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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穿越重生 > 天气晚来秋 > 第93章
  祝余点点头,攥着萧持钧的手,闭眼睡去。
  萧持钧守在她榻前,夜里伤口又疼起来,祝余在梦中满头大汗,萧持钧拧了帕子给她擦汗,又伏在榻边,出声轻哄,眉头始终紧皱,恨不能以身替之。
  等终于捱过去,祝余被他照顾得眉眼舒展开来,他自己反倒形容狼狈,满眼血丝,手心里还握住祝余的手,快要天亮时,才伏趴在榻边囫囵小睡了一会儿。
  翌日一早,祝余尚未睡醒,萧持钧便已出发,亲自带人全城搜捕,一日之内,城中黑衣人的窝点接连被捣毁。
  回府时已入夜,祝余正在喝药,萧持钧先去她院子里瞧了瞧人,问了问今日伤处的状况,他从外边回来,带着一身的血腥气,没有上前,只远远地与祝余说了几句话,便回自己院子沐浴。
  等收拾妥当,一身清爽地折返回去,正撞见谢檀捧着那日在坟地里挖出来的匣子,在祝余院外来回踌躇。
  见到萧持钧,谢檀忽然便不犹豫了,当即推门而入,直奔祝余的卧房,好在尚存理智,没有再次推门而入,敲了敲门,等祝余应声才进去。
  萧持钧跟在他身后,刚进了屋,便看见谢檀将那匣子往祝余身前的桌上一放,脸上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
  巷子口那日祝余奋身一扑,替他挡下致命一击,回府后便听闻祝余伤得有些重,谢檀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经此一事,他也明了祝余与追杀他的那些人并非一丘之貉,她是真的在救他。
  思索了一夜,他这才等到无人之时,带着证物,想要将陈年旧事和盘托出。
  祝余近前来,在谢檀的目光下打开了解好锁的匣子。
  出人意料的是,里边只有薄薄的一张纸,周边有些被烧过的痕迹,但大体内容都完整。
  鼻尖嗅道一丝药味,谢檀解释道:“当年为了将这考卷留的久些,我找江湖术士要了些特殊的药粉,撒在匣子里,以防墨迹褪去,死无对证。”
  祝余将考卷拿起,目光自上面扫过,认出来这是十一年前春闱的考卷,糊名处虽被揭开,但还是能认出来上面礼部加盖的大印,她将考卷递给萧持钧,萧持钧看了看考卷的内容,确实也是对十一年前春闱考题的应答。
  两人看向谢檀,后者在桌前坐下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才开口道。
  “这是十一年前春闱,一名叫宋绍宁的举子的考卷。”
  提起他,谢檀便红了眼,“他是当时云州兰溪县县丞之子,为人清正,才华斐然,当年春闱之前,在科考的举子当中便已有声名,只是后来在春闱考卷中出言不逊,满纸狂悖之言,触怒了陛下,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祝余闻言,眉头紧皱,目光在这份考卷上来回扫视,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她虽不懂书论,但也能看出,此人文辞俱佳,绝非等闲之辈。
  谢檀看出她的疑惑,继续道:“当年我还在贡院,事发当日负责运送考卷的卒吏忽然在半道上内急,我被上官叫去顶上,考卷送去后,我尚未离开,便有人进门来,事出紧急,我怕替职之事暴露,被上官责罚,便躲了起来。”
  他说到这里,浑身打了个寒噤,那是他这辈子都不愿回想的祸端的开始。
  “来的是当时贡院的几位考官,我躲在暗处,亲眼看见他们替换了其中一份考卷,当时送去的考卷都是经由弥封官做好糊名处理的,这些人却能从中精确地找出那份答卷,显然是早有预谋,我等了片刻,等他们将所有考卷一起带走。”
  “临走前,那份真考卷被丢进了火盆里,我悄悄将它从火中抢了出来,藏在袖子里带回了家。”
  话到此处,谢檀已经有些哽咽:“到家后,我与妻子商议,本想着将此事禀告上官,揭发这些人的阴私,但第二日便听闻,原定要去送考卷的那位卒吏,溺死在了小镜湖。贡院众人对此事都三缄其口。”
  “我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偷偷揭开考卷上的糊名瞧了瞧,发现是宋绍宁的考卷,贡院里沆瀣一气,我无处可诉,便想着再寻其他关系,将此事上报,可没等我寻到门路求告,宫中便传来旨意,抄了宋家。”
  “宋绍宁很快便被处死,宋家满门抄斩。我带着考卷和妻儿连夜离京,还是被人追上,在苍梧山附近走投无路,误打误撞拦下了贵人的车架,才得以平安南下,四处躲藏度日。”
  谢檀擦了擦眼泪,看着萧持钧,朝他拱了拱手:“那位贵人,正是令尊。幸得侯爷相助,载我一程,才能苟且至今日。”
  祝余递了擦拭的巾帕给谢檀,看着他涕泗横流,心中有些疑问:“你与宋绍宁无亲无故,为何愿意赌上全家性命,守着这翻案的罪证狼狈度日?”
