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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在宫中等着见薛徵,听侍卫传来这样的消息,面上跟着笑了笑,龙袍下的手却握紧了,说话的时候也夹杂着几分强忍的咬牙切齿。
  他没有想到薛徵会将事情处理得这么快,找不到一丝可以指摘的地方,皇帝将那个烂摊子丢给他,也是想,一旦处理不好,主事之人一定会给自己惹上一身腥,而趁这个机会,皇帝会培养自己的势力,再借机将薛徵这根刺拔除了。
  才一个月而已啊。
  福宁殿中,程明簌刚走近,沉重的砚台便向他砸来,程明簌面色不改,一动不动,任那砚台砸在他身上,墨水溅了满衣。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皇帝如同一头发狂的困兽,在御座前来回踱步,“派薛明羽去平定叛乱?你瞧瞧!你瞧瞧他如今的风光!汴河两岸,山呼海啸!百姓眼中只有薛大将军,何曾还有朕这个天子?!这哪里是平叛,分明是助长他的气焰,让他挟功自重,威望滔天!程爱卿,你告诉朕,你到底是真心在帮朕,还是暗中为那薛明羽筹谋!”
  皇帝猛地停下脚步,双眼死死盯住程明簌。
  程明簌被砚台砸得胸口闷痛,但身形依旧挺直如松,面上毫无波澜,甚至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他缓缓抬手,用袖口随意地擦拭了一下溅到下颌的墨渍。
  “陛下息怒。”
  程明簌声音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有几分从容不迫,他抬起头,说道:“臣当日建言派薛明羽出征,绝非一时兴起,更非为其张目,此乃捧杀之策。”
  “捧杀?”
  皇帝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疑惑。
  “正是,陛下且容臣禀明。”
  程明簌向前一步,“陛下试想,古来多少名将败亡之根,皆在其功高之后,日渐骄横,僭越无度,终致天怒人怨,君王不容。”
  他一开口,瞬间吸引了皇帝的注意力。
  “陛下。薛明羽其功已高,其势已成,此刻若强行打压,只会显得陛下刻薄寡恩,寒了功臣之心,更会激起其麾下骄兵悍将的不满!唯有将他捧到云端,捧到他自己都飘飘然,忘乎所以,捧到让天下人都看清他的真面目。”
  “到那时候,陛下再处置他时,才越显得迫不得已,越显陛下之仁厚,天下人只会看到陛下重用功臣,而功臣却不知收敛,恃功而骄,犯下弥天大错,此乃帝王平衡之道,非陛下之过,是薛明羽在自取灭亡啊!”
  程明簌的话语,如同带着蛊惑,一层层将眼前的迷雾剥开。
  “可是如今薛明羽携泼天之功回京,气势如虹,朕又当如何?”
  皇帝的声音缓和了许多,但依旧带着浓浓的忌惮。
  程明簌心中冷笑,知道皇帝已入彀中。他立刻道:“陛下,此刻当以最高规格嘉奖薛明羽一党,封赏务必厚重,爵位、金银、田宅,要让天下人都看到陛下的隆恩浩荡。”
  “厚赏?”皇帝眉头又皱起,“这岂不是让他更得意?”
  “陛下,这正是捧杀一策的诀窍所在,唯有将其捧得足够高,将来摔下来,才足够惨烈。此外,陛下应委以薛明羽京畿防务重任,将他牢牢留在京城,置于陛下眼皮之下,一则显陛下信任倚重,二则明升暗降,便于掌控,悄无声息夺了他手上的兵权。再者,京畿防务关系重大,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之罪,人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还怕找不到错处惩治吗?”
  程明簌冷笑一声,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狠戾,“陛下可密令心腹,暗中搜集其党羽所做的不法之事,其麾下将领骤然得势,岂能个个谨守本分?骄兵悍将,必有跋扈之举,门生故旧,也势必有攀附钻营之行,这时……便是陛下收网之机,新账旧账一起算,雷霆万钧,天下人亦无话可说。”
  说完,程明簌最后深深一揖,聊表衷心。
  “陛下,微臣之心,日月可鉴,臣所做一切,只为助陛下剪除权臣,稳固江山,没有陛下的提携,微臣难有今日啊。薛明羽不过是一把锋利的刀,用完了,自然要归鞘封存,若刀生了异心,妄图噬主,那便唯有断之而后快。”
  皇帝仍面色犹豫,只问道:“你娶了薛家的女儿,若薛明羽有势,你也不吃亏,怎会想到替朕谋划?”
