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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榻下玉GB > 第179章
  谢若芙仍然立在门边,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日光明亮,这才让燕昭看出她身上岁月与风霜的痕迹。也看出她过得并不富裕,所谓神女的居所并不比其他屋舍华贵很多,她扶着门框的手也已经变得粗糙。
  谢若芙变了许多,但没变的是她笑起来微弯下垂的眼睛,恍惚间燕昭仿佛回到很久以前、回到承香殿前,母妃也是这样立在门边,含笑目送她去书房或者校场。
  于是她也像从前一样,抬手摆了摆。
  “走了。”
  -
  游刃有余和运筹帷幄都是外头的事,一坐进马车里,疲惫就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此行绝不白费,收获不仅解药一件,她消耗的精力也远不止一点。什么都还来不及说,燕昭就往虞白身上一歪:“让我靠着歇会。”
  听出她不愿多说的意味,虞白本就悬着的心更空了。他忙倒了杯茶:“殿下喝口热水……”
  燕昭接过喝了。他又把刚添过新炭的手炉递过去:“暖暖手……*”
  燕昭接过抱在怀里。虞白又把身上裘氅解下来抖开,披在她身上:“靠着我睡吧,我陪着你。”
  好殷勤。燕昭暖暖和和地瞄了他一眼,但被毛绒绒裹着,困意已经席卷,她没看出虞白心中所想,只觉得温馨又幸福。
  还有点想得寸进尺:“我要躺在你腿上睡。”
  从前也提过,虞白扭扭捏捏不让,说那个角度不好,看他会很奇怪。
  但现在虞白以为她谈判无果、解药无望,一颗心都快拧起来了,哪还有什么不让的,她想枕在他哪里都行:
  “好,躺在我腿上睡,我让护卫驾车慢点,你放心睡就好了……”
  燕昭忍不住心中感叹,今天怎么全是好事。
  接着就有双手托上她后脑,托着她躺下来枕在腿上。往常都是温香软玉在怀,这回终于反了过来,脑后温热软弹的触感比枕头不知好了多少,她惬意地舒了口气。
  这还不够,虞白还把她束发拆开,手指顺进发间轻轻按揉。
  轻重合宜的按压一下驱散了疲惫,马车晃晃悠悠,燕昭觉得好像要往云端去了。睡意轰然笼罩,她眼睛都闭上了,又突然想起件很重要的事忘了说。
  她挣扎着张开手,是那颗滚落进雪地的红宝石:“这个,我给你捡回来了。”
  那只镶了红蓝宝石的手炉是到了凉州新买的,她记得虞白可喜欢了,若是丢了要伤心的。
  手心里的东西被取走,燕昭迷迷糊糊在心里表扬自己。
  又想——谢若芙说什么世上没有天作之合,荒谬。她这不就是吗?
  燕昭安心地睡了过去。
  然而她天作之合的另一半,虞白拈着那枚红宝石,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马车微微颠簸,车轮碾过雪路吱呀有声。
  安静的车厢里,虞白眼圈湿了又湿,从千里迢迢无功而返沮丧,到命运不平好人不寿的委屈,再到不能放弃另寻它法的坚决,最后连陪葬的决定都做好了,泪水全哭进袖子里。
  燕昭睡得又香又沉,梦里她从外头抓了把雪塞进虞白领口,听他细细弱弱的哀叫。
  这一觉她睡得天昏地暗,仔细一看真的天昏地暗。
  马车不知何时停了,已经回到了凉州城,外头一片漆黑,已是深夜。
  车里的炭盆都灭了,寒意袭卷,燕昭赶忙把身上盖的裘氅给虞白裹回去,拢了拢头发拉着他下了车。
  城里很安静了,客栈里也没有太多住客,马车停在后院,偌大院内没再有别人。燕昭看着虞白跟在她身后慢吞吞地挪,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不早些叫我?腿都枕麻了。”
  虞白低着头,哭过的声音发闷:“我看你睡得很沉……就没舍得吵醒你。”
  好贴心。燕昭见他一瘸一拐觉得好笑,听他鼻音像是冻着了又心疼,就朝他伸出手:“我抱你回去。”
  “不用……”她被轻轻推开了,但没松开,虞白紧紧握着她的手,又带着点怕弄疼的小心翼翼:
  “你不要再操心我了,你已经很辛苦,我不想再给你添累……”
  太贴心了。燕昭现在还处于刚睡醒的惬意状态,听着只觉得心口软和。
  左右四下无人,她索性把人揽进怀中,站着等他缓过那阵腿脚的酸麻。今夜无月,点亮夜空的是漫天繁星,清澈璀璨,近得仿佛触手可及。燕昭仰头望着,不禁感叹:
  “这样的风景,若是能多看几眼就好了。可惜……”
  话还没说完,被她揽在怀里的人肩膀抖了抖。视线一落,就撞上一片湿痕,虞白不知何时哭了,泪水已经淌了满脸。
  燕昭惊了一下:“你哭什么?我是说过两日就要回京了。还是你不想回?你……”
  虞白本来还能平静的,听见燕昭还在装作无事安慰他,就彻底绷不住了,颤抖着嘴唇哭出了声:
  “不要,我想回,我们回家……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我一定能找到办法的,我、我永远陪着你……”
  这一下让燕昭懵住了。
  她一边手忙脚乱给人擦泪,一边调动睡得松懈的大脑回想,这才意识到从库卓回来这一路上,他的殷勤和贴心似乎有些过度了。
  “……你不会以为我是回京等死吧?”
