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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朕与夫人 > 朕与夫人 第30节
  从前谢淑妃还只是在心中暗暗厌恨慕晚而已,但现在,她心中深重的怨恨之意,似已离杀意越来越近,她像不仅仅只是盼着慕晚去死,像如果有机会在她眼前,她不介意亲手推上慕晚一把,将慕晚推到黄泉路上,为了……为了所有人。
  心中怨恨杀意的纠缠,令谢淑妃擦拭的动作,都不由太用力了些,慕晚因此眉尖微蹙了蹙,不知是在昏迷中也感觉不适,还是就快要醒来。谢淑妃一怔,还未细看时,就忽然听到殿外传来“皇上驾到”,忙起身与殿内众人一同迎驾。
  皇帝携谢疏临进殿后,先向太皇太后请了安,皇帝悄悄瞥看了眼远处榻上的慕晚,不能表现出异常的关注与着急,只能慢慢地同皇祖母说道:“朕和谢疏临在御书房时,听说了这边的事,朕带谢疏临过来看看,不然他要急坏了。”
  这夫妻二人的恩爱,是连神佛都庇佑的,太皇太后就含笑对谢疏临道:“太医正看着呢,你过去看看吧。”
  谢疏临向太皇太后拱手谢恩后,快步走到榻边,皇帝也趁势随众人向里多走了几步,并问太医道:“诊完没有?表嫂她到底是怎么了?”
  太医拱手回道:“回陛下,慕夫人昏迷,是因天气炎热,略微中暑,慕夫人本就因为有孕在身,心气不足,胸闷气短,这时再受暑热……”
  太医诊断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圣上忽地声高问道:“你说她怀孕了?”
  太医被圣上微吓了下,不再慢吞吞地说病人症状,连忙回道:“慕夫人脉相如珠走盘,确实是喜脉之兆,据微臣推断,慕夫人应已有孕月余,最近几日刚有怀孕初期症状。”
  太医说着时,榻上昏迷许久的女子,缓缓地睁开了眼,她似乎仍是意识昏沉的,又似乎已经清醒了,听到了太医的话,望见了榻边围着的人。
  第68章
  ◎有可能是他的孩子。◎
  自皇帝登基起,太皇太后就盼着抱重孙,希望某天太医能在后宫中诊出喜脉来,却没想到真到这一天时,喜脉是来自外人的,皇帝不是终于要有皇子或公主了,而是要有表侄或是表侄女了。
  太皇太后叹了一声,催促皇帝道:“你表兄都要有孩子了,你什么时候能让哀家听到好消息呢?哀家天天都在盼着抱重孙,何时才能亲手抱上呢?”
  “……皇祖母不必着急,表兄比朕大几岁,比朕先有孩子也是应该的。”皇帝胡乱地应付着皇祖母的叹息,而心中则惊疑暗涌,为慕晚竟然怀孕了,为慕晚的孕期只有月余。
  太皇太后未察觉皇帝正另有所思,轻嗔他道:“乱说,你表兄才成亲几个月,你都有后宫几年了。”又微微沉声说道:“天子对待后宫,应该雨露均施,你要是记得这点,也许现在已经有几个皇子公主了。”
  虽然太皇太后的话说得隐晦,但在场妃嫔都听得出,太皇太后是将圣上迄今无子的因由,归结在了圣上的偏宠上。圣上对后宫并不雨露均施,圣上偏宠谢淑妃,圣上几年下来,仍无一儿半女,这不就说明,谢淑妃子嗣艰难吗?
  在场妃嫔岂知谢淑妃同她们一样,从来没有真正侍寝过,这时候悄然看向谢淑妃的眼神,或是透着叹息,或是暗暗地幸灾乐祸,她们素日心中对谢淑妃的羡慕或嫉妒,此时都化成了无形的尖刺,无情地扎刺在谢淑妃身上。
  谢淑妃正为太皇太后的话和其他妃嫔的目光,感到如芒在背、窘迫难当时,忽然注意到圣上正悄看慕晚的目光,似乎不寻常,似不仅仅是在看一个被他曾秘密藏起的女人,圣上的目光似更有深意,圣上身形亦暗暗紧绷,像是正为什么事暗中紧张。
  谢淑妃忽然想起,先前太医禀报说,慕晚有孕月余。月余……慕晚在世人眼里“落水溺死”,实则被圣上秘密“金屋藏娇”的时间,就是在月余前,慕晚此刻腹中的孩子,是不是有可能是圣上的?!
