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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如何逼疯高冷权臣 > 如何逼疯高冷权臣 第78节
  昨日消息来报,她已经回到魏博,现在她在做什么,有没有偶尔,也会想起他?
  ***
  魏博,节度使府。
  锦新提着药罐进来:“娘子,该吃药了。”
  王十六接过来放在案上,带着点调侃的笑意:“这些事让婢子们做就好,你又何必亲自去办?让姨姨知道,肯定要怪我了。”
  这些天她留心看着,璃娘对锦新爱护有加,府里上上下下对锦新也十分敬重,大约锦新与王存中的喜事就快成了,她又怎么能像从前那样使唤她?
  锦新脸上一红:“是我该做的,娘子快别这么说。”
  她倒好了药,双手递过来,王十六一饮而尽,满嘴都是苦涩的药味儿,不觉想起吴启,他这时候,该已经到了大帐吧,他有没有赶上见薛临,还有裴恕?
  心绪一霎时飘远。自和谈的消息之后,许多天再不曾收到过战报,他们此时,可还平安?
  听见锦新低低的声音:“王全兴大概就是这一两天了。”
  王十六回过神来,锦新眸光一闪,声音冷下去:“终于。”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锦新流露出如此强烈的恨意,心里生出怜惜,默默握住了锦新的手。
  锦新低着头:“我后来才知道,二郎君与裴郎君私下达成协议,二郎君要王全兴的性命,裴郎君要二郎君将来放权,拆分魏博。”
  王十六怔了下,恍然大悟。王全兴当初虽然受伤,但若是全力救治,未必不能活,之所以病入膏肓,想来是裴恕暗中插手的缘故。裴恕早就决定打压河朔三镇,权归朝廷,魏博势力太大,拆分也是必然。
  只是如此一来,王存中的兵权地位,肯定不如眼下了。王十六轻声问道:“你不愿意?”
  “不,”锦新摇头,“这样最好。这些年为着权势,魏博连年打仗,父子兄弟自相残杀,有什么意思?交出去一些兵权,一来不惹朝廷忌惮,二来自家也能安稳许多,我唯一担心的,就是放权之后,万一将来朝廷清算,或者成德、范阳出兵吞并,二郎君可怎么办?”
  成德有薛临在,不会让李孝忠吞并魏博,朝廷那边,有裴恕。况且裴恕自始至终,都是要平定河朔,对成德和范阳必定也有安排,不会坐视两镇吞并。王十六轻轻拍她的手背:“你放心,有裴恕在,二弟不会有事。”
  “我知道,我信娘子。”锦新抬眼看她,这些天她只字不提裴恕,但她看得出来,她片刻没能放下裴恕,藏在心里的话再也憋不住,“娘子,有件事,我一直不知道该不该跟娘子说。”
  “什么事?”王十六道,“你说吧。”
  “娘子大婚那天,二郎君让我转告娘子,裴郎君能定下这门亲事并不容易,娘子还记得吗?”
  记得,那天的每一件事,每句话,她都牢牢记得,就连临走之时裴恕带笑的睡颜,她都牢牢刻在心里,想忘也不能忘。王十六垂着眼皮,看着白瓷碗里残留的药汁,只剩下一点,在碗底拖出一个不完整的圆。“我记得。”
  “二郎君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裴家阿郎知道了娘子的病情,尤其是娘子不能生育,曾去进奏院找二郎君理论过,极力阻止这门亲事。”锦新道。
  王十六吃了一惊,这件事,裴恕知道?
  “娘子别误会,”锦新看见她骤然苍白的脸,连忙上前扶住,“这件事二郎君一个字都不曾跟奴提过,只不过裴阿郎上门的时候,我刚好在附近,听见了一些。”
  王十六一个
  字也说不出来。所以,他都知道,他还是要娶,裴令昌能去找王存中那里理论,在家中必定也动用了为父的权力压制他,他究竟是顶着多少压力,娶了她?
  眼前闪过那夜龙凤喜烛的光芒,百子帐低垂着,她低头吻他的唇,尝到他口中淡淡的酒香,他的嘴角翘起来,柔软,温暖,睡梦之中,不灭的笑意。
  视线变成一片模糊。裴恕,为了我,值得吗?
  ***
  两天后,大总管军帐。
  吴启风尘仆仆进门,着急着问道:“裴相,薛郎君呢?”
  裴恕合上案卷,看见是他,心里便突地一跳:“你怎么来了,可是夫人有事?”
