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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用那个小园丁来转移视线,然后让我们忽略真正投放接收器的人?”
  魏长黎用手拍了拍少年的脸:“你是不是跟蠢货待太久了,所以觉得天底下的所有人都是蠢货?”
  翟幄死死盯着他,倏然,他再一次笑了起来。这个笑容他过往的一切表情都不同,让人想到废墟中盛开的花朵,根系上扭动着数不清的蛆虫。
  他凑近在魏长黎,温柔的气息贴在魏长黎的耳边,放出了他很久之前埋下的饵——
  “喂,你尝了吗,你那只猫的味道怎么样?据说猫肉是酸的,你尝了吗?”
  什么?!
  魏长黎周身一定。
  他在说什么?
  魏长黎表情空白,随后瞳孔剧烈颤抖起来,他的脑袋嗡嗡作响,努力地想把眼前人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拼起来,凑成一句他可以理解的话。
  仿佛过了一世纪那么长,魏长黎才恍然明白翟幄在说什么。
  米修。他从盛夏找到严冬的米修,他花了无数个日夜才说服自己放手的米修。
  “它真的很聪明呢,挣扎的时候又抓又咬的,牙尖嘴利的笑出声,把我挠出了学。所以我把它的皮剥了,炖成了汤——”
  翟幄说着说着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那张走在大街上能让大部分人驻足回眸的脸上透露出了令人畏惧的森森鬼气,这张面容在魏长黎皱缩的瞳孔里无限放大,最终刺穿时间罩起的朦胧的膜,将他和那个昔日眉目带笑一起喂猫的少年重叠在一起。
  “我杀了你!”魏长黎高高挥拳,完全不受控制地拳头砸向翟幄得瑟脸,但盛怒之下必有疏漏,翟幄趁势屈肘猛击他的胸膛,魏长黎吃痛向后一退,被颜序紧急抱住。
  “他说……米修……”魏长黎下意识重复道,“他说米修……”
  颜序同样震惊,冰冷的神情之中有烈火烹油的狂吠,但现在显然不是震惊、伤心与暴怒的节点,就在下一秒,翟幄转身迈过从卧室连接露台的门,他单臂在栏杆上绕了个圈,用一种刁钻的悬空姿势避开了迎面而来的周管家,随后弓起身体从二楼纵身跃下!
  翟幄抱着头在草地上翻滚一圈,紧接着毫无停顿地爬起来,向大片大片的树林中走去。
  周管家还要去追,却被颜序叫住了。
  月色,冷冰冰的月色在翟幄身上化开,他只身一人狂奔在草坪上,脸上的疯狂被风吹干净,转而已经变为一种死寂。
  失败了。
  竟然败给了魏长黎。
  他凭什么?
  翟幄这样想着,脚下踉跄一下,过度消耗的体力使他肺部被挤压,呼吸有些困难。
  周遭太空寂了,身后没有人再追上来,翟幄咽下口中的血腥气,莫名想起很久之前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魏家从境外人口运输的那一条线上挑了一群半大的孩子,翟幄是其中最瘦弱的。选人的领头本来没有看上他,是他在一众人临走时拔出藏在裤腰里的水果刀,杀了被挑中的蕞末尾的那个孩子,才获得了魏家人的青睐。
  他15岁时,曾单手挥拳打趴了一个比自己重30斤的鼎盛期打手,成功换得了魏长钧的一眼注视,但魏长钧只给他说了一句话,就被魏长黎给叫走了。
  在乌托邦式的花园里,翟幄抬头看去,在那个和魏长钧略有肖似的面容中看见了令他不屑的纯粹与无知。
  魏家这艘象征着野心、金钱与权力的大船上,竟然承载了一个没用的蠢货。
  呵。呵呵……
  翟幄冷笑起来。
  几分钟后,“乌哩乌哩”的声音渐渐从渺远处飘荡而来,红蓝交替的灯光给半边的山影染上颜色,最终,翟幄在在无尽的荒原之中停下脚步,一束白光接着一束白光打在他的身上,将他照得如同一个过曝的鬼魂,发丝和衣角在空气中泠泠飘舞。
  一圈警车停在他的面前,警报轰鸣,如一圈圈叽叽喳喳叫嚷的黄雀。
  翟幄静静地看着他们,他最终还是笑着的,但这个笑容里没有了幽灵一般的吊诡,乍一眼看上去,竟然有些可怜。
  “砰——”
  一声触地的闷响,翟幄主动向后仰倒,整个人呈“大”字型躺在地面之上,天河上流动的星星照亮了他的眼睛,他忽然感觉到一种久违的轻松。
  他被捕了。
  第75章 原罪
  一个身披黑色长风衣的男人从审讯室推门走出来, 中年人,一副眼镜架在鼻梁骨上,半垂的眼中有种特殊的厌世感。
  他拐进警署司的楼梯口, 松散地靠着墙,一边看窗外朦胧的天色, 一边在监控盲角点了一支烟。
  “他什么也不肯说?”云揭背着手, 不知何时跟着男人拐了进来。
  “不肯说啊, 而且舌根还□□了呢,要不是有狱警看着, 现在估计已经自我了断了,”男人掀起眼皮看了云揭一眼, 用一种逗孩子的语气问:“小云探长,有别的办法吗?”
