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哭声嘹亮清脆,带着新生儿的十足底气,瞬间打破了房间里的温情脉脉。
两个初为人父的大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天籁之音”惊得浑身一震,同时僵住。
顾笙下意识想伸手去抱,却牵动了伤口,痛得轻嘶一声。
李修远更是手足无措。
看着那个在他臂弯里尚且安稳的小襁褓此刻在自己夫郎枕边哭得惊天动地,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
抱也不是,哄也不会,急得额角冒汗。
嘴里只会笨拙地念叨:“不哭不哭……麦麦乖……”
门外一直留心动静的季嬷嬷听到婴儿啼哭,立刻轻轻叩门:“老爷,郎君,可是小公子醒了?”
“快进来!”李修远如蒙大赦,连忙应声。
季嬷嬷推门而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她快步走到床边,熟练地检查了一下,又看了看手足无措的两位新手父亲,了然道:“小公子这是饿了。”
她动作轻柔地将哭得小脸通红的麦麦抱了起来,熟练地轻轻拍抚。
“老爷、郎君莫急,老奴这就抱去给奶娘。”
小家伙一落入季嬷嬷安稳的臂弯,哭声似乎都小了些。
季嬷嬷抱着孩子,对顾笙温声道:“郎君您刚生产完,气血大亏,需得好好静养。”
“小公子有奶娘和老奴照看着,您尽管放心。”
说完,便抱着啼哭渐弱的小麦麦,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重新掩上了门。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只剩下顾笙微弱的抽气声和李修远急促的心跳。
李修远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打了一场硬仗,这才重新在脚踏上坐下。
他倾身向前,小心翼翼地避开顾笙腹部的伤口,将他连人带被拥入怀中。
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无尽的感激。
“阿笙……”
他将脸埋在顾笙汗湿未干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声音低沉沙哑,饱含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愫,“谢谢你……真的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给了我麦麦……”
“这一世能遇见你,是我李修远最大的福分。”
他的手臂微微收紧,像是拥抱着此生最珍贵的瑰宝。
顾笙靠在他温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话语里沉甸甸的爱与感激。
身体的疲惫和疼痛依旧存在,但心却被巨大的暖意和安宁填满。
他闭上眼,唇角弯起一个无比满足的弧度,无声地回应着这份深情。
翌日上午,雪后初霁,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给房间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色。
顾笙的精神好了许多,正半倚在床头,由李修远一勺一勺喂着温热的参汤。
季嬷嬷抱着吃饱喝足、重新变得乖巧安静的麦麦坐在一旁。
小院的门扉被叩响,带来了热闹的人声。
堂哥李志率先提着大包小包的滋补品和给小侄子的精致长命锁、虎头帽等贺礼来了,嗓门洪亮地表达着祝贺。
紧接着,林清羽和赵明轩也相携而至。
林清羽的气色比昨日好了许多,一进门目光就黏在了季嬷嬷怀里的襁褓上。
小小的产房顿时热闹起来,洋溢着新生的喜悦和亲朋的关怀。
李志爽朗的笑声,林清羽对着麦麦软语的逗弄声。
赵明轩与李修远的低声交谈,交织成一曲温馨的家常乐章。
张良和左云两人凑在襁褓边,看着里面那个闭眼酣睡的小小婴孩,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稀罕和……莫名的使命感。
张良搓着手,一脸豪情壮志,压低了声音对左云道:“瞧见没,咱们小公子,天庭饱满,一看就是富贵相!
“以后啊,我张良定要把一身做生意的本事都教给他。”
“让他把咱们的铺子开遍云商朝的每一个州县!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左云闻言,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白了张良一眼:“得了吧你!满身铜臭!小公子跟着你学打算盘有什么出息?”
他挺直了腰板,一脸正色,“要学,就跟我学!”
“识字明理是根本,习武强身是根基,再学点岐黄之术傍身。”
“保准文武双全,医武兼修!”
