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不吃晚饭的,休息一会儿吃。”江栎川抱着她,现在她也有点累了,“休息一会儿……”
已经快要傍晚了,卧室的窗帘有一个缝。从缝隙里,她看到窗外的晚霞和落日的余晖,看到了对面楼上晚归的鸽子的一点影子。
“……”
“你怎么了?又说累了,又不休息。”江栎川看到怀里岑韵笑盈盈地看着她。
“就像做梦一样……”岑韵把脸埋进她怀里,“我们真的在一起了吗?感觉就像做梦。”
的确像是做梦,江栎川的感觉比她更加强烈:“真的像是做梦,以前只有在梦里……”
“你也会梦到我吗?”岑韵抬头问她,“你以前会在梦里和我……”
江栎川突然苦笑了一下:“我会梦到你,但是在梦里,你总是不理我。”
江栎川很少做梦,但某几次里,她真的梦到了她。可惜梦里的岑韵没有理过她,不论她怎么努力,她就总是停留在离她不远又不近的地方,她的眼睛也总看向别处,似乎对她视若无物。
“有一次,我梦到我们在海边,我一靠近你,你就朝大海的方向退去,我走一步,你就退一步,当你一直退,一直退,退到一脚踩进了海水里!我被吓坏了。”
“为什么?”
“因为海浪把你卷走了。”
毫无逻辑的梦,才淹没脚踝的海水,突然就把人卷走了。
你消失了,然而梦却没有醒,我只能孤单地站在冰冷的海边,懊恼悔恨又恐惧,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挽回自己的错误。
这个梦,就发生在她入住对面房间的第一天夜里。那天她惊喜地发现岑韵就住在她的隔壁,那天晚上,她在梦里不可抑制地产生了一些冲动。
我大概是真的喜欢上你了,虽然我的理智告诫我不行,但是我还是……这个梦的出现就像是一个警示,一个告诫!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但我还是……
对不起。
在梦里,江栎川说了许多次对不起。暗暗地,她也在清醒的说过很多次对不起。
但真正应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啊。
“对不起。”岑韵心疼地抱住她:“你不恨我吗?”
“不知道。”江栎川是真的不知道,她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应该有点生气。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在想,还好你在,你没有被什么海浪卷走,你还在。”
当看到你还在的时候,惊喜覆盖了一切,让我忘了还要生气的事情。
“我们在一起后,我梦到过那个梦的后半部分。这次,当你从海里重新出现,与我相拥的时候,我从梦里惊醒。一睁眼,看到你真的就躺在我怀里。”
说到这里,江栎川埋头吻了吻她。
我只觉得很幸福,很幸福,而以前的那些波折就只是波折,都已经不重要了。
“对不起……”
傻瓜,别哭。
“我爱你。”
第186章 糟糕的爸爸
岑韵和江栎川不一样,她经常做梦,她也总是能在梦里见到她,从她初次见面就一见钟情起,就是如此。
“你知道吗?就算是在梦里,你对我都很好。”
那天夜里,岑韵看着她的睡颜说道。
她想起了这个春节,那段她此生以来最痛苦的时光。
回到这个房间后,她失去了去见陈颢最后一面的勇气,她赖在这里几乎一直在半梦半醒中度过。
清醒的时候,她疯狂地重新阅读之前调阅的那些已经看不太懂的论文。挫败痛哭后,她又翻出自己曾经珍藏在那个塑料盒中的笔记,看着上面陈颢院长给她写的注释,聊以**。
昏睡时,她被噩梦淹没,被愧疚淹没,被痛苦拖入深水。在那些纠缠往复的噩梦里,所有人都在指责她,所有人都放弃她,她找不到出路,也没有了勇气,精疲力尽。
我会死在这个房子里吗?岑韵头疼欲裂。
大概是在昏睡和清醒的交界地,她发现自己正仰面躺在一片与世隔绝的沙滩上,等死。
漫长的等待中,她偶然扭转了视线,结果她就看到了她。
她总能见到她,只需要自己需要,她就一定会出现。
在这条蔓延到无限远的沙滩上,躺满了搁浅的小鱼,她看见她惊叫着向着它们跑来,没有片刻犹豫。
‘我在这里。’她想喊,但她发不出声音。
因为她此刻也是一条小鱼,和其它搁浅的鱼类没有任何区别。她只能张大嘴,瞪着星空,期盼着渺茫的生机。可不知为何,她的心情却无比平静……在极度逼真的窒息感中,她依旧无比平静。
‘如果是你的话,绝对不会放弃,你会找到我……你会一直找,直到找到我。’
她看着那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她还是少年的模样,她的汗水从脸上滴落,她的马尾辫在她的脸旁挥舞,她疯狂地捧起手边的小鱼用裙子兜好,她奔向海边,把它们放归海洋。
一趟一趟……
在茫茫的看不见尽头的海岸线上,在上亿条一模一样的鱼中,岑韵张大嘴,暂时忘记了愧疚,忘记了苦难,她只想努力活着……
会来的,会来的,不论要会多久,她会来的。
“岑韵!”
