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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漕河养家日常 > 漕河养家日常 第99节
  “你要真为了我好,就该高高兴兴去林家过节,别说扫兴的话,也别想着让我跟白棠争长短!”毛思月清醒的知道两人处境不同,并无可比之处。
  祖孙俩吵吵嚷嚷进了林家大门,金巧娘跟龚氏正在院子里收拾买回来的食材,莲藕、茭白、板栗、鸡头米鲜肉等物,零零碎碎都堆在院里小石桌上。
  金巧娘忙请了两人进门:“家里忙着,便让思月跑了一趟,我拿她当自己孩子,婶子不见怪吧?”
  龚氏也说:“饼皮的水油面我已经和好,一会做个油酥,剁了鲜肉搅馅。我记得老姐姐鲜肉月饼做的不错,不如来帮帮我?”
  林家还开着小食店,婆媳俩的厨艺乃是巷子里公认的翘楚。毛婆子大半辈子抠抠搜搜,何曾做出过好吃的鲜肉月饼。
  毛婆子心知这是亲家给足她脸面,笑开了满脸的褶子,也客气起来:“我哪里会调什么月饼馅,就打打下手,等着尝尝大厨的手艺。”
  毛思月见自家阿婆转过弯来,暗暗松了一口气。
  林家小院里热热闹闹准备中秋席面,等到林青山从街上转一圈回来,还拎着半篓子螃蟹跟两小坛黄酒:“螃蟹也肥了,咱们今晚也尝尝鲜。”
  三小伙伴出门之后,由林白棠撑船前往虎丘,街市间人声鼎沸,河道内画舫游船缓浮于绿波,丝竹歌舞与市声相杂,沿途亭馆楼阁,店铺连绵几无隙地,一派繁华锦绣之地。
  河道内一艘游船之上,徐佶带着一众下属,也正欣赏着苏州城内的繁盛:“平江府素来富庶,百闻不如一见。可惜为官者容易久居其处,很难固守本心。可笑孙震不肯交出疏浚河道账本,竟敢以清剿倭寇为托词,真真可笑。”
  岑善遇害的消息传回京中,朝廷再选官员前往江淮之地,还特特挑了十几名禁中好手,以免再有意外。
  徐佶自己还带了两名幕僚,婉拒了河道总督府与苏州知府中秋夜宴的邀请,索性带着护卫幕僚一起前往虎丘寻幽探秘,避个清闲。
  姓邵的幕僚劝道:“大节下的,东翁不必烦恼公事。说不得过完了中秋,孙震权衡利弊,愿意配合东翁查账。听说虎丘剑池下葬着吴王阖闾,还有书法名家题字石刻,正好观摩一番。”
  徐佶颇好书法,断然不会放过此良机,一时转换心境,不再纠结于公务:“《吴地记》有载,阖闾葬此山中,发五郡人家作冢,铜椁三重,水银灌体,金银为坑。还有《吴郡志》则记载,吴王阖闾葬其下,以扁诸、鱼肠等剑三千殉焉,故以剑名池。今次正好得空,诸位陪老夫去虎丘山上走走,散散这些日子来的郁气。”
  他们一行人来苏州数日,孙震试图以江南娇女奇珍堵上徐佶的嘴,也曾在酒酣舞热之时暗示:“本官与徐大人同朝为官,徐大人当知道本官治水有功,这才会被陛下不止一次遣来疏浚运河。连陛下都赞本官功绩,徐大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徐佶:“……”
  他这是拿陛下来压人?
  孙震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压低了声音劝道:“你我都知道,账面上的东西作不得数,查了也无用。要是徐大人非要逮着本官的账面大作文章,消息传回京中,少不得会被人弹劾,认为徐大人嫉妒贤能。到时候徐大人又到哪里去说理呢?不过是走个过场,徐大人何必如此认真?!”
  虎丘山上的清风都不能吹散徐佶的躁意,他偕幕僚护卫穿行在密林幽静的山道上,想起孙震的嘴脸,还是压不住满心怒火:“岑善好端端送了一条命,苏州城的水到底有多深,老夫还非要探一探不可了!”
  他身边跟着的姓施的幕僚年近五十,腿脚不是很好,还未到剑池便气喘吁吁:“东翁既要查个究竟,我等自然奉陪到底。”
  变故便是在此时横生。有寒光映日,也不知几时有一帮蒙着面的汉子渐渐围了过来。
  有游人远远见到便绕道而行,生怕沾染上事非。唯有三名年轻男女原本正有说有笑走在山道上,只比徐佶等人快了十来米左右,竟也被这帮蒙面人裹进了包围圈。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白棠,别装了,你知……
  方虎贩运私盐近一年,警惕心比之陆林二人重。他最早发现不对劲,拉住了两人小声道:“等下,不对劲,先别乱走。”
  陆谦跟林白棠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幽深的山道之上,原本便不算多的游人已经消失无踪,唯有他们后面一行人被一帮蒙面人拦着,边退边往一起聚拢,竟渐渐与他们聚集在了一处。
  林白棠小声问:“虎子哥哥,你招惹了什么人?”
