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能从祝淮怀里夺走祝棉。
祝淮沉默地看着盛颂桉,目光锐利如鹰隼,似乎要穿透他的皮囊,直接审视他灵魂的成色。那杯热水在他手中不再冒出热气,杯壁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珠,沿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缓缓滑落。
许久,久到盛颂桉几乎以为自己的心跳声会震碎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祝淮终于动了。
他端起那杯水,却没有喝,只是极其缓慢地、优雅地,将杯口倾斜。温热的水无声地倾倒在沙发旁一株茂盛的绿植根部,瞬间被土壤吸收,只留下深色的印记。
“照顾好你的绿植,盛颂桉。”祝淮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无波,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近乎残酷的温和,“阳光、水分、养料,都要恰到好处。少了会枯萎,多了……”他放下空杯,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也会烂根。”
他没有再看盛颂桉,也没有再看熟睡的祝棉。他怕看向祝棉——哪怕只有一眼,都会控制不住地想把人带回家永远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
可他不能。
他不能单方面决定祝棉的人生。
男人转身走向病房门口,挺拔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有些孤峭。
“记住分寸。”门被轻轻带上之前,祝淮低沉的话语清晰地传来,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别越界。他是我弟弟。是祝家的宝贝。”
“永远都是。”
门合拢的轻响像一声沉闷的休止符。
盛颂桉站在原地,指尖冰凉。祝淮最后那句话,像冰锥一样钉进他的心脏。
那杯倾倒的水,那株被“恰到好处”浇灌的绿植,都是警告——祝棉是祝淮精心养护的、不容他人染指的珍宝。他可以靠近,可以欣赏,甚至可以付出,但永远要记得自己的位置,记得那道不可逾越的边界。
他看着沙发上睡得毫无知觉的祝棉,少年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嘴角还微微翘着,仿佛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东西。
盛颂桉缓缓蹲下身,伸出手,这一次,却没有触碰他柔软的发丝,只是隔着空气,极其小心地、虚虚地描摹了一下他安静的睡颜。
阳光透过落地窗,将空气中的尘埃照得纤毫毕现,也照亮了少年眼中那片无法言说的、沉重的温柔,以及那份被划下清晰界限后,依然固执燃烧的微光。
【作者有话说】
有人很伤心。
是谁我不说。
第68章 偷亲
祝棉被盛颂桉轻柔地唤醒时, 外面天光已大亮。
他甚至没有察觉自己是什么时候被转移上车的。现在,头正枕在祝淮的腿上, 而自己的腿被盛颂桉搂在怀里,两人一左一右,将他包围得严严实实。
祝棉:“?”
他眨了眨眼,懵着一张小脸,脑子还有些转不过来,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
这姿势太古怪了。
——这两个人是怎么这么平静地挨在一起的。
祝棉正想开口问,嗓子里却突然划过一道火辣辣的刺痛。他蹙眉, 转身弓起腰背,脸蹭在哥哥怀里,低低咳了几声, 声音哑得像磨砂纸。
祝淮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从小冰箱里摸出一瓶矿泉水, 拧开后俯身托起他的后脑,瓶口蹭在粉唇边。
祝棉没说话, 乖乖张嘴。冰凉的水顺喉而下,把他从昏沉里彻底震醒。
他抬起眼,扫了一圈,车内静得出奇。
“你们怎么不说话?”祝棉舌尖抵了抵瓶口,男人会意挪开。
盛颂桉搂着他的腿, 抬手摸了摸鼻子,垂着眼睛没说话。
祝棉看他这幅死样子眼皮一跳,目光落到盛颂桉身上。那人沉默着, 呼吸落在他膝弯上, 有些烫。
男生低着头, 搂着他腿的手没松, 眼神没抬,像是故意回避。他那种沉默,很不正常,像是压着情绪,又像在等什么信号。
祝棉脚尖轻动,踩了他一下。
不重,男生闷哼一声没说话,只是手收得更紧了些,像在回应,又像是抵抗。
气氛忽然像被水漫过的打火机,闷闷的,有火,却点不起来。
祝棉缩了下腿,却被那双手攥住了脚踝,动弹不得。
“盛颂桉?”他声音拔高了些。
男生才终于抬起头。
眼神黏着他,一副要说什么却又忍住的模样,像只忍着不叫的边牧。
祝棉:“……”
