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就是大魔,好任性,做点什么,都不会被他这种小菜鸟发觉。
闻九渊也没有想到贺书辞居然会突然来这样一下,整个人暴露在贺书辞清亮的目光面前。
他沉默片刻,却是没有选择躲藏。
来都来了,贺书辞也不装了,冲闻九渊说道:“过来一起睡?”
闻九渊低声道:“我,可以么?”
贺书辞莫名道:“可以呀。怎么不可以?”
闻九渊不再解释,走进来反手关上门。
当初贺书辞在大魔面前说自己已经有喜欢之人并且非他不可的时候有多斩钉截铁,现在就有多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羞耻。太羞耻了。
虽然有情急之下想让大魔知难而退的成分在里面,可贺书辞的确没有考虑过除了闻九渊之外的任何人。
也不算特别夸大其词,毕竟贺书辞现在的确是没有闻九渊在身边就睡不着。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惯出来的臭毛病。
闻九渊从未在他面前说过爱,但贺书辞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笃定。
他在九渊心里,应当也与旁人不同。
这也是贺书辞把人叫进来的底气,他伸了个懒腰,抱怨似的:“你不在身边,我都睡不着了。”
这样近乎撒娇的依赖表达,闻九渊根本没法抵抗,他顿了顿,忍住把贺书辞揉进体内的冲动,克制地在贺书辞身边躺下。
贺书辞得不到想要的怀抱,不满地把被褥拉到最顶,把自己闷在里面。
闻九渊这个木头。
最近两天莫名其妙变成了个大木头。
讨厌木头。
以前用安眠香药晕他,半夜偷偷摸摸地爬他床抱他。
昨天跟抱不到他就要死了一样,扒开一点都要重新黏上来。
到今天什么都变了,和他有这么强的距离感,躺在他身边什么也不干,好像两个同床共枕的陌生人。
干什么呢这是?
总不会真因为他撞破了闻九渊的秘密,就这样对他疏远了。
这让贺书辞上哪讲理去?
他没处讲,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贺书辞闷住自己的薄被本来严丝合缝,忽地被钻破了一点,一只手掀开一点光亮:“书辞。”
“别闷着自己。”闻九渊在黑暗之中这样说道。
贺书辞把被子掀开,直勾勾盯着闻九渊:“你不想和我睡就回去,我不勉强你。”
话是这么说,闻九渊若真敢走一个试试。
闻九渊在贺书辞房前静立了半晚,没有敢进来。
他反复思索自己昨日的选择,总觉得那应该可以有更加完美的处理方式,可自己却选择了一条最伤贺书辞心的。
他没有脸进去。
闻九渊静了片刻,敏锐地觉察出贺书辞变化的情绪,立刻表明立场:“想。”
气话和真心话闻九渊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贺书辞却不理他了,转身侧睡面壁,留下一个倔强的背影给闻九渊。
这点拒绝像小猫伸爪欲拒还迎地挠他两下,不痛不痒,连半分拒绝的意思都没有。
闻九渊很识相地靠过去,试探着伸手搭住贺书辞的腰。
贺书辞没有把他的手拿开。
闻九渊垂眸,盯着贺书辞白皙的后颈,喉结滚了滚,闭眼。
闻九渊不需要睡眠,他惯常数着贺书辞的心跳,以此来判断贺书辞的睡眠规律。
贺书辞醒着的时候,心跳跳得热烈,鼓动着撞击他的耳膜,生机勃勃。
睡着了,心跳声便会又平又缓,规律无比,像是勾住他的棉絮,轻而静,摇晃不停地靠在他身上,让闻九渊忍不住期待下一跳会不会因为见到他而热烈起来。
就在闻九渊数着心跳,知晓贺书辞开始进入深度睡眠时,贺书辞整个人忽然一抖,随后惊醒般猛然坐了起来。
他条件反射地在身边摸索着找人,在摸到同样直起身来查看他情况的闻九渊时睁开了迷蒙的眼睛。
“……”贺书辞摸来摸去,确定闻九渊就在身边,好端端的,没有出事,没有被木条扎穿串成刺猬,这才松了一口气,满足地躺了回来。
这会贺书辞忘记了入睡前的赌气和犟种,十分自然地抱过闻九渊的腰,将自己埋进闻九渊怀里,庆幸而含混地唤道:“九渊。”
“嗯。”闻九渊回应道,“我在这里。”
贺书辞闭上困倦的眼睛,咕哝道:“坏。”
闻九渊低声道:“对不起,我会改。小辞,再给我一次机会。”
贺书辞不知听见没有,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又悄然睡了下去。