  “夫人无事,她身体大好,回魏博去了,”吴启急急说道,“我特意来找薛郎君的,他在哪里?”
  她无事,那就好。心跳慢慢平复,裴恕道:“薛司马前日启程,前往突厥议和。”
  “什么?”吴启脱口说道,“他那个身体,哪里经得起折腾!”
  他的身体?裴恕抬眉,想起薛临苍白清癯的脸,那日登车之时,他扶着车门,疲惫支持的步子:“他怎么了?”
  吴启紧皱双眉,许久:“没什么。”
  不,不会没什么。裴恕看着他:“薛临得的,是什么病?”
  上位者的威压无声袭来,吴启长长叹一口气。薛临要瞒的,无非是王十六,眼下她并不在,况且瞒也瞒不了多久了,薛临剩下的时日,已是屈指可数。“永年城破时薛郎君受伤太重,剩下的时日不多了,那丸药,原是我为薛郎君制的,服下可延寿半年,薛郎君让给了夫人。”
  心里发着闷,呼吸也有些粘涩,裴恕余光瞥见了周青,跟在吴启身后进来的,被这消息震惊,怔怔地站在当地,吴启还在说:“薛郎君说,那个药他吃了无非多活半年,可夫人吃了能多活五六年,在这期间要是能再找到孔公孽制药,一直延续下去,说不定能活到天年。他死不足惜,只愿夫人好好活着。”
  原来,如此。裴恕沉默地听着。薛临没有背弃她,只是用谎言赶她走,免得她知道真相自责,也或者,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死亡吧。
  前天离开时,他觉得薛临的话像是遗言,那时候还只是想到了此行凶险,却原来,薛临自己,也撑不了多久了。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那些话,的确是遗言。
  “周青,”裴恕取出怀中藏着的锦盒,“这是薛郎君给夫人的生辰礼,你即刻回魏博,将薛郎君的病情告知夫人。”
  薛临如此待她,她如此爱薛临,他又岂能,不让她知道真相。
  周青飞跑着去了,裴恕定定神,收好案卷,快步走进陆谌营帐:“陆公,我想跟随大军,接应薛司马。”
  “李节帅已经去了,王留后率领骑兵也在附近,向东还有平卢军,你放心,不会有事,”陆谌以为他是不放心战事,说道,“你就不必去了,留下来坐镇指挥。”
  裴恕垂目:“我欠薛司马一命,决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还望陆公允准。”
  薛临为她,已经放弃了一次生命,这一次,就算搭上自己的性命,他也一定要平平安安,带薛临回来。
  ***
  百里之外,突厥境内。
  黑布蒙着眼睛,薛临骑在马上,在斜阳中走过茸茸的草坡。
  今天一早使团到达一处唤作善达克罗的山谷,突厥派人来接,给使团所有人都蒙住了眼睛,不过他一直在心里默默推算方位,计算路径,以他们的脚程,此处离善达克罗应当是五六十里路程,途中他曾听见水声,快而清晰,应当是条河,清晨时,太阳在右前方,傍晚时,太阳依旧是从右侧斜照,他们应当先往北,又折向西行。
  距离善达克罗五六十里,有河水流过,先往北再向西,他们此时,应当在碛山附近,此处三面是山,一面是草原,进可攻退可守,也是突厥几个大部族的聚居地,可汗王庭很可能就在此间。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霎时到了近前,有洺州口音的男子开口问道:“郑嘉在哪里?”
  薛临扯下蒙眼黑布。眼前出现一张胡子拉碴的男人脸庞,是王焕,当初守永年之时,他曾从城楼上远远望见过。
  王焕催马来到郑嘉车前,探身伸手,拽开车门。
  车门洞开,露出内里那张熟悉的脸,冷冷淡淡,抬眼看他。
  “我就知道你没死,”王焕大笑起来,喉咙里带着点嘶哑的杂音,“你瞒不过我。”
  他跳下马来抱,郑嘉冷冷道:“别碰我。”
  王焕顿了顿,许久,轻嗤一声:“走!”
  士兵们牵马推车,带着人往前赶,薛临看见张奢也扯下了蒙眼黑布,没有人阻止,他们此时已经深入突厥腹地,有突厥最精锐的主力军护卫,不怕他们翻天,也就不需要再多加戒备了。
  薛临控着马,时前时后,留意着周遭的动静。不远处是大片的石头城墙,高高低低,矗立在暮色中,墙内有白色高楼,涂着蓝绿的屋顶,城中央是座最高大的建筑,飞檐瓦当,雄浑壮美,大约就是可汗的居所。
  突厥士兵驱赶着,走进石头城,走向那座最雄壮的宫殿,郑嘉的车子第一个进宫,王焕突地拍马挡住,高声道:“剩下这些人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士兵提刀上前,薛临厉声喝住:“慢着!”
