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安安。她说，抬起脸望向那双眼睛，你
嗯？
不许和我分手。闻念说，有点蛮横地揪着她衣服的一角，要是你讲分手的话，我会对你很坏很坏。就像对黎浩那样，或者比那样还要坏。所以不许分手。
黎安安对她笑起来。
嗯。她郑重地答，不分手。
你保证
在属于大人的、成熟的世界里，保证当然是不会有用的。没有任何语言能够有效力阻拦一个人打破她从前的许诺。而闻念早已经学会了应该如何做一个厉害的大人。
可是，黎安安看着自己的恋人此刻望着自己的、剔透的黑眼睛，不觉想。也许有一部分的闻念那个没长大的、属于孩子的部分，仍然蜷缩在那扇不会为她而开的大门外，正是为了等待这个回答。
我向你保证，念念。
她于是说。将两人交握的手抵在自己的心口，确保闻念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我保证
嗯。而闻念应，用力握紧了她的手，黎安安，我相信你。
第89章
次月的一个午后,宋巧大包小包地敲开了她们的房门。
妈？黎安安刚一打开门，就被往怀里塞了两个保温煲。而宋巧转手又从身后提出了几个大袋子，堆进了玄关：囡囡,这两个饭煲你先拿着啊,汤别洒了。别的我先放这上次的樱桃吃完了吗？我又买了一批。对了,还给你们买了几套入夏能穿的衣服,还有鞋子,看看喜不喜欢
黎安安抱着饭煲,从她手里又接过一个提包：噢，好
每一次过来,宋巧都要拿好多东西。她知道自己两个女儿不怎么在家里做饭,带的大都是已经做好的肉食,切一下加热了就能吃，生怕她们独立生活会营养不够。今天的熟食、水果和营养品又摆了大半张餐桌,饭煲里则是中午刚炖好的牛肉汤和酸梅酱排骨，宋巧还额外订了蛋糕，一起热热闹闹地填满了屋子。
把新衣服放好在沙发旁,她这才能坐下歇口气,又问：念念呢，还是又在公司忙？
没啦。黎安安说,她在补觉来着。昨天又好晚才回家,吃完午饭才睡着没多久。
那就别叫她了。宋巧连忙说：衣服什么时候都能试那，囡囡，我想去她看一眼，行吗？
闻念一惯睡得不太深,黎安安也不好确定。她自己先轻手轻脚地将卧室门推开一点，观察了正蜷缩在她那半边的闻念的睡脸一阵子,确定对方此时睡得还算沉，才冲妈妈回过头，做了个来吧的口型。
尽管足够悄声，有人走进房间的响动还是让闻念不觉皱起了眉，似乎就要转醒：嗯
没事，念念。黎安安就小声地说，而后在床头半蹲下，轻轻将自己恋人散落在颊边的一缕黑发别到鬓边，继续睡吧？
熟悉的体温贴在脸颊边，让她的恋人本能含糊地嗯了一声，很快又睡着了。
宋巧也跟着小心地坐到床边，等到闻念重新睡熟之后，抬起手抚了抚她的头发。
又这样望了自己的小女儿好一会儿，她才站起身，和黎安安一起离开了房间。
卧室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宋巧低声开口：囡囡，念念最近不太生病了吧？体检报告她让我看了，是比之前好些了，但小毛病还是不少，贫血也有点严重。我问的医生说是饮食上多注意，平时多吃肉食，尤其是红肉。最好是先看看饮食能不能调整，不行再吃补剂
在食补和营养食谱的领域，宋巧一贯都很有研究，又为了小女儿的健康特地做了好一段时间的功课。在口述了若干食谱之后，她最终结论，要不然，囡囡，我每天煲好了之后让人给你们送过来？还是送去公司会方便点？我看念念一天到晚总在那待着。
我再问问念念。黎安安说，她在公司可能也来不及吃东西，太忙了。
宋巧深深地皱起眉头：你爸也是，每天拉着孩子忙得团团转，一点也不考虑她的身体。念念才多大？这个年纪就该无忧无虑高高兴兴的，什么都不用想现在却忙成这样。