  方虎喊冤:“我可不敢惹这么大的祸。”他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
  陆谦还他清白:“盆儿你可别冤枉虎子,他还没本事惹来这么多人。”示意她向身后看:“我们只能算运气不好,不小心被连带。”他想起枉死的岑善,只觉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方虎自恃习武,将林白棠跟陆谦护在身后,被迫向着被包围起来的一行人靠近,好声好气同那帮黑衣人商量:“诸位混哪条道的?寻错仇了吧?”
  其中一名黑衣人张口简短的说了一句话,怪声怪调听很是奇怪,被围的那帮人之中有人道:“糟糕,听着像倭人的口音。”
  倭国自来爱遣使者来天朝学习,前两年还有数十名个头矮小的使者踏进洛阳,足足盘桓了十个月才离开。
  那帮倭人讲话怪声怪调,与眼前执刀凶徒口音高度相似。
  徐佶联想朝廷邸报,以及孙震的托词,面色顿变:“难道突袭江阴的倭寇来苏州了?”
  城内此刻恐怕正陷入过节的热闹氛围,离关城门还有大半日呢。
  话音未落,黑衣人已经一涌而上,与徐佶身边的护卫战成一团,还有几名匪徒直取方虎三人,他赤手空拳面对凛冽刀光,很是捉襟见肘,还要顾及着身后的陆谦跟林白棠。
  陆谦牵着林白棠的手,见那一行人之中有两名老者被护卫们围在中间保护,其中一位还朝他招手,示意他也过去。
  两名老者的护卫战力惊人,其中一人砍伤了一名匪徒,缴获一杯单刀扔了过来:“小兄弟,接着!”
  方虎一把接过单刀,总算护着陆谦跟林白棠与那两名老者汇合,一行人边战边往山上走,想要退去虎丘寺。沿途留下不少黑衣人的尸体,而老者的护卫也有几人受伤。
  乱局在前,陆谦竟还能问起观战的老者:“敢问老丈究竟惹到了什么人,竟然让对方不死不休追着杀
  人?”
  徐佶苦笑:“老夫从京中而来,初来平江府也没几日,也不至于惹上倭寇吧?”
  陆谦上下打量,年龄形貌都与恩师书信相符,又是从京中而来,再加上眼前情形,大胆猜测:“敢问老先生可是姓徐?”
  徐佶不由多瞧了他两眼:“小兄弟认识老夫?”
  陆谦再猜:“……敢问老先生可是京里来的徐大人?”
  徐佶惊讶的望着他,还与幕僚施存道:“老夫的名气已经远达江淮之地了?”
  陆谦哭笑不得:“晚生姓陆名谦,家师东台书院罗大儒,前阵子写信过来。”
  “罗迂腐?”徐佶没想到竟在此种境况之下见到了罗俨之的弟子,再次上下打量他:“你是陆探花?”
  陆谦:“正是晚生。”先生信中叮嘱他能帮徐佶便帮一把,还当二人交情深厚,谁知道徐佶上来便对恩师出言不逊。
  也不知是什么情况。
  与此同时,邓英派出来负责盯梢林白棠的四名帮众也跟着芭蕉巷三人来到了虎丘,远远缀着几人走到半道上,竟将两拨人堵到了一条道上。
  其中三名匪众意欲冲上去与众匪会合,被另外一人给拦住了:“先别着急往上冲,咱们是来借机绑人的,不是来拼命的。”
  四人窥伺在侧,随着战团逐渐往山上移,他们便步步紧跟。
  也不知此次来了多少匪徒,徐佶手下的护卫拼尽全力斩杀,山道上铺满了黑衣人的尸体,却依旧有匪众前赴后继,其悍勇狠绝之态,属实少见,连护卫也渐有疲态,接连受伤。
  施存因腿脚不便,躲闪不及被黑衣人刺中,差点从山道上滚了下去,多亏徐
  佶拉了一把,他反被刺中手臂,顿时血流如注。
  混乱之中,有人突袭人群之中的林白棠,方虎回护不及,被陆谦以身挡住,他腿上被刺了一剑,扑倒之时林白棠去扶,却有匪徒用绳索套中了她,瞬间将她拉离方陆二人。
  林白棠还要挣扎,后颈被击,她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白棠——”
  陆谦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五内俱焚。方虎持刀要冲出包围圈,迎面被一名高个子黑衣蒙面人拦截,熟悉的感觉涌上来,他心神大震,不敢相信自己心中猜测。
  山道上短兵相接,也不知是有人报信,还是交战时的动静引得虎丘寺中武僧前来相救。黑衣人眼见得徐佶受伤,他身边的护卫死了足有三成,大部分皆已受伤,再战下去己方亦受伤严重,一声唿哨瞬时后撤。
  方虎跟陆谦要去追,匪徒却很快消失在山林绿涛之中。
  寺中主持听说山上有匪徒杀人,急匆匆带人前来相救。
  陆谦腿上受伤,行走不便,白棠已经失了踪迹,经徐佶劝说,被方虎扶回寺中。