  程明簌脸色变了变,眼神有些凶狠,“微臣无父无母,没有家世背景,外头看着风光,可微臣在薛家,过得都是猪狗不如的日子,薛明羽仗着自己统领三军,身负盛名,何时将我这个妹夫放在眼里,非打即骂,逼迫臣端茶送水,臣是陛下的臣,不是他们薛家的奴婢!只有陛下,才是微臣的天……”
  他跪了下来,眼含热泪,情真意切。
  这一番话,终于彻底打消了皇帝的大部分疑虑,心中那点猜忌也烟消云散。
  当初还在潜邸时,程明簌便帮他解决了许多难题,六皇子能坐上皇位,对亏了这个功臣。
  他叹了一声气,“爱卿受苦了。”
  皇帝缓缓坐回龙椅,脸上露出一丝疲惫而阴冷的笑容,“子猗果然深谋远虑,忠心可嘉,就依爱卿之策行事,捧得越高,摔得越粉身碎骨,朕这就下旨,嘉奖薛府。”
  程明簌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仇恶,“陛下英明……”
  成箱成箱的金银珠宝搬到薛家,皇帝还另外给薛徵赐了座庄子,此番大张旗鼓的嘉奖,快将全京城的人都看傻了眼。
  武宁侯看着这些金子,脸上露出几分愁容。
  盛极而衰,如今风头无两,怕是要出事。
  薛徵看到这些,面无表情,只是叫人将珠宝抬到薛瑛院中,让绣坊将那些上好的料子拿给薛瑛与侯夫人做衣裳。
  薛瑛没有心思去翻看那些首饰,她见程明簌回来时,官袍上溅了大片大片的墨汁,不像是不小心弄到身上的,像是被故意泼的。
  宫里面能打他的也就只有皇帝,皇帝以前亲近他,信任他,这般动怒,以至于拿砚台砸人,不知道是不是起了杀心。
  “你怎么了?”
  薛瑛手指绞着帕子,担忧地看着他。
  程明簌摇摇头,“没事,打翻了墨而已,我换身衣裳就好。”
  薛瑛自然是不信的,“陛下打你了是不是?”
  程明簌沉默片刻,说:“他是有些生气,不过已经没事了。”
  程明簌本来还想徐徐图之,若非皇帝自己蠢,想要与臣子推心置腹,说出和亲一事,本来程明簌还可以让他再多活半年。
  一想到薛瑛险些被送去和亲,程明簌心里便杀意沸腾,只想立刻杀了皇帝。
  薛瑛完全不知此事,她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要万劫不复了。
  “你给我看看。”薛瑛忙不迭地去扒程明簌的衣襟,砚台很重,不是柳枝羽毛那样的东西,砸在身上不是小事,若是不小心磕到额角或是眼睛,怕是命都没了。
  程明簌刚脱了官袍,只穿着身中衣,衣服被她轻易扯开,露出胸膛。
  白皙的皮肤上突兀地现出一大片红,严重的地方甚至都发紫了。
  薛瑛脸上满是愠怒,“狗皇帝,反了他。”
  她气鼓鼓地站起来,打开床头的柜子,乒铃乓啷地翻了翻,拿着一个药罐,再怒气冲冲地回到程明簌身边。
  “你躺好,我给你上药。”
  程明簌依言躺了下来,难得没有多话。
  他并不想让薛瑛看到他身上的伤口,可他又实在迷恋她为他焦急担忧的模样。
  好像火药,一下子点燃四肢心肺,灼热炙烤着他的心脏,程明簌需要竭力才能控制住自己因此舒爽到想要颤栗的身体。
  薛瑛在担忧他。
  她低着头,秀眉轻蹙,轻手轻脚地将药膏抹在程明簌身上,生怕力气重一点按到淤青他会疼。
  程明簌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薛瑛弯腰久了,鬓边一缕发丝垂下,落在程明簌身上,痒痒的,他忍不住伸手,牵在掌中。
  他时不时哼一声,音色难耐,好像怕她担忧,在极力忍受痛楚那般。
  薛瑛这个人容易心软,一听,眼睛水汪汪的,无措地道:“我弄疼你了吗?”
  程明簌望着她,“好疼的。”
  “那怎么办?”她好像快要哭出来,“我没有用力。”
  程明簌轻声道:“你亲亲我就不疼了。”
  薛瑛眼眸微微睁大,直觉他好像在忽悠他,程明簌一向坏心眼多,他经常这样哄骗她。
  可是看着他低垂着眉眼,声音虚弱,极力忍着痛不让她担心的模样,薛瑛又说不出质疑的话。
  她放下药罐,缓缓俯身,摸索着吻上程明簌的胸膛,柔软的唇瓣贴着他的身体,舌尖也舔了舔。
  程明簌呼吸一滞,而后变得急促起来。
  薛瑛亲着他胸前青紫的皮肤,微微抬起目光,犹豫问:“是这样吗?还疼吗?”
  程明簌本来只是想骗她,亲一亲他的嘴,哪里知道被她误会,她会低下头,亲吻他的身体。
  他舒快得眼前都有些发白,细软的发丝扫着他的腹部,被她亲过的地方又热又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