  慕晚怀了圣上的孩子?圣上的第一个孩子?如果慕晚生下一个皇子……谢淑妃越想越是骇惧,完全将太皇太后的话和妃嫔们看她的异样目光全都抛在了脑后,此时心中只有这一件事,暗中惊恐的目光,紧紧盯向圣上与慕晚,垂在身边的手不禁攥起,用力地似要将指甲掐进掌心里。
  慕晚昏昏沉沉时,像是听到有人在说话,说她昏倒是因为受热中暑了,还说她心气不足、胸闷气短,说她有孕在身……有孕在身……慕晚犹未真正醒来,眼睫轻颤不已,在梦与醒之间迷茫地挣扎着,身心似乎都滞在多年前。
  仿佛她还在多年前的宋家,她正为宋扶风守丧,宋氏宗族的几房人,联手来逼她,要拿走宋扶风的遗产,将她赶出宋家的大门,有的甚至就对她直接动手,她柔弱不敌,被揪扯得要晕过去时,最后一眼看到的,是匆匆走进房来的宋挽舟。
  再醒来时,她没有被宋家人赶卖到什么可怕的地方上,她仍身在她在宋家的房间里,躺在她所熟悉的床榻上。她的身边,有侍女,有大夫,帘子外面,有许多影影绰绰的人影,绝大部分人都在议论纷纷、走来走去,只有一道眼熟的身影,安静地站在帘外不动,似是翠竹青松。
  帘内,大夫收了把脉的脉枕等,含笑恭贺她有喜,又嘱咐道:“夫人有孕在身,往后行事定要小心些,不能再像今日这样磕着摔着了。”
  有孕在身……她怔怔地躺在榻上,默默消化这几个字时,帘外议论纷纷的人声,霎时就安静了下来,像皆沉入了一片死海之中,只有宋挽舟,在身形静伫须臾后,隔帘微弯身对她道:“恭喜嫂嫂。”
  她听着这声恭喜,将手轻轻地抚上了自己的腹部,想着自己是如何怀上这个孩子,想着自己有了这个孩子后,终于能有自保的资本,一时心中百感交集、无法理清,就只是情难自禁地流下泪水,簌簌的泪水顺着脸颊无声地往下淌,像要将她自己淹没了。
  慕晚身体轻轻颤动,仿佛在随梦境一起哭泣,但不同于梦中的孤冷,有人拢着她的双肩,有熟悉的气息笼罩着她,是温暖的令她安心的气息。她终于清醒过来,见她是靠在谢疏临的怀里,周围是太皇太后、谢淑妃等,还有皇帝,还有……太医……
  妻子微睁眼时,似是还被梦魇纠缠着,身体微微颤抖,唇也咬得发白。谢疏临就将妻子扶起,令她靠在他的怀里,因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做更多的事,就只能这般拢着妻子,轻轻拍她的后背,尽量安抚她的不安。
  妻子终于真正醒来,望他的眸光透着茫然。谢疏临告诉妻子道:“你是因为中暑,昏倒在太皇太后宫中,太皇太后娘娘仁慈,为你传来了太医,太医说你中暑症状轻微,在阴凉地歇歇就好,太医还说……说你有孕在身,已有月余。”
  谢疏临不是愚笨之人,在听到太医说“月余”时,心里已有一定的猜测,只是他不敢肯定,也不愿深想。此时此刻,他在告诉妻子现状时,注视着妻子的神情,见妻子闻言眸光猛地一颤,而后望他的眸光竟颤动着有闪躲之意,竟似因不敢面对他而垂下眼帘,心中登时了然,如万箭穿心的了然。
  从妻子回来后,谢疏临从未问过妻子“失踪”时候的事,不仅现在不问,在带妻子和阿沅离京之后,他也不打算问,这一世都不打算去问。谢疏临相信妻子对他的感情忠贞不渝,相信她绝不可能主动和圣上有染,只可能是被君威逼迫强求。他不想去揭妻子的伤口,他也没有脸面去问,身为丈夫,却没有能够保护好妻子,也无法为她讨还公道。
  不是不在心里存着那么一丝侥幸,想也许圣上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圣上能记着慕晚是他的表嫂,记着他与他这么多年来的情义,在想为非作歹时,心中会有所顾虑迟疑。然而此刻慕晚闪躲的眼神已告诉他,他对陛下的那一丝妄想,是多么地一厢情愿,多么地可笑。
  谢疏临微垂下眼帘,手搂着慕晚,在她耳边低道:“我们回家吧。”慕晚垂首在他肩畔,轻轻点了点头,谢疏临扶慕晚坐在榻边,弯身去为她穿鞋,这等情景看在素无圣宠的众妃嫔眼里,不禁要在心中引起艳羡的感慨,一众无宠的妃嫔,都不由将目光幽幽地望向了她们的天子夫君。