  方虎再三保证会把人救回来,他才肯去包扎。
  徐佶受袭,心中已经猜到谁人下手。他认为自己拖累了素不相识的三人,尤其失踪的林白棠堪忧。
  他一面派人报官,向附近卫所求救,一面跟寺中主持商议派武僧在山中搜寻,还宽慰陆谦:“老夫定想尽办法救回林姑娘。”
  方虎跟陆谦商议:“谦哥,你暂时留在寺中,我跟寺中人下山寻白棠。”
  陆谦也想去寻,奈何右腿受伤,连正常走路都难,心知他非要坚持一同搜寻,只会拖累大家的行动,只得留下来,眼巴巴看着方虎跟寺中武僧消失在山道上。
  徐佶身上伤口包扎完毕,由寺中知客僧安排众人在尚客堂休息。
  他带的两名幕僚,其中施存年纪大腿脚不便受伤严重,此刻便包扎停当在床上躺着,其余人便坐着,欲商议此行之事。
  另外一名幕僚邵云树只受了轻伤,眼神扫了好几眼陆谦,发现他毫无眼色,坐立难安,时不时便向着门外张望,便想遣他出去:“陆探花既然担心,不如去山门口守着。”
  陆谦一瘸一拐要走,被徐佶拦了下来:“陆探花且留步。”他环顾堂内众人道:“来之前钱大人与我提过,若有需要陆探花之处,尽可派人寻他。原本还想着中秋之后再派人递消息。”
  众人没想到竟还有此渊源,皆松了一口气。
  施存先道:“方才这帮人来袭之时,虽有一人怪声怪调似倭人口音,但我仔细回想倭人身高,总觉得差异太大。”
  邵云树道:“早先东南水军营有军报,近海倭寇一部分乃是当地倭人为匪,但有一部分却是本朝匪徒与倭寇勾结入伙,从身高断定不太合理。”
  施存道:“大人已经派人报官,并向附近卫所求救,说是被倭寇袭击。可是有心验证?”
  “不错。”徐佶心中已有猜测,却苦无证据:“老夫大张旗鼓报官,就是想验证此事。若非流窜的倭寇作乱,便是有人假借倭寇之手,想要本官性命。”
  此时查探黑衣人尸首的护卫来报:“大人,这帮人身上并无特殊标记或者证据,单看面目五官,却非倭寇。”
  此时陆谦总算是回过神来,将他们三人拼凑的消息以及两家仇怨、因岑善之死而引发的严家为水匪提供粮食等事尽数告之徐佶一行人:“……据我们揣测,江淮之地最大的水匪头子邓威,很可能是孙震豢养的一条狗,暗中替他做事。如果按照当年孙震治理运河,河工被私盐贩子所杀推算,邓威在江淮之地已经经营二十多年之久,受水匪所害的商人百姓更是不可计数。除了劫掠过往商船,这帮水匪平日以贩私盐为生。水道密布,河上舟楫来往,给了他们最大的方便。”
  凡此种种,林陆两家只是其中极为不起眼的受害者。
  “孙震真是胆大包天!”徐佶拍案震怒:“圣上对他寄于重望,数次启用他治河,谁想他竟为利益丧尽天良,残害人命!”
  离京之时,钱学礼曾经向徐佶提起:“新科探花乃是罗俨之的弟子,与我也有几分交情。你们俩在朝为官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但他这弟子胆色不错,或可帮你一二。”
  当时徐佶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结果来苏州数日,于督查一事毫无进展,还险遭不测,却在陆谦这里寻到了蛛丝马迹。
  虎丘后山一处偏僻的民居之内,林白棠在木板床上幽幽醒转,手脚的麻绳勒得她血脉不畅,扭头看时,发现窗前有一人背身而立,背影很是熟悉。
  窗前之人听得动静,扭头看时,发现她已经醒来,几步便到了床前,关切道:“白棠,你醒了?”果真是邓英。
  林白棠嘴里还塞着帕子,双手被绑缚在背后,她用眼神示意对方。
  邓英道:“我取了帕子,你别喊?”
  林白棠审时度势,在枕上点头,算是答应了他的条件,下一刻他便取了帕子,还殷勤问道:“你渴不渴?”
  不等她回答,他便倒了盏温水,还贴心的扶她起来,将人揽在怀中,细心喂她喝水。
  林白棠与他自来保持着距离,还从未曾靠得这般近,当即汗毛直竖,硬着头皮缓慢喝了几口水,才恳切的望着他,浑似对眼前危险境况未曾察觉,开口道:“邓大哥,我手疼,帮我解下绳子。”
  邓英放下杯盏,静静注视着她
  ,忽得一笑:“白棠,你这么聪明,我不相信你不懂眼前局势。”
  林白棠还想装傻:“邓大哥,你救了我?”
  邓英露出个危险的笑容,终于扯下了伪装多时的面具,轻抚着她如玉般白皙的面庞,柔声说:“白棠,别装了,你知道的。”
  林白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