当她听到这声呼唤的时候,她已经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但那一刻,她知道是她来了,那个会把她放归大海的人……找来了。
“我……”她只说了一个字,然后就放心地晕了过去。
你和我不一样,你纯粹、勇敢、坚强、你是我的爱人,你是我的……江栎川。
岑韵在她的眼睛上吻了一下,搂着她,满心幸福,重新睡去。
但岑韵大概是忘了,那个在‘大海和小鱼’的问题中,一口说出答案的人并不是江栎川,是她自己。
她忘了……时隔太久,她忘了,忘了她的勇气和光明并不是别人给的,她自己本就拥有一切。
江郡宏第一次见她就有这样的感觉,可岑建钢却不这么认为,真奇怪!明明都是生了女儿的爸爸,为什么他看不出自己女儿的万丈光芒?
而且岑建钢可真是个固执的老大叔!
江郡宏跟杨警官说:你看,我约了他一个月才把他约出来,他比那些被骗进传销倔驴还倔!我这边儿,比你那边儿可难太多啦!
在山东的那一周,他说什么都不愿意和江郡宏见面,临到离开前,还是在徐老师的大力帮助下,他才勉强同意加了江郡宏的微信。
但江郡宏毕竟是江郡宏,人家有二十多年的经侦办案经验,没有什么关系是他处不下来的。面对这样强悍的社交能力,最后岑建钢也算是缴械投降,默认他们成了朋友。
这真是一个高成本的约见,他们约钓鱼,但江郡宏是从重庆出发过来的,他和岑建钢说没关系,他正好还没试过海钓呢,感谢老大哥带他尝鲜。
岑家的生活节奏和江家的完全不一样,江栎川家里都是各加各的班,各值各的班。岑韵家就和这座城市的节奏完全一致,闲适又安稳。天气好的周末岑建钢经常来钓鱼,他是老手,他跟江郡宏说怕他晕船,这次就在岸边钓吧,看涨潮的时候能不能钓些鲈鱼上来。
江郡宏大概是在新手保护期,运气好得不得了,虽然技术约等于没有,但有岑建钢搭手,他们收获颇丰。海里的鱼来得快,去得快,潮下去了后,周围的老钓手们收杆走了,钓点只剩下了他们俩。
“晒得慌吧?”岑建钢看江郡宏和他女儿一个肤色,都是白色系。
“还行,偷了女儿的防晒帽。”江郡宏接过岑建钢递给他的干粮。
退潮的时候鱼不开口,岑建钢说这会儿正好吃点饭垫一垫。
岑建钢不知道他老婆早就知道女儿的事情,他只看到老婆不知为了什么迅速倒戈,这事情让他很不高兴,破天荒地和徐老师吵了几架。反倒是他老婆非要他加的江郡宏并没支持什么‘同性恋’,他俩还算能聊得来。
他憋了一个月,憋得慌,外人面前那是绝对不敢提的,老婆又聊不到一处,所以才把江郡宏约来了。
“她就是溺爱!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摘月亮的,这个事情她也能同意!简直让人无话可说。”现在海岸边没别人了,岑建钢给江郡宏抱怨。
接下来就又是老生常谈。岑建钢之前就给他发了好多信息,都是怎么‘治疗’同性恋的假科普。但江郡宏没有反驳他,他就默默地吃着干粮,笑眯眯地听他说。
通过这么久的接触,他看得出岑建钢是个有文化修养的人,他不至于查不出同性恋不是精神疾病这么简单的事实,他至今还在这么想,也不过是不愿接受现实罢了。
所以他没有反驳他,等岑建钢抱怨了一通后,江郡宏突然说:“你们岑韵是个好孩子,你看江栎川瞒了我们这么久,要不是小岑,还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跟我们说呢。”
这话说得岑建钢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