这次才睡了两柱香不到,贺书辞又醒了。
这次贺书辞没有猛然坐起身来,他躺在闻九渊怀里睁开眼睛,呆了好一会,伸手在旁边摸来摸去。
摸到温热结实的臂膀,贺书辞顺着往上,摸到熟悉的脸和五官。
闻九渊点了一盏掌心灯,让贺书辞辨认自己。
贺书辞看清楚了,是闻九渊,又摸了摸,没在闻九渊身上摸到伤口,遂又满意地躺了回来。
“……”闻九渊缓缓皱起眉。
这次睡得久了些,睡了有大半个时辰。
贺书辞复又惊醒,迷迷糊糊地伸手确认闻九渊在不在,完好不完好。
闻九渊低头,将脸埋进他手心抵蹭,神情沉了下来。
贺书辞看着没心没肺,好似什么都没往心里去。
可他睡得断断续续,有什么东西牵着他不让他进入沉眠,让他时时陷入焦虑和不安之中。
闻九渊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个扯着贺书辞不让他安眠的,是木楼倒坍之下,被轰然埋在其中的他。
第24章
贺书辞睡了一个好觉。
他醒来就记不得了, 只感觉梦里抱他的人手臂环得很紧,紧得他要伸手拧一拧闻九渊的手腕,他才肯松开一点让他喘气。
贺书辞习惯八爪鱼抱别人, 倒还是第一次这样被别人八爪鱼抱, 还没有很习惯, 于是对着闻九渊小发雷霆:“能不能留点空气给我,亲爱的闻九渊先生。”
闻九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哑声道:“抱歉。”
意识迷迷糊糊之间,贺书辞闻见了熟悉的安眠浅香。
那是闻九渊用来药晕他的熏香。
贺书辞没力气抵抗,也懒得抵抗了, 他确实需要一点安详的睡眠来保证明天的精力。
意识即将堕入黑暗之前,贺书辞听见闻九渊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书辞。”
“我一直在。”
“一直都会。”
贺书辞往后靠了靠,直到牢牢抵靠在闻九渊的怀抱里,这才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地安抚他:“好。”
他们抵达白敕宗的时候是正午时分, 回家的感觉总是让人放松的,贺书辞领着闻九渊往自己的洞府走,走了半天, 想起闻九渊是魔, 顿感迟疑。
闻九渊一直长期待在人族的领域里, 没有魔气摄入, 会不会难受啊。
要不要找个机会, 把闻九渊带去魔域?
但是他不熟悉魔域,本身也只是一个金丹期,去魔域也只会凶多吉少,闻九渊会不会应允都不一定。
贺书辞思索半晌,还是和闻九渊提了一嘴:“九渊, 我们过几天要不要去魔域住几天?”
闻九渊眼神微微变了变:“为何?”
“魔域太过危险。”闻九渊道。
贺书辞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拒绝的意思,嗯哼了一声。
这个台阶闻九渊不接,那可能不太需要?
毕竟修为摆在这里呢,可能没有受伤或者进阶这种急需大量魔气的场景,九渊就不需要一直待在适宜的环境里呢。
既然闻九渊不需要,那贺书辞也不勉强。
接下来几天,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修炼之中,闻九渊监督着他,要他沉下心来,把境界好好稳固一下。
然而这样的日子没过多少天,贺书辞就发现了一件糟糕的事情。
闻九渊的身体情况好像又开始恶化了。
他逐渐开始嗜睡起来,贺书辞甚至能在早上醒来之后发现还在沉睡的闻九渊。
这在以前是很难出现的,闻九渊似乎并不需要睡眠,躺在床上也只是因为贺书辞在上面。
九渊又开始吃什么吐什么了。
在发现这个苗头的时候,闻九渊同样觉察出了问题所在。
贺书辞很担心他,甚至连自己的事情都耽搁了,说要带他去求医。
闻九渊觉得好笑,又有一股强烈的,想把自己剖开来,把贺书辞藏进来的冲动。
他太想要贺书辞,太喜欢贺书辞,喜欢到恨不能时时刻刻都不与贺书辞分开。
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那股对贺书辞的占有和渴望愈发难以压抑,伴随着腹中精气的日渐生长,闻九渊已经分不清那究竟是腹中精气的渴望,还是他本身所产生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