  皇帝感觉不到来自后宫环肥燕瘦的幽怨目光,他心绪如暗流急湍,为太医竟诊断出慕晚有孕月余。既是月余……慕晚腹中所怀的,就有可能是他的孩子,甚至如果慕晚在“失踪”前的一段时日内,不曾与谢疏临有过夫妻之事的话,那此刻她腹中的孩子,无疑就是他的血脉。
  皇帝着急治疗隐疾的缘故,是为了有子嗣。如今,隐疾还未治愈,却有可能先有子嗣了,但……但这不是他设想中想要的孩子,在他的设想中,他的孩子应是由后宫妃嫔所生,孩子们的生母,该是出身名门、贤良淑德的世家贵女,而非……而非一名蛇蝎女子……
  慕晚曾戕害过他,慕晚是他的仇人,他怎会接受仇人所生的孩子,且慕晚这女子心机深沉,她若真怀了他的孩子,会否利用这事大做文章……就像在镂月坞下密室里,慕晚就曾经为了谋求活路、为了保住荣华富贵,而欺骗他宋沅是他的孩子……
  皇帝心中暗自想得激沉,将慕晚如果怀着他孩子的负面影响,翻来覆去地想了个遍时,见慕晚被谢疏临扶着下榻,慕晚与谢疏临一同叩谢太皇太后恩典并请求告退。
  皇帝心中全是糟糕的设想,却张口就道:“太医不是说要在阴凉处好好歇歇吗?这会儿外面日头毒辣得很,永寿宫到和昌门距离可不近,要是在日头下走久了,可能又会中暑,在宫里待个把时辰吧,别急着走。”
  这会儿接近午时了,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太皇太后赞同皇帝的话,也让谢疏临夫妻别急着走。今日是她将慕晚传进宫来,好在慕晚晕过去时,一旁宫人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慕晚没摔出什么事,要是慕晚在永寿宫里摔得流产了,那可真是罪过一桩了。
  但慕晚仍是坚持请退,道是不敢在此叨扰太皇太后娘娘等。皇帝最烦慕晚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又正满心躁乱,就道:“啰嗦什么!让你待着就待着!”
  这一声下来,殿内都静了静。太皇太后等人也未多想,只以为圣上心情不好,毕竟从前世人都以为谢疏临要孤独终老,却一眨眼,谢疏临都要当爹了,而圣上仍是膝下寂寞,莫说有个会走会蹦的孩子,宫里连个喜讯都从未传出过,两相对比下来,不免有点扎心。
  皇帝脱口冲了慕晚一句,立即为自己不慎失态感到懊悔,他想将话往回挽一挽,还未开口,就听谢淑妃柔声说道:“陛下,可否让臣妾的哥哥嫂嫂,到臣妾宫中坐坐?这般便不会扰了太皇太后娘娘,正好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哥哥嫂嫂可在臣妾宫中用些膳食。”
  “也好”,皇帝清咳一声道,“朕也去你宫中用顿午膳。”
  第69章
  ◎若是朕要当父亲。◎
  谢疏临想尽快带妻子回家,可也担心妻子现在的身体承受不住归家路上的烈日炎炎,最终在圣命之下,来到了妹妹淑妃的清宁宫。
  清宁宫的宫人,提前得到了消息,在圣上等人来到时,已将丰盛的午膳摆好了。皇帝走进膳厅中,让淑妃、谢疏临与慕晚,和他一桌坐下,一同用午膳。午膳用得极安静,皇帝是因为心事没怎么说话,其他人却似乎也是,膳桌上除了偶尔响起的银箸碰碗声,几乎无声无息。
  皇帝几乎没怎么动筷,一直在饮酒,一边慢慢饮着,一边目光悄然落在对面的谢疏临和慕晚身上。皇帝默然许久,在将又一杯酒饮了大半时,忽地含笑说道:“表兄怎么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谢疏临与慕晚抬起头来,见皇帝噙着笑意道:“若是朕要当父亲了,定然欢喜极了,怎么表兄反应这样平淡,好像对当父亲这事,不太热衷的样子?”