尽管这么说，宋巧也知道，自己的小女儿在格外年幼的时候，就已经距离那无忧无虑的快乐很远了。现在的家庭关系也算不上和睦这让她皱着眉，沉沉地叹了口气，又说：
对了，囡囡，大浩和他那个朋友的事，你秦阿姨都和我说了。说他们每天不干什么正经事，随便找个由头就来为难念念唉，也是我和你们爸从小教得不好让你哥长成今天这样。现在这么大了，管都不好管。
黎浩最近的确很是令人头疼。和秦博的事被告发之后，他非但没有收敛，为了找回在闻念身上丢掉的面子，反而热血上头和新朋友们合力投了笔大生意，据说不仅抵了名下大部分固定资产，就连公司的股权都押进去不少。结果马失前蹄，彻底赔了个精光。
这场失败让黎浩完全丧失了理智，要么成日里闭门不出、要么就是和一堆狐朋狗友酗酒取乐度日。连一贯偏心的黎俊良都不敢再起让他继承自己位置的念头，只得把他原本的职权大部分都转给闻念，生怕黎浩为了争一口气，再冲动把整个家业都赔进去。
你爸那边唉，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竟然觉得这事有可能是念念主导的。我说大浩接触社会多少年了，念念才多大，他也不听。我就和他说，要真是这样，那也是大浩自己比不过念念聪明，是他命里该得的。宋巧说，不过没事啊，囡囡，你们也别太担心，妈再多跟你爸聊聊。如果实在讲不通，你就别搭理他，让念念也别管他，啊？要是他真的太过分就告诉我，妈给你们出头。
黎安安就认真答应：好，我和念念讲。
宋巧发愁地摇了摇头，只得暂时将自己的儿子和丈夫这些荒唐的行径抛之脑后。
不说他们了。囡囡，妈今天来是有正事想和你们讲。是这样，我手里是有一部分公司的股份，一直放着没动过。原本打算等你和念念成年了就给你们三个平分。她说，现在看你哥这样子我要是还这么分，就是帮着他欺负念念了。我就和念念商量来着，她说想和你一人一半。
但妈后来又想，还是想把黎浩的股份都给念念她以前一直不在我们身边，自己生活太辛苦了。囡囡，你说呢？念念她会愿意吗？
望着自己妈妈含着隐忧的眼睛，黎安安笑起来，笃定地对她用力点了点头。
妈。她说，谢谢你。我知道的，念念只是对这些都还不够熟悉，所以有时才会有点畏缩她是很在意你的。
等到时候，妈妈，你把这些亲口告诉她吧？我保证念念一定会很开心的。
*
等到闻念醒来，已经是天色渐晚的时候了。
她捞着同样睡得乱七八糟的小豆，慢吞吞从卧室里晃出来，就看到黎安安正专心致志地收拾冰箱，冷藏格被塞填得满满的，桌面上还有不少新的水果。
听到卧室门的声音，黎安安回过头来：念念！
怀里的小豆代替她喵了一声作为回答。
妈妈刚才来过了吗？我还以为不会睡着的就是想稍微歇躺一会儿。而闻念则说，她走过去，抱怨地拿头抵了一下黎安安的肩，怎么不叫我，都没见到面
想见妈什么时候不能见呀，要是想的话，现在给妈打电话都行。黎安安说，任她歪倒在自己肩膀上，妈也让我别叫你呢，想你多睡一会儿哎呀，念念，看你这黑眼圈。都要变成半永久的啦。
哪有
闻念说，声音越来越小。她还是在犯困，只是时间太晚，已经不太好继续打盹了，不然晚上入睡恐怕又要有点困难。
果然，黎安安也只是揉揉她的发顶，想了想把妈妈买的草莓切角蛋糕塞给她：要不要吃点东西，念念？可能会精神一点也说不定，等下该吃晚饭了。妈刚才说了好多事呢，我一件一件给你讲
大概是因为入夏升温，闻念这两天有些吃不下东西，再加上刚醒来没有胃口，她只在面前的切块蛋糕上挖了几角奶油，吃掉了其上点缀的鲜草莓粒，就咬着塑料勺子，和在桌面上踱来踱取得的小豆一起专心地听黎安安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