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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风雪不归人 > 第164章
  “我说的有多对,其实你都清楚的,如果你是我,你也会做一样的选择,不是吗?”
  我还是了解他的。
  “……是。”
  “你自己都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为什么又要阻止我呢?”我轻笑一声,“你知道吗,谢知微差一点就杀了我,我当时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但你知道那一刻,我在想什么吗?”
  他整个手臂都绷紧了,硌得我背都有点痛,我假装没有察觉到,继续说道:“我在后悔,我觉得我要是就这么死了,真是死得毫无意义。我不想死得那么无用,如果真的要死,倒不如拿去换那罪魁祸首的性命,同归于尽都好过那么屈辱地被人杀了。”
  “不会的,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有的。”他说。
  “不重要了,”我说,“我原本以为,只要我远离了父亲,就可以逃脱了,总有人会打败他,但我发现一切都没那么容易,我是逃走了,但我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自由,我其实还是在害怕,每天都怕,怕哪一天就被他抓去弄死了,就像我们曾经在那个地窟里看到的那些干尸,会很痛苦吧。”
  “可当我真的要死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怕的不是死亡本身,那时我也才知道,除了后悔之外,原来还有另一层害怕存在,就是害怕那些需要我在意我的人会伤心,会难过。”
  “所以,当我发现其实并没有什么人需要我,我也没有成为任何人的牵绊时,我终于意识到,我真的什么都不怕了,既然什么都不怕了,倒不如放手让我去。”
  我说到此处,方觉有些太过线了,薛流风却什么反应都没有,我不由疑惑地抬头看着他,却见他满面泪痕,我睁大了双眼,像看到了一场幻觉。
  他发觉了我的目光,伸出手将我的双眼挡住,我感觉到一道温柔的触感落在我的唇上,湿湿咸咸的。
  “不是的,我需要,我在乎。”
  第一百四十九章
  376
  我立刻意识到了他在做什么。
  薛流风对自己掀起的波澜惊涛浑然不觉,继续用温柔至极的声音迷惑着我:“所以,不要再有这样的想法了,也不要再想着做那样危险的事了。”
  那一瞬间,我的脑子一片空白,第一反应是恐慌地将他推开。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坐直了身体,不敢再触碰他,“你是在怜悯我吗?”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他将手微微抬起,可在看见我现在这副抗拒的模样后,还是把手放下了。
  “不是的,你不应当对我说这样的话,你讨厌我,才是对的,对,你在骗我,”我很是慌张,嘴里冒出来的话也不再受控制,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为什么要骗我?因为我把自己说得太可怜了吗?可怜到连你也不忍心了,可我不是故意的,我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也不是为了让你说这样好听的话来哄我,所以你不必为了阻止我,昧着良心说这样的话来令我高兴,令我犹豫,没有必要的。”
  我许久都没得到回应,抬头看向他,却发现他一直在瞧着我,好像很悲伤。
  可悲伤难过的不该是我吗?
  他低声问道:“为什么觉得我在骗你?”
  “因为你根本不喜欢我啊。”我疑惑地看着他,仿佛他问了一个极为荒诞而滑稽的问题。
  “没有。”他说。
  “什么没有?”
  “没有不喜欢你。”
  “你还在骗我。”我言语笃定,“都是你亲口对我说的,字字句句,我全都记得,你别想骗过我。”
  他深吸了一口气,哑声道:“是,我是骗了你。”
  我心口一窒,无数次用来说服自己的话终于从他口中说出,我该松一口气的,可却我喘不过气。
  他又说:“之前说不喜欢,是在骗你。”
  377
  听见他就这样轻易承认,我还是没能开心起来。
  “为什么?”