  谢檀闻言,摇了摇头:“非亲非故,却也不尽然。”他露出一抹追忆的笑:“我与宋举人,曾有赠药之恩,贡院的吏卒薪俸低,我妻病弱,缠绵病榻已久,开春后突发恶疾,所用之药昂贵,非我力所能及,当时宋举人与我住在同一处巷子里,手头也并不宽裕,听闻此事,却将他伙食钱借与我买药。”
  谢檀红着眼,看着祝余,想到昨日她以身挡在自己前面,像是想透过她去看那位素昧平生却愿意伸出援手的宋举人,“若是没有他那些银钱,我妻定然熬不过来。”
  “从帝京出逃后,我们一家便一直住在那日坟地附近的村子里,如此也安稳过几年,只是追兵重重,一直没寻到机会出来,后来妻子病重,临终前抓着我的手,说此生难报赠药之恩,叫她日夜悬心,只怕是来日到了地底下,都愧见恩公,不得安生。”
  谢檀手里捏着这份考卷,情绪激动:“我只是个普通的卒吏,离了帝京便是个农户,没什么见识,也没什么本事,但我实在是想不通,为何这样赤裸裸的罪证送上前,却被拒之门外。”
  说到激烈之处,他径直站起身,捏着那张考卷,神情愤慨,隐忍十余年的冤屈和不甘喷薄而出:“真正的才华之士被栽赃陷害满门抄斩,身负物证之人被连路追杀,求告无门,我朝偌大地界,何为善恶?何为法度?何为公义!”
  “恩公愿舍钱救我,我白衣之身,做不了其他,只能拼死护住这唯一能证清白的考卷,苦等十余载,就为了有朝一日能将此文公之于众,替恩公正名,还宋家清白!”
  言罢,他跪下来,深深伏趴在地,几乎是哀求着开口:“二位侠义之心,在下恳求,让我见崔公一面,来日定将当牛做马,不甚感激。”
  祝余半跪在他身前,将他扶起来,坐回桌前。
  “谢大哥莫急,我已写信告知崔公,待我伤好些,便与你一同前往面见,定会助你报了这赐药之恩,以全夙愿。”
  谢檀闻言,连声道“好”,又要起身拜谢,祝余将他按住,眼眶红着,看向萧持钧,萧持钧在谢檀身旁坐下,问道:“若是要翻案,侯府或许也能给些助力,为何执意要见崔公?”
  祝余也点了点头,崔南山如今偏安蜀地,崔家在朝中也大不如前,谢檀沉默几瞬,这才坦言:“恩公曾是崔公门下学生,虽时日不长,但亦有师徒之谊,崔公乃天下读书人之首,我替恩公翻案,除了要替他去了罪名,还想为他洗去在天下读书人眼中的污名。”
  当年为了栽赃宋绍宁,背后之人曾经捏造了不少流言蜚语,将宋绍宁塑造成一个不尊师长,不通礼教的悖逆狂徒。
  谢檀心有不甘,对崔南山亦心有怨怼:“我想见崔公,除却此事,亦是想站在他跟前,问他一句,当年为何不出面,为恩公脱罪?”
  或许在上位者眼中,宋绍宁只是区区一届县丞之子,杀了便杀了,都不及帝京城中一家寻常的酒楼倒闭来得紧要。
  对谢檀而言,于私,宋绍宁是妻子的救命恩人,亦是一位极好的友邻,于公,泱泱的科考场只是失去了一名普通的举子,自会有万人顶上,但在谢檀的眼中,却是一颗来日有可能在官场中大有作为,为民图利的新星,就此陨落,他知书达理,他才华横溢,他本该在十一年前一举登科,为朝廷效力,为像他这样的百姓谋福祉。
  谢檀露出嘲讽的笑,他如今在祝余和萧持钧眼前已经毫不遮掩,“虽无实证,但这些年我辗转寻了许多当年的旧人,按他们口中所言,恩公并不是惹怒了什么贵人,也并未与人起什么冲突,他只是恰巧,挡了贵人棋子的路。”
  换卷仅仅只是因为宋绍宁占了他人的位置,他的考卷被人誊抄安上了其他人的名字,真正有他署名的考卷本该在十一年前就被焚毁。
  老天薄待他如此,却犹有不忍,让谢檀成为这场局中唯一的见证者,带着证物一路南下,存活至今,让这桩陈年旧案留下了一个几不可察的切口。
  【作者有话说】
  最后的剧情线来了,我感觉按现在的加班程度,再写个一两周就要完结了[猫爪]
  第82章 密不透风
  ◎等仗打完了,我们就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