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先生的衣物?要知道先生的所有内勤事物都是由他领导的。
南惜坐在后座,也没做他想,只是感谢管家,找了个借口把她带走,不然,她真的怕自己会对纪嘉树发脾气。
安静之后,南惜复盘自己刚才的情绪,为什么会对纪嘉树的提议生气?
是因为傅知白正昏迷不醒生死未卜,她出于仁义不能离开吗?
还是因为,她终于正视了对傅知白的感情?
发现了,她舍不得离开,对她拥有深沉爱意的傅知白?
坐在副驾驶处的管家小心翼翼地透过后视镜观察南惜小姐的神情。
看她先是面色轻松,然后又变得深沉,时不时还蹙眉,一副正在思考些什么的模样。
管家心跳如雷,毅然决然做出了个十分逾矩的决定:
“南惜小姐,我带您去一个地方吧?”
南惜的思绪被打断,疑惑地掀眸:“什么地方?”
管家目光坚定:
“一个能让您更了解先生的地方。”
……
南惜在御园住了近一年的时间,都不知道御园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御园的负二层,竟然藏着一个巨型水族馆。
南惜惊讶地放大瞳孔,跟在管家后面朝里面走。
隔着一幕巨大的透明玻璃墙,蓝色的海水在其间流动。
整层都泛着蓝调的光,原本蓝调就容易让人觉得寒冷,这里的温度还极低,南惜搓了搓自己的手臂皮肤上被冻出来的鸡皮疙瘩,不明白管家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她张望着水族馆里,感到好奇怪,这么大的水族馆里,没有一条鱼。
她掌心触在冰冷的墙面上,疑惑地仰头。
“南惜小姐小心!”管家及时的提醒,让南惜躲过被海中巨物的惊吓。
水族馆里居然有一头鲨鱼!
尽管有管家提醒,南惜也还是有被惊得倒退几步。
这里难得见生人,虎鲨见到害怕的生人,攻击欲更甚,弓背俯冲,张开做朝她露出呈锯齿状的三角形牙齿,要是这人在海里,恐怕早已被它撕咬成碎片!
虽然隔着一层玻璃墙,在看到这样可怕的猛兽猛然朝着自己冲过来,南惜也会心生恐惧。
她赶紧避开视线去问管家:“这里为什么会有水族馆?”
当初她入住御园时,傅知白带她参观了里里外外,却没有带她来过这里,他们在一起那么长的时间,他也从未对她提过。
虎鲨冲过来,见没法咬到她,鱼嘴又撞到玻璃墙才忿忿甩尾转身。
“这大概算是,先生的禁区?”
管家背对着玻璃墙,对南惜解释:
“这是先生在莱恩去世之后建造的,老先生只同意先生养这样的’宠物‘。”
禁区?莱恩?老先生?
管家寥寥两句话,牵扯出好多南惜无比陌生的词汇,她隐隐有种预感,会在这里掀开一些重要的、关于傅知白的秘密。
看到她疑惑的神情,管家的眼神像穿过她,看向了许多年前,他嗓音轻缓,穿越漫长的时光,娓娓道来:
“莱恩是先生还是小少爷的时候,捡到的一只流浪波斯猫,老先生对小少爷言传身教的理念是,不可以对任何人事物表达出喜欢,所以在小少爷还粘母亲的时期,老先生就把太太送到老宅去。”
他顿了顿,继续说:
“小少爷从小被这样教育得很习惯,小小年纪就被训练得喜怒不形于色,傅家人来人往,人情世故多,却没人知道小少爷喜欢什么?很奇怪吧?大家却都夸小少爷沉稳。”
管家嗓音带着情绪,此刻微微泛着颤意:
“直到小少爷捡到莱恩,他大概是知道,老先生不会同意他养,就偷偷养在我这里。那个时候我们这些佣人都帮着他养,因为我们其实并不认可老先生对小少爷的教育。”
“不能表现出任何喜好,说人和人交往的本质是利益交换,感情也好,真心也罢,都是最不重要的东西,在意感情和真心的人,是废物。明明是人呐,怎么能这样像机器人一样教育呢?”