  如果慕晚在“失踪”前的一段时日内,真的未曾和谢疏临有过夫妻之事,那么今日谢疏临在听到慕晚怀孕月余时,当然会高兴不起来,谢疏临会因为慕晚孕期的不对劲,怀疑慕晚背着他在外偷人。
  这样也有好处,谢疏临早一步怀疑慕晚的品行,过后慕晚向谢疏临坦诚品行、提出和离时,谢疏临应就不会不相信慕晚的话,不会想着要挽回这段婚姻。但这样也有个坏处,如果谢疏临非要追究慕晚的“奸|夫”是谁,以谢疏临的能力,不是没可能查到他这皇帝身上来。
  若谢疏临起疑心,谢疏临可能会查到他身上来,但慕晚腹中的孩子就是他的,这件事将毋庸置疑。若谢疏临没有疑心,他是不用担心谢疏临疑他,但慕晚腹中孩子生父是谁这事,就只有老天爷清楚了,他、谢疏临与慕晚,短时间内都无法知悉。
  皇帝用似乎说笑的语气,试探谢疏临对慕晚孕事的态度,面上神色随意宽和,但目光暗暗紧盯着谢疏临脸上的每一丝神情。
  慕晚亦暗暗紧盯着皇帝的神情,她担心皇帝这会儿说的话是在怀疑谢疏临,怀疑谢疏临早就知道她被他秘密囚禁的事,她害怕皇帝怀疑谢疏临设局欺君,若是那般,谢疏临要承受欺君之罪,往后处境如履薄冰。
  慕晚心中忧惧揪拧时,听谢疏临嗓音平和一如往常。“回陛下,微臣当然高兴”,谢疏临对皇帝道,“对于将为人父这件事,微臣怎会不高兴呢?!微臣没有表现地欢喜异常,只是因为心里愧疚,因为感到后怕,微臣愧疚没有早些发现妻子有孕的事,也后怕今日妻子和孩子真的出事,微臣作为丈夫,在这件事上太不称职,想着回家后要向妻子好好赔罪。”
  说着时,谢疏临挽住了慕晚在桌下的手,将她颤动不安的指尖轻握在自己掌心。皇帝隔着膳桌,见他二人手臂叠靠着,见谢疏临对他心爱的妻子一如既往地深情爱惜,心里也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加地不是滋味。
  谢疏临不会为找“奸|夫”找到他身上来,当然是件好事,可是如此,慕晚腹中的孩子,究竟是他的,还是谢疏临的呢?
  皇帝先前有假想过,慕晚腹中的孩子就是他的,那样想时,他的心境无比复杂。一方面,他心中被怨恨所纠缠,认为慕晚不配做他孩子的母亲,他不应该让一个毒妇生下他的孩子,慕晚本就狡诈多端,在有了孩子这个筹码后,不知要如何兴风作浪,理智让皇帝尽快剜除这种可能。
  可另一方面,皇帝又不由想,那是他的孩子,他的第一个孩子。皇帝当然想做父亲,想看看他的第一个孩子是何模样,也许是个男孩,像他,同他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又也许是个女孩,虽然生的像慕晚,但不会袭了慕晚的那些坏品性,会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
  完全相反的想法,本就像天平的两端在皇帝心中忽高忽低,这时候又有新的砝码加了进来,慕晚腹中怀的也可能是谢疏临的孩子。皇帝为留下慕晚腹中的孩子,寻到了一个新的理由,这理由和他自己无关,使他的心不必再万分纠结。
  因谢疏临一副愧疚心重、今日要对怀孕妻子寸步不离的架势,皇帝没机会将慕晚暗中拦下,单独和她见面说话,只能由着慕晚和谢疏临,在日头没那么烈时,一起离开了宫中。
  谢疏临和慕晚走后,皇帝仍在清宁宫坐了一会儿,皇帝人在窗下出神了片刻,忽地问谢淑妃道:“中午用饭时,你好像都没说话,怎么,你不为哥哥嫂嫂欢喜吗?”
