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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明簌牵着嘴角,笑不达眼底。
  皇帝下旨让薛徵去平定平凉镇的动乱,这件事对薛徵而言很简单,也是立威望的好机会,不日就要动身。
  消息传到侯府时,薛瑛刚睡醒,她头有些疼,精神恍惚,昨夜做了一夜的梦。
  说来很奇怪,自从和程明簌成亲后,她已经许久不曾做过那些梦。
  梦中,她是魂魄的状态,飘在半空中,看着那间封闭的屋子,程明簌每日都会过来,什么也不坐,只是坐在床边看着冰床上的尸体,用手帕细细擦拭她的脸。
  薛瑛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恐惧了,她觉得梦里的程明簌将她带回来好像并不是为了鞭尸。
  似乎是在进行某种仪式,门外的道士总是念着她听不懂的话,贴在窗户上的符纸上也都是她看不懂的内容。
  薛瑛试图飘到程明簌身旁,做鬼脸,程明簌熟视无睹,扇他巴掌,踹他,手和脚都从他身体里穿过。
  薛瑛意识到,程明簌是无法看到她的,她也无法与梦中的世界相通。
  眼前景象变来变去,一会儿,屋中所见又与先前不同了,外面的小厮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程明簌匆匆出门,薛瑛有些好奇,跟上他,没想到自己竟然穿过门,离开了这间屋子。
  薛瑛反应过来,她的灵魂并非被困在这间屋子里,而是可以随着程明簌而移动,只是不能离他太远。
  出了院子,眼前所见并非侯府,薛瑛望向四周,打量几眼后莫名有些熟悉感,她仔细一想,随即愣住,这地方,竟然是侯府出事后,程明簌租下来的那间院子,在六皇子登基前,薛瑛曾和程明簌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日子。
  梦中,竟然也有这样的地方,像是程明簌的私宅,他将她的尸体带回来后,偷偷藏在此处。
  前面传来打斗的声音。
  薛瑛飘过去,听到一声怒喝。
  “我表妹呢!”
  这声音……
  薛瑛探出头,发现徐星涯握着剑,抵在程明簌脖子上。
  他神情凶厉,目眦欲裂,好像当场就要杀了程明簌,却又碍于别的原因,无法动手。
  程明簌神情冷淡,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活死人,毫无生气。
  任徐星涯怎么逼问,只会说:“她是我的妻子,她在哪儿轮不着你来管。”
  “她已经死了,应当入土为安,你这样囚着她,你是想要她九泉之下也不安宁吗?”
  薛瑛惊呆,飘到程明簌身边,盯着他看了许久,什么叫他的妻子,难道前世,她也嫁给他了?
  那两个人又打起来,薛瑛想继续凑上去听,她想知道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每一次做梦梦到前世,都是断断续续,无头无尾的情景。
  然而不待她靠近,眼前忽然一黑,接着所见之物又变了,程明簌跪在地上,割开手,伤口涌出赤红的鲜血,他面色不改,将自己的血滴到符纸上。
  身旁,一个穿着袈裟的僧人叹了一声气,“施主,困于执念,强留已逝之人的魂魄,不管对你还是对逝者而言,都是永生永世的折磨啊。”
  薛瑛认出,这个僧人,是永兴寺的和尚,圆净方丈。
  薛瑛从小体弱,什么药都吃遍了,身体依旧很差,动不动便晕倒,侯夫人没办法,抱着她去了永兴寺,吃斋念佛,供奉香火,求佛祖庇佑。
  薛瑛记得自己七岁的时候,圆净看着她,说:“她前缘未尽,魂魄不稳,所以体弱多病,薛二姑娘原本是没有今世的。”
  侯夫人不明白,幼小的薛瑛缩在母亲怀里,神色虚弱。
  “师傅,这是什么意思?”
  圆净无法多言,只说:“她的今生,是别人强求而来,若是守不住,便没有以后了。”
  侯夫人迷茫地看着圆净方丈,紧紧将怀里的女儿搂紧。
  梦中的程明簌割破手腕,血快要流干,圆净站在一旁,无奈劝说,“你这样,会不得善终。”
  “我只想要她活过来。”
  程明簌虚弱地跪倒在地,他拼命站起来,费力抬起手臂,握紧薛瑛的手。
  屋子里的符咒骤然扬起,哗啦啦散落满地,铃铛剧烈响动。
  薛瑛醒过来后,头痛欲裂,冷汗涔涔,心中怅然若失,她常做梦,醒来后又记不得多少。
  “姑娘。”
  :=
  采薇急冲冲敲门,“朝廷下旨了,世子要被派去平凉镇镇压暴民。”
  薛瑛一愣,清醒过来,“怎么先前一点消息也没听说过?”
