是一路。
现如今娄夺的攻势势如破竹,而人族瘟疫的解药都还没有找到,血蛾兵和虫潮一样泛滥,连沈都都沦陷了,人类生存的空间不断被压迫成一个个分散的小点似的。
连小慈都揣揣不安,不可避免地联想到了人族的覆灭。
如果人族真走向覆灭,那么将没有人可以救它。
沈禹疏一死,它就自杀。
宝宝反正也是它娄夺的种,那时娄夺自然会找到。
小慈暗自将最坏的打算做好,抱着孩子的眼神变得诀绝又认真。
小慈不知道自己在娄夺心里的位置,也不清楚娄夺对它的算计有多深。
在风烟四起,腐臭连天中,小慈没有先等来沈禹疏死去的噩耗,反而等来的是沈禹疏他们被血螻活擒的噩耗。
娄夺不光生擒了沈禹疏一众人,还下了文书,逼人族交出小慈和孩子。
文书不单单是文书,更加可以说是宣战书,上面写的是血螻一族谴责人族,说是沈禹疏夺走它血螻王的妻儿,它们一族才会起战。
知道真相的自然知道这些不过是血螻的一面之词,借口,但沈都的最先沦陷,沈都人如今都家破人亡,无一不在印证。
原本就民怨激愤,一时之间,血螻的文书就跟在上面撒了一把火。
小慈在其中,听到了很多斥责沈禹疏和它们家的话。
说得特别难听。
小慈心里很自责。
在这里就算有过去沈禹疏一行的天师护着小慈,但小慈一个妖精依旧是处处碰壁。
小慈不清楚念慈算不算是娄夺的一个把柄。
但它记得娄夺对它的这个小孩很是上心,应该是喜欢的。
只是终究是自己生下来的一块肉,要小慈架着它的脖子用它来威胁娄夺,小慈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自觉龌蹉。
但娄夺就好像和小慈上辈子结下过血海深仇似的,这辈子对小慈就好似打蛇,处处都算准了七寸来打。
要让小慈活不如死,流血流泪。
不断的威胁纷至沓来,逼小慈回去的文书一封接着一封,甚至还带上了血。
小慈发疯的那天。用抢来的剑抵在那个它和血螻的孩子的脖子上,嘶哑着声,对着前面数不清的血蛾兵,声声泣血,鱼死网破地用孩子威胁娄夺。
不足腿高的小孩嚎啕大哭,脖子有一处见红的线口。
不见血,娄夺会以为它心软,不敢动手的。
小慈的脑子嗡嗡作响,前面是咄咄逼人的蛾兵蛾将,身后是永远都不可能接纳它的人类。
小慈的心跟着眼睛一样流泪,声音嘶哑得说不出话。
它的手不受控制地好抖。
好像刀口又深了一些。
对不起。对不起。
小慈只能懦弱无能地对怀里哭声震天的小孩道歉,尽力在模糊的视线中把染血的剑刃挪开一些。
那一夜狂风压境,黄沙漫天,黑云压城,神出鬼没的血螻第一次出现。
一身黑衣,赤瞳如小慈掌心上的血一样红,姿态狠戾,咬牙切齿步步向腿打软的小慈逼近。
“松手。”
娄夺命令的声音一传出,小慈骨子里属于害怕的灵魂就应激一震,手一软,长剑就从小慈的手滑落。
剑很锋利,小慈的另一只手被碰到,划开一道泊泊流血的刀口。
娄夺眉头微蹙,死死瞪着在雪白的腕子上格外刺眼的鲜红血口。
乌瞳染红,发丝凌乱,睫毛很害怕地上下翕动,小慈大声嘶哑着嗓子喊,“娄夺,你把沈禹疏他们安然无恙交出来。否则我就杀了它。”
小慈手腕圈紧怀里的孩子,念慈被吓得猛往娄夺那边挣扎,被小慈应激反应迅速牢牢抓住。
“快点、你快点!”小慈心口痛得要啼血,瞠目结舌,犹如一个丧失理智的恶徒。
娄夺气得想要一掌拍死它。
“带上来。”娄夺恶狠狠对身后妖吩咐。
在见到满身伤痕,奄奄一息的沈禹疏时,小慈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呜———呜——-呜————-”小慈捂着嘴哭得不能自己,腿彻底软了下来,抱着哭得打吓嗝的念慈坐倒在地上。
“回来。”隔着薄薄的屏障,娄夺目光阴寒,冷冰冰对小慈下命令。
或许看出小慈眼里有自毁的倾向,娄夺又很快补充,“别想着死。”
“你死了,那个姓沈的就得生不如死。”
“你还有一只狐狸和一条蛇,你忘记了吗?”