  “臣妾当然为哥哥嫂嫂欢喜,可是……”谢淑妃轻轻地说道,“可是臣妾……也心酸。”
  皇帝抬眸看向谢淑妃,见她神色楚楚可怜、眸中泫然欲泣。皇帝自然听得明白谢淑妃所说的“心酸”,但也不能说什么做什么。
  他仍是抵触亲近世间其他女子,他那隐疾,依然没有治好,他原是想拿慕晚当药治病,结果病还没治好,就先牵出了新的乱子,就那么几天,那么几次,慕晚腹中的孩子,会是他的吗?
  连孩子生母都不知道的事,他想再多也是无用。皇帝暗暗想得头疼,没有接谢淑妃诉说心酸的话,就只是和她说,锦州新进贡了一批绫罗绸缎,让谢淑妃去内库自行挑选,尽捡喜欢的裁减衣裳。
  照常赏赐些东西,安慰了下淑妃表妹后,皇帝顿了顿,又对谢淑妃道:“你也挑些对孕妇有益的药材补品,派人送到谢家去,就说是朕和你一同对谢疏临夫妇的赏赐。”
  恭送御驾离开清宁宫后,谢淑妃并没立即领受陛下的恩典,去挑选绫罗绸缎,也没遵圣命去准备药材补品,而是感到身心俱疲,半点支撑不住,将一应宫女内监全都屏退出去,只留了心腹秋婵在在身边。
  也只有秋婵,明白淑妃主子心中的恐慌与苦楚。她静静地陪伴在谢淑妃身边,为凭几倚榻的主子轻打凉扇,见主子休息许久都没有起身的意思,不得不提醒道:“娘娘,赏赐补品的事,是陛下吩咐的,不能不做,若是娘娘不愿亲自做这事,让宫人去准备药材补品就是了。”
  秋婵等待了许久,见谢淑妃仍是不言不动,在心里叹了一声,准备同谢淑妃请退、替谢淑妃去准备药材补品时,忽见谢淑妃微动了动身子,目光转向她道:“……不必特意去太医院拿药,清宁宫库房里,不就有许多吗?去年我过生辰时,妃嫔们都送了礼物,好像她们中有些人,比如丽妃,送给我的就是药材补品。”
  秋婵想了一想,记起来道:“是呢。”记得去年徐丽妃送给淑妃主子的贺寿礼物,是些养生的燕窝阿胶等,只是徐丽妃送淑妃主子这些养生补品,并不是真心送礼,而是为了炫耀。
  那些燕窝阿胶,本是太皇太后娘娘特意赏赐给徐丽妃的,徐丽妃拿了些出来送给淑妃主子,表面做一副大度分享的样子,实则是为了炫耀太皇太后对她独一份的恩典,为了讥刺淑妃主子得不到这样的恩典,讥刺淑妃主子只能从她指头缝里捡漏太皇太后的恩典。
  淑妃主子在人前惯是好涵养,当时含笑将礼物收下,即使要听徐丽妃不停地聒噪炫耀,在一众妃嫔面前也没失了风度,一直到徐丽妃等人都离去后,才命她将那些补品盒子,全都扔到了库房深处,眼不见心不烦。
  “将那些补品盒子找出来吧”,秋婵此时听谢淑妃吩咐道,“丽妃不是说那些燕窝阿胶都是绝佳上品,是天底下最好的吗?那就让慕晚好好尝尝,丽妃送的好东西吧。”
  秋婵应了一声,就要退去清宁宫库房,找出那些补品盒子时,又听谢淑妃问道:“去年的礼品单子,还在吗?”