这下他确信在他睡觉的时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
手腕上的星环无声地贴紧他的皮肤。
——“需要的时候,在心底呼唤我的名字。”
想起之前李均对他说过的话,祝棉垂眸,在心里轻轻念了一遍李均的名字,试图与他取得联系,询问在他睡着的时候发生的事。
然而星环很沉默,他心底的声音也很沉默,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祝棉沉默了。
祝棉发怒了。
“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祝棉一个起身,却是眼前一黑,下意识抚上额头。
另外两人都是一惊,立即抬手一前一后搀住他的身子,让他慢慢缓过气。
祝棉动作略微缓慢,无意识拂开盛颂桉的手。他坐直了,腿从对方怀里抽出来,靠进祝淮怀里——动作自然得像早就习惯了。
“我要回家。”小脸埋在哥哥颈间,什么也看不见,他声音还有点哑,语气却透出不容置疑。
祝淮点头:“已经在路上。”
他语气平稳,看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但盛颂桉却看了他一眼,眼神变化,眸底的情绪转瞬即逝。
祝棉把脸埋进自己哥哥胸口,没再理人。他不是真的想逃,也没明说什么,但盛颂桉那双手,刚才搂得太紧了点。他还没做好准备在哥哥面前被人那样抱着,太过暧昧,一眼便看得出盛颂桉与他的关系并不清白。
明明不是。
至少还不是。
祝棉心虚地在心底改正。
车厢静下来,一路无话。小没良心的祝棉靠在祝淮怀里,闭着眼装睡,心思却转得飞快。他能感觉到两道目光,一前一后地落在自己身上,像针扎,像火烧。
车厢内的沉默持续了整整二十分钟。祝棉能清晰地听见空调出风口的细微声响,以及身旁两人刻意放轻的呼吸。他假装熟睡,睫毛却在不受控制地轻颤,指尖无意识地揪着祝淮的衬衫纽扣。
祝淮低头看着弟弟泛红的耳尖,眸色渐深。他太了解祝棉了——这小骗子装睡时总喜欢抿嘴唇,像现在这样。
“别装了。不是刚刚才醒?”祝淮捏了捏他的后颈,声音压得极低,“睫毛抖得能扇风。”
祝棉不情不愿地睁开眼,正对上盛颂桉灼热的目光。男生坐在对面座椅上,长腿委屈地蜷在有限的空间里,眼神却执拗地锁在他身上,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
“到底怎么了嘛?”祝棉终于忍不住问,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软绵。
盛颂桉喉结滚动,刚要开口,祝淮却突然打断:“没什么。”他修长的手指梳理着弟弟睡得翘起的发尾,“盛同学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这个生疏的称呼让祝棉眉头微蹙。他转头看向盛颂桉,对方却垂下眼睫,默认了祝淮的说法。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莫名其妙担心他的身体做什么,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完全就是个借口!
祝棉太熟悉这两人之间的氛围了。往常盛颂桉来家里做客时,不说和祝淮相谈甚欢但也差不多。
可现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紧绷感,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星环突然微微发烫。祝棉低头,看到一抹蓝光在金属表面流转,随即消失。是李均在提醒他什么?
“哥,”祝棉突然坐直身体,“我想吃城西那家甜品店的芒果班戟。”
祝淮挑眉:“现在?”
“嗯!”祝棉点头,眼睛亮晶晶的,“突然特别想吃。”
全然不提刚刚还吵着要回家。
车子刚好驶过一个岔路口。祝淮沉吟片刻,对司机道:“前面调头。”
盛颂桉猛地抬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祝棉趁机在祝淮看不见的角度,对他做了个口型:
【等我】
五分钟后,车子停在甜品店门口。祝淮刚要下车,祝棉却按住他的手:“哥,你背上的伤还没好,我去买就行。”他飞快地瞥了眼盛颂桉,“小树陪我一起。”
祝淮垂眸,眸光一暗,手指不着痕迹地收紧:“五分钟。”
“知道啦!”祝棉推开车门,拽着盛颂桉就跑。
这家甜品店很符合祝棉的口味,四个人经常来光顾,连周遭地形都熟悉得一清二楚。
甜品店转角处有个僻静的小巷。祝棉一把将盛颂桉推进去,双手抵在墙上将他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虽然以两个人的身高差,这个“壁咚”的姿势看起来毫无威慑力。
“现在可以说了吧?”祝棉仰着脸,杏眸圆睁,又清又亮,“你和我哥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