  落日最后一丝余晖照着涂成白色墙壁,露台之上,隐隐露出织锦团花的袍角,薛临转向那处:“我等此来是要见可汗,我朝天子是要与可汗议和,你算什么东西?岂能替可汗做主!”
  王焕羞恼着,挥刀劈下,薛临不避不让,傲然道:“难道堂堂可汗,连天子使臣都不敢见,任由一个反叛摆布?”
  “住手。”露台上衣角一闪,一个身材高大,头发卷曲的男人走出来,止住了王焕,“你们皇帝准备怎么跟我谈?”
  是突厥的浑末可汗。薛临抬眼:“天子使臣会见可汗,岂能在此处草草谈讲?”
  余光瞥见张奢在袖子底下向他打了个手势,这是消息已经送出去的意思。好快的手脚。
  露台上传来笑声,浑末朗声吩咐:“开殿门,本汗与这个胆大的使臣喝一杯!”
  殿门轰然而开,薛临迈步走进,心里知道,这场九死一生的对决,此时才正式拉开序幕。思绪有一刹那想起了王十六。也许今天,他便会命丧于此。
  阿潮,愿你好好活着,长命百岁,拥有最圆满、欢喜的后半生。
  ***
  人无声马衔枚,在夜色中循着标记飞快地向前,裴恕穿着夜行衣装,紧紧跟随。
  千难万难,他也要带回薛临。她心爱的人,他会毫发无损,送还给她。
  即便从此与她再无可能,他也绝不会让她再一次,痛不欲生。
  ***
  魏博,节度使府。
  三更鼓响时,王十六翻来覆去,片刻也不曾合眼。
  许多从前疑惑的事,在锦新那番话后,都找到了答案。裴恕说过,想要个孩子,但他后来,再没有碰过她。同床共枕那些夜里,她能感觉到他的急切,但他硬是忍下了。原来,他都知道了。
  她一直都知道他无所不能,她太习惯了他不动声色解决掉所有的问题,几乎忘了,他也并不是三头六臂,有许多事也需要他竭尽全力,比如追逐她,比如违抗父母之命,娶她。
  她辜负他的,实在太多。
  耳边响起薛临的语声:他对你情深义重,莫要辜负他。
  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滑下,打湿了枕头,王十六在黑暗中睁大着眼睛,哥哥,是我变心了吗?为什么这些天,我那么多次,想起裴恕?
  ***
  碛山,突厥王庭。
  寂寂深夜里,突然传来守卫惊恐的叫声:“不好了,中原人突袭,我们被包围了!”
  薛临急急坐起。早有准备,所以此时衣衫整齐,鞋也穿着,只是王庭之中不能带兵刃,只能抄起案上的烛台防身,在黑暗中打开房门。
  “郎君随我来。”张奢刚刚赶到,带着侍卫将他围在中间,护着他向
  外走。
  “快去找郑夫人。”薛临急急吩咐。
  “已经派了人过去,”张奢拉着他穿过曲曲折折的宫道,“李节帅在外面接应,郎君跟我走。”
  厮杀声叫嚷声,一霎时盈满双耳,火把亮起来,浑末由亲兵护卫着向外撤离,看见他时怒声吼道:“咱们中计了,杀了那个中原使臣!”
  张奢手中刀快得挥出残影,但敌人太多,薛临左支右绌,渐渐觉得透不过气,他这副残躯,实在是拖累。
  又一队士兵扑过来,张奢被分开围攻,缠住了脱不得身,一个突厥士兵挥刀砍来,薛临手中的烛台被磕飞,那把刀,当着面门劈下。
  就要死了么。薛临心中一片宁静,还好,听外面的动静,官军应当占据上风,他总算不虚此生。
  那刀擦着鼻尖停住,士兵一声惨叫,摔倒在地,薛临低眼,看见一支利箭从他后背穿胸而出。侧门被撞开,一队人马冲进来,领头的人朗声道:“浑末可汗,裴恕在此!”
  几个侍卫抢过来护住,薛临长叹一声,看见浑末大吼着指挥部下:“抓住裴恕,他是中原的宰相,别让他跑了!”
  “走。”裴恕扶着他,飞跑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