  采薇摇摇头,知道她担心兄长,“今早平凉镇动荡的消息才刚传回京,没多久宫里便传了旨意,说陛下下旨派咱们世子去处理此事。”
  薛瑛坐了起来,她现在真是害怕薛徵被派出去带兵,又遭人记恨,他这些年一直奔波在战场上,从来没有好好歇过,与犬戎的战事刚停不久,竟然又要去平定叛乱。
  薛瑛草草洗漱换衣完,出门打探消息。
  爹娘比她先知道,正在叮嘱薛徵事宜。
  “哥哥……”
  薛瑛脸上露出不安。
  薛徵移目看向她,知道她心里担忧,宽慰道:“我很快就回来了,闹事的多是被逼急的普通百姓,他们并不是亡命之徒,所求的,也只是一个公正,很好劝说,不一定需要动用重兵压迫,我此次前往,定是先行规劝,实在没办法才会动兵,没事的,你别担心。”
  大部分闹事的百姓,最开始都只想守好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他们一代代农耕,辛苦操劳,骨子里是软弱的,若非官僚剥削压迫,想不到要揭竿而起。
  若是穷凶恶极的亡命之徒,就必须得镇压了。
  听了他的话,薛瑛才稍微安心些。
  她带着下人去收拾东西,薛瑛熟练地说出一样一样物件,看着下人们装进箱子,搬到随军的车马上。
  平凉镇在北方,没多久便要入冬了,天冷,薛瑛还收拾了几件厚实御寒的冬衣让薛徵带上。
  事情发生得突然,耽误不了多久,薛徵即日就要出发。
  他知道,皇帝派他去平乱一定是程明簌说了些什么,官僚压迫,百姓被逼上梁山,这个时候,谁能稳妥地处理好暴乱,将伤损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谁就能立功,积攒威望。
  而程明簌只需要在朝中,将这火引到皇帝身上,是他未登基前建立了安民所,又留下了层出不穷的隐患。
  薛徵去了平凉镇,没一个月,便将动乱制服,他虽然带了兵去,但是并没有与他们动干戈,反而卸了一身盔甲,连刀剑都未曾拿,着一身布衣,独自前往叛党阵中谈判。
  此前,朝廷官府对于他们这些人,都如蝼蚁一般对待,从未将他们当做人看,他们被视作逆贼,听说薛将军带兵前来,本已抱着必死之心。
  哪里晓得,薛将军来了平凉镇,孤身入阵,刀斧加身而面不改色,他并不是来杀他们的,而是来救他们的。
  为首的叛党立刻痛哭流涕,放下手里的兵器,无数人涌上前*,一个个诉说自己的委屈,薛徵直接坐镇衙门,亲自提笔,将他们的冤情全都记了下来,整理成册。
  不费一兵一卒,轻而易举瓦解了平凉镇的叛乱,有官员见状,斥责他包庇乱党,这群人,本就死不足惜,更何况前知府便是死于他们之手,谋杀朝廷命官,处绞刑都是轻的。
  薛徵没有理会,反而承诺为首的几名叛党,会在陛下面前保住他们性命。
  平凉镇的动乱就这么被平定了,薛徵收集完北地官绅犯下的种种暴行,又帮他们重建家园,教会他们许多新式农具的用法。
  一时间,北方的百姓无不对薛徵赞颂有加,甚至不少人去庙里上香拜佛,都不忘也拜一拜他们的活菩萨薛徵。
  这样的盛名传到京师,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官员们称赞薛徵,替朝廷省了力,毕竟用武力镇压暴动,耗时耗财,还容易激起更大的民愤,一不小心就将叛党的队伍变得更大了,而薛徵却不费一兵一卒解决了这件事,换做他人,绝没有面对无数凶恶的叛党,还有胆量卸了盔甲,孤身谈判的胆量。
  不过,几家欢喜几家愁,皇帝却好几夜都没睡好觉。
  他一边欣喜,平凉镇的事情被解决了,一边担忧,畏惧薛徵的盛名。
  当皇帝的,最忌惮臣子的威望比自己还要高。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你亲亲我就不疼了。”……
  薛徵回京的时候,汴河旁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皇城街被围得水泄不通。
  谁不想一睹大将军风采,书上所说的掷果盈车的画面大概莫过于如此了。
  薛瑛坐在茶楼二楼的雅间里,从窗户往外看,正好可以看到薛徵进京的画面。
  这样的盛况,就是年初的时候,皇帝主持亲耕礼,观赏的人群都没有这么密集,薛徵吩咐队伍里的下属,沿河维护秩序,切莫因为拥挤而生出事端。
  他处理及时,汴河旁挤满了人,有个孩童落入水中,很快就被雁北军捞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