南惜越听,眉心拢得越近,她仿佛通过管家,看到了小小的,被教育得一板一眼,机器人似的小傅知白。
管家无奈地摇头:
“可是我们人微言轻,毕竟从世俗角度而言,在这样社会达尔文主义盛行的环境里,傅家处于最顶层,他们是最令人艳羡,被所有人都认为是活得最好的,最该没有烦恼的那种人。”
“我们都很努力地藏着养莱恩,小少爷对莱恩很费心,总是给它带零食,一放学就抱着莱恩和莱恩聊天,他甚至因为莱恩,变得更努力,那也是他话最多的时期,我现在都还记得,他对我说,如果他更优秀,老先生说不定会同意他养莱恩。”
“可他没等到老先生同意,老先生怎么可能同意呢,我们还是被发现了。老先生是真狠心啊,他竟然当着小少爷的面,处理了莱恩,还逼小少爷睁开眼牢牢记住莱恩的死状,对小少爷强调,这就是他表露出喜欢的代价。”
“处理”两个字,管家的声音落得很轻,南惜却听出了千斤重,傅知白父亲——简直像个变态一样,竟然能当着自己儿子的面,做出这么可怕又残忍的事。
她在这一刻甚至在想,如果可以穿越就好了,她想要穿越回那个时候,无论如何拦住傅知白父亲,如果不能拦住,那么至少……可以给小傅知白一个拥抱。
“那之后先生就变了,变得完全符合傅家继承人的要求。直到南惜小姐您出现,南惜小姐,您的出现像一个奇迹,我从没见过先生对谁那么费心,也从没感觉到先生这么像个活生生的人,会笑、会对人好,您让冷冰冰的御园都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您离开后,御园氛围就急转直下,傅先生也完全变了个人,变得比莱恩离开那年更可怕。”
那段时间傅知白的状态,管家都不敢回想。
“没得到先生的同意带您来这里,是我逾矩,就当我多事,等先生醒来,我会主动请辞,”
没经过主人同意私自做决定,在管家条例里,这是大忌,所以管家做好了准备:
“我只希望您别被纪先生的话影响,先生的事,就连和他一起长大的纪先生都不知道,先生也习惯了什么情绪都自己消化。您是第一个,他愿意展露出真实一面的人,我希望您即便最终还是决定要离开,也不要在先生还昏迷的时候离开。”
管家说着,红了眼眶,露出心疼自己孩子的表情,哽咽着说:
“如果您在先生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离开,那就只剩先生一个人了,先生就…..太可怜了。”
南惜被管家的情绪影响,没忍住也掉下眼泪:
“请辞什么?虽然他没说过,但我知道,你也是他很重要的人,就像亲人一样。”
顿了顿,她才回答管家最在意的问题:“至于离开,我不会走
的,我会等他醒来。”
……
纪嘉树在“威胁”完傅知白后,就一瞬不瞬地盯着傅知白。
直到——他的指尖微动,纪嘉树脸上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
对傅知白说:“快点醒啦,你家那群股东可不好忽悠,我快撑不住了,伯母也不好忽悠,你再不醒,就算我不催南惜走,她也会查出你到底是怎么受伤的,到时候我就算南惜不想离开也没办法了。”
“你自己整出来的烂摊子,自己收拾。”
可傅知白没有别的反应。
纪嘉树在等了许久后,泄气地仰头靠在座椅椅背上,望着天花板长叹:
“你听到了没啊——”
“听……到了。”
纪嘉树跟见鬼了一样突然坐直身体,不可置信地看向傅知白。
竟然真的看到了微睁着眼,正瞥着他的傅知白!
傅知白醒了!!
纪嘉树赶紧站起来,不知道要不要去摘他呼吸明显的氧气罩。
直到傅知白食指朝上抬了抬,多年好友的默契让他明白傅知白这是不舒服,要摘的意思,赶紧帮他摘下。
“你……”他是想试试激将法对傅知白有没有用,可没想到这么有用,不由得感叹:
“你这可真是,真怕南惜离开啊你,这么努力。”
吐槽了一句又忍不住问:“有没有哪里难受?我叫医生来看看?”
傅知白极缓慢地摇了摇头:“不要。”
纪嘉树说:“那你等等,我叫南惜回来。”
傅知白这才语速极缓慢地说:“好。”
纪嘉树真有点儿服气,拿出手机一边给南惜打电话,一边说:
“你真……早知道这招这么有效,你进icu第一天我就劝南惜走了。”
傅知白看着纪嘉树拨打电话的动作,微微弯起唇角。
他浑身还很疼,且没有力气,缓慢地说话、缓慢地动作,都需要他费尽力气。
他确实在昏迷中听到了纪嘉树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