  虞白断线似的眼泪顿了一瞬,接着哭得更凶了,冰凉的手胡乱捂她的嘴:“你不要说这样的话……”
  燕昭忍不住笑出了声,把他两只手都捉住,拢在手心里。一股坏心涌上来,她忽然想将错就错瞒下去,毕竟这种被当作易碎瓷器一样呵护的感觉还挺新奇,她从来没有过。
  但终究还是有些不忍:“解药有下落了。”
  虞白抽噎声一顿。
  “说是解药也不对,是一个人。这毒只有那人能解,阿赊越部已经派人去找了,应该不久就……”
  燕昭说着说着,声音又停住。
  面前,虞白已经不再抽泣了,但眼泪还在掉,泪水不声不响地流淌着,倾泻着他的后怕和担忧。
  燕昭抬手想去擦,但他已经先一步抱住她吻了上来,沾满眼泪的嘴唇在她唇上脸上胡乱地蹭,每一吻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样潮湿的热情更让她心口发软了,在亲吻的间隙笑着逗他:“你怎么想的啊?是不是以为我就要死了?”
  虞白呼吸一滞,带着哭腔反驳:“我没有!你不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真的没有吗?你是不是连陪葬都想好了?”
  虞白底气一下弱了,声音卡成一声抽噎:“我没……”
  “你肯定有,”燕昭捉着他的手笑眯眯,“让我猜猜啊,你怎么陪葬,撞棺还是自刎?不对,你不爱见血,那肯定是白绫。”
  说着说着她“哎呀”叹了声,“你这么爱哭,到时候岂不是要把我陵寝哭塌了?得叫人修结实一点……”
  话到这里就含糊了,虞白攀着她脖颈凑上来,急中带恼地亲吻。
  从前那个满口不信神明的人仿佛不是他了,他变成了天底下最虔诚又敬畏的人,用带泪的唇舌堵她不知避谶的嘴。
  星辰都在这样的缠吻里变烫了,连回房的楼梯都是拉扯着上去的。
  客房里只提前供了炭火,没有掌灯,一开门就是模糊的昏暗,接着虞白被推着撞在门上。他眼泪还在淌,已经说不清是后怕还是喜悦了,只一味含着泪回吻,攀缠,被衣饰绊倒在榻上,摸索着探身向下。
  燕昭仿佛又看见那片星空,只不过这次天地颠倒,冰冷的璀璨变成温热的海,包裹着她沉溺进去。她不自觉攥住了他头发,恍惚地想,不吉利的话他不爱听,捂上耳朵不就是了。
  为什么用这样的方式堵嘴?
  这样她怕是会养成私瘾,以后还会再说的。
  深夜叫醒堂倌烧水不是什么大事,加钱就是。
  热水很快送了上来,一半倒进浴桶,另一些是沏好的茶。虞白哭掉了很多水分,燕昭和他一样渴。
  沐浴过后他仍然十分不安,拉着人寝衣一角想要她一起躺进被窝里。可他的手却被轻轻拿开了,燕昭神神秘秘说还有件事。
  虞白被子盖住半张脸,看着她推开窗四下张望,又在窗台上摸了一把,立时紧张起来:“是……还有人在监视我们吗?”
  他赶忙回忆了下,方才有没有管好声音。他已经很努力了,手背上现在还带着忍耐时咬出的牙印。
  却见燕昭摇了摇头,笑眯眯从窗边折返,在榻沿坐下。虞白这下稍稍放心,和阿赊越部已经谈拢,她们也不会再派人盯梢了。
  想到这,另一个疑惑冒上心头:“既然已经派人去找解毒的人,为什么我们要先回京?不在这里等等吗?”
  他总觉得夜长梦多,无法安心。
  燕昭又神秘地摇头,不答反道:“你把被子掀开。”
  虞白以为要抱,信赖地掀开被子张开双手。然而下一瞬,他领口猛地一冰,惊叫着缩起身子,“好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