看见小慈一副失魂落魄,丧家犬的模样,娄夺因怒火而咬牙鼓起的腮不自控地软了下来。
算了。
和疯牝妖计较什么。
再逼得傻了。念慈还在它手里。
娄夺软下了语气。
“你活着,我甚至可以留这里所有的人族一条命,甚至你最爱的沈禹疏也留着。”
“红狐一族我也一个都没杀,都好生留着。”
“你回来我身边好不好?”娄夺最后可以说是用哄的语气。
目前而言,这已经是最划算的交易,小慈心思深,又是敏感自卑的性子,最害怕欠着谁。
这一次走得心服口服,毫无怨言。
真的好累了。
小慈擦擦看不清沈禹疏脸的眼珠,用泣不成声的声音问娄夺,“好,我答应你。”
出于对娄夺的阴险狡猾有戒备。
但小慈也只能苍白道,“但是你一定要信守承诺。”
娄夺盯着它苍白的唇瓣,怕了它,本来就想着留一部分人类当奴隶,忙不迭就答应下它。
“一定,一定。”眼也不眨就应下了。
“快回来。”
小慈忍着生痛的手,撑着手从满是泥尘的地上站起来,抱着孩子,一步一步,心甘情愿走回它的深渊。
沈禹疏死攥着拳头,用力得被血螻打烂的血口上都能看见森森的骨节,忍着满口的血腥气,幽幽地望着形容憔悴的小慈抱着孩子,步履蹒跚地从他身边经过。
小慈在他身边顿了一下,匆匆瞥了一眼,一股极沉重的视线就压在小慈身上。
小慈呼吸一窒,只得偏过头,躲开和沈禹疏的对视。
沈禹疏走在靠小慈豁命赚回来的生路上。
对过去的沈禹疏而言,一切都如同水到渠成般轻松。
在不远处,沈禹疏阴翳的视线刮向紧紧箍着小慈窄腰的那双大手。
只见小慈挣动了一下,直接被提着走。
一幅被完全掌控的模样。
沈禹疏咬牙切齿,按得掌心腥红一片,蚀骨的恨意快要腐蚀掉沈禹疏唯一的理智。
娄夺,娄夺……
夺妻之仇,杀父之仇,灭国之仇…….
新仇旧恨层层叠加,沈禹疏恨意滔天,但此刻势力实在悬殊,也只能咬着牙,压制着嫉妒和怨恨等待下一次时机。
风水轮流转。乾坤未定,谁说得准他们人族会输?
沈禹疏遥遥盯着远处黑色长身死死抱着的青色,小慈穿得还是他的衣袍,宽大,极不合身,但那时没这么多可选,或许因为挣扎,卷起好几圈的裤腿都滑了下来,刺眼地荡在高大的黑衣间。
还有一个孩子。
沈禹疏面容冷漠,极阴狠地嗤笑一声。
一家三口。沈禹疏在心里默念,随即喉头一甜,吐出了一口血。
沈禹疏苍白的薄唇染上了艳红,阴厉地勾起薄唇,嗜血的眼珠一动不动地望着那抹渐行渐远的黑青色。
第69章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的心情都不轻松。
人族被欺辱至此, 每个人的心里都憋着一股劲。
转机最先出现在虫疫的解药上。
宋鹊走访各地疫病案例,发现过那些饮用过双胎池水生出过虫胎的妇人,如同妖类一样不会感染疫病。
但发现这个没什么用。
就算抽一部分血, 人数如此巨大, 血也不够。
直到后来, 才在南诏九阳一处僻远农庄发现了另一可行之策。
好几户饮用山上泉水的农户, 没有感染的症状, 宋鹊将泉水给当地其他病患喝了,大多有所好转。
泉水有用, 立即便被监察寮严防死守,水源充足,被大批量送往各都。
瘟疫被逐步控制, 后续各都的疫控所也陆续试出了解疫药。
瘟疫被彻底控制。
娄夺眼里见不得容不得有任何人族绝地逢生的沙子,自然不服, 血蛾兵日日夜夜去人族的区域作乱。
但数月过去, 依旧没个了结。
小慈本来还以为人族已经是必败无疑,但它没想到他们还在鏖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