  我定定地看着他,想从我目所能及的地方找出破绽。
  “我若是说了,你……”他顿了顿,“莫要笑我。”
  “你说。”
  他却半晌没再出声,一副羞于启齿的模样,看得我都有些累了。
  我说:“说不出口就不要为难自己了,我没想逼迫你。”
  “没有为难,我在想从哪里说起好。”他兀自斟酌着,而我也不说话了,默默等着他。
  “刚恢复记忆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乱的,对于失忆时的记忆,虽然我只零星记得一点,但我也清楚我们关系好像变得不太寻常。”
  “你觉得恶心吗?”我冷不丁问他。
  “不是,我只是……我不相信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态度,会在一夜之间产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最开始我以为,这是你对我一种报复,在我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将我玩弄于股掌中,以此为乐。”
  他说到后面,声音变得很轻,但我还是听见了。
  “原来在你眼中我是这样的人?”我气笑了。
  “我会这样想应该不算奇怪吧,”他有些无奈,“你从前哪有这样对待过我?而且那时候我想起来的不多,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误会。”
  “误会。”我跟着说了一遍。
  “后来想起来的越多,就越来越意识到,你大概是真的喜欢……那个人。”
  他纠结了许久,最后却用“那个人”来代替失忆时的他。
  “那个人。”我又跟着说了一遍。
  “即使到现在,我依旧没办法把那时候的自己,称为‘我’,所以后来,每一次你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时,我总觉得,你看的不是我,而是另一个人。”他露出一丝少见的迷茫,“你截然不同的态度好像也有了解释,不假辞色是对我,和颜悦色万般迁就,是对那个人。”
  我愕然不已,从来没想过他心中的想法会是这般,可明明……
  “那都是你。”
  “可终究是不一样的,”他说,“你只是因为情感在最浓烈之时戛然而止了,长久地停在了那个地方,所以你会执着地在我身上找那个人的影子,也许时间一久,你自己也会慢慢发现这之中的区别,会有落差,会失望,所以我想,长痛不如短痛,倒不如我来做那个恶人,逼着你退回从前的位置,等你慢慢冷静下来,一切都会和从前一样。”
  “我不是傻子,我分得清。”
  我很清楚我喜欢他这件事,不是因为他是什么样我才会喜欢,而是因为是他,所以会喜欢他的任何模样,但这件事我想通的太晚,直到再也没有机会,也没有立场将之宣之于口,怪不得任何人。
  思绪万千,但我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毫无保留地将自己交出,我还是心有余悸。
  “我不敢赌,我也试图这样告诉自己,说服自己,话是我说的,事也是我做的,只是失去了过往的记忆而已,本质上那还是我,可是我听见你说……”
  他停了一瞬,似乎将自己的魂灵暂时抽离到了某个回忆的场景之中,又将那时的痛苦拖带了出来,“你说,你甘愿用子母蛊救我,是因为我舍命救了你,你说你只是在报恩,我无论如何都骗不了我自己了,明明在失忆之前你对我别无他想,怎么失忆之后就不一样了呢?是你自己告诉我的,你喜欢的究竟是谁。”
  “我何时……”说过这种话?
  我本想反驳他,但在开口的瞬间也想了起来,立刻就无话可说了。
  那天晚上,冯老头问我是不是后悔自己选子蛊了,我的确用这个理由搪塞了他,但真正的原因我如何说得清呢?
  而且我更想不到,他怎么会听到的。
  “大概是上天都想让我清醒,我不敢来见你,想见你,却又听到这些,我当时是生气的,结果又听见你们要拿我来打赌,我很难堪,所以逃跑了。”
  “我很嫉妒,又很痛恨。你只喜欢那个傻子,可我不会再成为那个傻子,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那个人可以这么幸福,他没有刻骨的仇恨,没有过往的痛苦,他只有你,有你全部的心意和恋慕。我嫉妒得快要恨透你了,我想该轮到我报复你了,该让你彻底死心了,我为什么要让你走出去,我要让你和我一样痛苦才是。”
  我微微抖了抖,将自己又往角落中瑟缩了一点。
  这样的薛流风太陌生了,陌生到有些可怕,但我还是忍不住替自己辩驳:“是你自己钻牛角尖,明明我说过那么多真心话,是你自己一句都没听进去。”
  “我听进去了,只是我从来没觉得,那些话是讲给我听的。”他说着,“我的报复好像成功了,又好像失败了,你死心了,可我并不开心。我想要的不止这些。”
  “那你想要什么?”我问他。
  他没回答我,手却不知从何处攀了过来,如同一条毒蛇一般,循着我的指尖又牢牢缠了上来,不可撼动。
  “骗子。”我斥责道,“你分明是要同我一刀两断,划清界限,你不闻不问不管不顾,还要说这些花言巧语来动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