“以后谁也别想欺负了咱们小公子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得面红耳赤。
仿佛麦麦的人生蓝图就在他们这低声的争论中被一笔笔勾勒出来。
靠在床头的顾笙,正和林清羽说这话,将张良和左云的“宏图大志”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先是愕然,随即忍俊不禁,差点呛到。
林清羽连忙替他拍背,无奈又好笑地瞥了那争论不休的两人一眼。
顾笙好不容易顺过气,看着那两个忠心耿耿,已经开始为麦麦“殚精竭虑”规划人生的小叔叔。
心头涌起一股暖融融的感动,又觉得无比滑稽。
他轻轻握住林清羽的手,眉眼弯弯。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笑道:“好嘛……看来以后麦麦小朋友,从尿布还没换几片的年纪起,人生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我这个做爹爹的,好像真能当个甩手掌柜了?”
阳光透过窗纸,暖暖地笼罩着一室温馨。
襁褓中的麦麦兀自睡得香甜,浑然不知自己未来的“文武商医”之路,已被两位小叔叔安排得如此“丰富多彩”。
日子在初为人父的喜悦与李修远日益紧张的备考中悄然滑过。
顾笙安心在暖阁中坐月子养伤。
这短日子,汤药温补、婴啼声声,便是他全部的世界。
李修远虽恨不得时时刻刻守在夫郎和儿子身边,但三月初的会试迫在眉睫。
于是,书房里的灯火常常亮至深夜。
十几日光景过去,顾笙腹部的伤口已然愈合,不再那么牵制行动。
这日午后,雪后难得的暖阳,洒下满室金光。
林清羽踏着未消尽的残雪来了,见顾笙精神尚可,便笑着提议:“阿笙,今日阳光甚好,我扶你到院子里走两步?总闷在屋里也不好。”
顾笙欣然应允。
林清羽搀着他,避开风口,缓步走到小院中。
积雪在墙角堆成柔软的白,空气清冽,带着冬日特有的干净气息。
顾笙深深吸了一口,感受着久违的自由,脸上漾开舒心的笑意。
“清羽,”他侧头看向好友,语气轻快,“前日我收到了郑姐姐的信,你猜怎么着?”
“哦?郑老板说什么了?”林清羽好奇地问。
“她说她们要来京都了!”顾笙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
“估计再有一个月左右就该到了。”
信是从川州府寄出的,算算日子也差不多。
“真好,老朋友们又能聚在一起了!”
他顿了顿,笑意更深,带着点欢愉,“而且,郑姐姐在信里悄悄告诉我,她已经有三个月身孕了!真是双喜临门!”
林清羽闻言也由衷地替他们高兴:“那真是太好了!周兄和郑老板都要当爹娘了。”
“可不是嘛!”顾笙点头,脚步慢慢挪动着。
忽然,目光落在林清羽身上,话锋一转,带着过来人的了然笑意。
“说起来,郑姐姐和安子都开花结果了,你和明轩……什么时候安排上日程啊?”
他眨眨眼,“我瞧着明轩那体格,应该不成问题吧?”
“你最近身子调养得如何了?”
林清羽没料到他突然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白皙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
像被院角的红梅映染了似的。
“阿笙!”他嗔怪地低唤一声。
眼神飘忽了一下,下意识地虚扶了一下自己的后腰。
那动作极其细微,却瞒不过顾笙这个“过来人”。
“我们……我们最近……也在准备着……”
林清羽的声音细若蚊呐,几乎被风吹散。
顾笙看着他这羞涩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甜蜜窘迫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低低地笑起来,胸腔微微震动,怕牵动伤口又赶紧忍住。
只是那笑声里的揶揄和祝福却藏不住:“好好好,准备着就好!”
“我可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到时候咱们身边一群小娃娃,麦麦、郑姐姐家的,还有你们的小宝贝……那场面,光想想就够热闹的!”
“小孩子们满地跑,咱们就坐在廊下喝茶聊天……”
顾笙描绘着那副景象,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时光在麦麦的啼哭、酣睡和悄然拔节中流逝得飞快。
麦麦小朋友在奶娘的精心照料和两个爹爹的无限宠溺下,一日一个模样。
满月那日,顾笙抱着他在洒满阳光的院子里逗弄。
小家伙褪去了初生的红皱,变得白白胖胖,小脸圆润饱满,藕节似的小胳膊小腿儿有力地蹬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