  云揭回以注视,用一种不咸不淡的语调回答:“您是前辈,我又有什么办法。”
  男人叼着烟“啊~”了一声, 浑不吝地笑了下。
  他代号“红鲷”,是此次“垂纶”行动的总负责人, 就是他向世人编织了一场颜序身亡的假象, 也是他昨夜在林场实施了对翟幄的围剿。
  自颜序从“垂纶”的底盘上离开, 他就已经在林场周围埋下了自己的眼睛, 但没有惊动任何人, 一直蛰伏到翟幄露出马脚, 才在最后一刻出现。
  将人逮捕归案后, 他临时占用了宁城警司署的审问室。
  可惜翟幄不配合。
  他就像是一只被关在铁笼里仍然充满野性的兽, 没有人能够撬动他的嘴巴,从他口中夺取一块肉。
  红鲷靠在墙壁上,漫不经心地往下掸了掸烟灰:“正规程序审不出来就只能往‘垂纶’那边转移了, 白鲢和花鲢都是审问的好手,我也挺好奇,看是那位小朋友的骨头硬,还是咱家的电/椅硬。”
  云揭面无表情:“电/椅在任何一个国家的任何一个权限内都是明令禁止的。”
  “啊?是吗?”红鲷一脸疑问。
  云揭没说话。
  红绸耸了耸肩,半晌,慨然叹出一口气。
  他们都知道抓一个翟幄并不算什么,如果这个少年身上也没有有利的讯息的话,其实和过去他们不时抓到的小鱼小虾也没什么区别。
  “颜院那里倒是提供了有利的信息,关于魏家和wbasi相互勾连的录音证据,”红鲷挥了挥手,将吐出来的烟雾挥散一点,“所以也不算是毫无收获吧,你们可以给wbasi涉嫌非法实验与犯罪交易立案了。”
  云揭语气不明:“前辈把颜序关起来诈死,他没举报你非法囚/禁已经算不错了,还愿意给你提供线索?”
  “要不说颜院素质高呢,”红鲷懒懒地笑了下,“其实我们在林场下的眼线他未必没有察觉,只不过我们都是为了抓人嘛,利益一致,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云揭点了下头,随后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将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红鲷意外:“这是什么?”
  “申请书,”云揭回答,“连夜打的,你不如看看里面内容。”
  红鲷有些狐疑地皱起眉,把那几页纸翻了翻,在申请栏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颜序。
  云揭:“颜序刚刚给我打了个电话,分析了一下现在的形势……”
  他顿了一下,望着窗外越发明亮的天色说:“其实都用不着怎么分析,显而易见的,越快让翟幄透露出有利信息越有利,拖一分就更容易打草惊蛇一分。”
  红鲷点了点头:“这是实话。”
  “我不知道你对18年前的眠山社实验了解多少,但应该比我了解得多,”云揭肩膀靠在墙上,轻声说,“魏长黎身上那种奇特的应激反应我们都见识过了,但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类似的反应其实颜序也有……不,也不能说是类似,而是相反。”
  红鲷半垂不垂的眼皮向上掀起一点。
  他摸着下巴琢磨着这句话的含义,有点不确定地动了动嘴唇:“你是说……”
  “颜序告诉我,当年眠山社的负责人分别给他和魏长黎注射极端的精神控制试剂后,采用完全不同的催眠方式并注射了完全相异的血清,因此最终得到的实验结果也大相径庭……”
  云揭斟酌着语言,描述道:
  “魏长黎的大脑接受特定的声音波段会进入一种失控的应激状态,而颜序则在特定的环境下能让正常人短暂进入那种状态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他们两个像是一块磁铁的正反两极,他们一个是被‘言灵’控制的人,另一个就是‘言灵’本身。”
  红鲷彻底抬起头:“怎么可能?”
  “颜序对我的解释是儿时习得了某种可以对大脑产生干扰的特殊波频,但我现在觉得他现在更像一个推销自己的神棍,”云揭有些感慨地望天,“他自己在科研前线干了将近十年,最终竟然企图说服我玄学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