  “在呢”,秋婵道,“都存在档里”。宫里每件东西的来去,都是要记档的,如这些补品盒子,是由徐丽妃于何年何月何日赠给谢淑妃,会记得简练而又十分清楚。
  谢淑妃微微颔首,就令秋婵去将这些补品盒子取来,在等待的时候,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窗下,夏日阳光透过窗棂,将她眼前的双手照得几无血色的煞白,却也显得尤为干净,像是不会沾染任何尘埃,任何嫌疑。
  在宫人送来圣上和淑妃娘娘赏赐的药材补品后,谢家其他人才知道了慕晚有孕的事。谢夫人高兴极了,欢喜地埋怨儿子儿媳怎么不一回府就跟她说这事,还要藏着掖着,谢夫人笑嗔谢疏临和慕晚道:“怎么,是怕把娘高兴坏了不成?!”
  也不计较琢磨儿子儿媳不立刻报喜的缘故,谢夫人说笑两句后,就拉着慕晚在清筠院里坐下,细问慕晚有什么怀孕症状,不停地同慕晚讲述怀孕时要注意的事,将她当年生儿育女的经验,全都讲给慕晚听。
  谢夫人心里欢喜极了,满腹的话跟豆子似的,不停地往外倒,倒得停不下来,都忘了慕晚其实生过孩子,对怀孕的事并不是一窍不通,已有经验。
  在讲了许多后,谢夫人又细细叮嘱慕晚饮食方面的事,细说哪些食物应该多吃,又哪些碰都不能碰等,谢夫人对慕晚道:“像燕窝阿胶这些,都是上佳的养胎补品,家里虽然也有,但肯定比不了宫里的,你先每日吃着陛下娘娘赐的这些,娘再派人到外面为你寻买最好的。”
  第70章
  ◎同他一起带到坟墓里。◎
  一直说到口干舌燥,嗓子眼都像在冒烟,谢夫人才暂时将叮嘱的话停下,端起手边的茶喝。
  为着儿媳怀孕的大喜事,清凉的茶水喝在口里,似是比加了蜂蜜还甜。谢夫人简单润了润嗓子后,又要同慕晚叮嘱其他怀孕事宜时,儿子插话将她拦了下来,儿子说慕晚累了,需用些膳食后,早些歇下。
  谢夫人瞧了眼外面发暗的天色,才知自己这一番滔滔不绝,究竟滔滔了有多久,她又见慕晚面上确实有倦意,连忙将自己的话篓子兜住了。
  怀孕的人当然需要好好休息,慕晚坐着听她说叨了这么久,恐怕身子都乏透了,谢夫人不再叮嘱,让慕晚先到小榻上躺歇一会儿,等丫鬟们将晚饭摆好了,再起来用膳,谢夫人让慕晚今天好好休息,说她明天再过来看她。
  起身要走时,谢夫人才看到了守在一旁的阿沅,才想起慕晚生过孩子的事,谢夫人自嘲着对慕晚道:“娘真是高兴坏了,都忘了说的这些,其实你应该都知道的,娘这是‘关心则乱’,你可别嫌娘啰嗦。”
  慕晚自然说“不敢”,只是恭声感谢婆母对她的关怀。谢夫人现在看慕晚哪哪儿顺眼,又温声对慕晚道:“孕妇身子沉,需要好好休养,以后的晨昏定省都免了,你无事就好好歇着养胎,不必再走来走去。”
  谢夫人年纪大了,自个儿坐说了这许久,身子也有些乏了。本来她因为慕晚怀孕的事,精神振奋,还没觉得,这会儿要走时,登时感觉腰也有些酸、背也有些痛,谢夫人对儿子道:“你搀一搀娘,送娘回去吧。”
  谢疏临就搀扶住母亲一条手臂,送母亲回她居处。在扶着母亲走往澹怀堂的路上,谢疏临听母亲叹声问他道:“你在意慕晚?在意她腹中的孩子吗?”
  “自然在意。”谢疏临不知母亲为何突然这样问,他对慕晚的坚定心意,母亲应是十分清楚的。
  谢夫人暂停下脚步,看着儿子道:“你要是在意慕晚、在意她腹中的孩子,明儿就递个折子给陛下,跟陛下说,你听陛下的,愿意用罚俸降职的惩处代替被贬往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