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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串再回到你手中时,已经充满了他的神力。
  送仙典仪结束,钟离闲了下来,你几乎没饿过肚子。他会定时给手串补充神力,想着办法做些好吃的东西投喂你,又或是约你去琉璃亭、新月轩。
  你动动唇,捏着手串胡思乱想一通,低头小声问他:“钟离,你这些年……呃、我是说最近,最近你都在做什么?”
  这种心情很奇怪。
  只是刚刚,你觉得,漫长的时间里,他好像已经习惯了没有你的生活。
  你清楚自己躲着他的行为过分又不妥,可是当他真的停止关注你,你又会很失落。
  青年长叹一声,只道:“修缮旧物。”
  千年的时间有多长?
  久到岩君度过两千余春秋,见证了其余五位神明的更替;
  久到钟离下定决心,让璃月这个与神同行之地辞别神明;
  久到他昔年种在绝云间洞府外的桂花树,已经满山遍野。
  所以钟离察觉到你恢复记忆后开始苦心焦思地躲着他,心中无奈又好笑——被你气的。
  他清楚原因。
  时间在他身上镌刻了无法磨灭的痕迹,一厘一毫、点点滴滴沉淀了几千年。
  漫长的时间使你眼中的钟离与摩拉克斯成了截然不同的存在,一个是眼前真实的人,另一个则成了记忆里的存在。
  所以他会觉得很好笑。
  明明几千年前,你总会在他耳边念叨“钟离如何”。真的面对念叨了不知多少回的“钟离”,又觉得差别过大。
  青年一旦想起他需要向你证明他是他自己,就会头痛。
  从某些方面来说,即使度过两千年的岁月,你在让他头痛这方面,从没有失手过。
  在钟离看来,自己其实并没有多少改变。
  他抬头看向窗外婆娑的树影,起身时衣摆拂过你的手背,“堂主今夜留我在堂内议事,你若乏了便先歇息,不必等我。”
  钟离没有指责你。
  钟离不会指责你。
  好脾气的钟离先生面对你的抗拒与逃避,也不过是默许、纵容你的一切举动。
  你意识到这一点,抓住他的手腕,“等一下——”
  他没再动。
  话刚说出口,你就后悔了。你咬唇抓着他的手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支支吾吾地点了个菜:“这个,没、没事,我就是……我就是想说晚上想吃腌笃鲜。”
  “好。”他轻轻应了一声,低头看向你握着他手腕的那只手,问道,“可还有别的?”
  ——明明想说的不是这个。
  可是话堵在舌尖,怎么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表达什么。
  像是几天前你躲着他到处乱跑,一旦面对这种感情就坐立难安。你摇头,后知后觉地松开手:“没了。”
  钟离微微颔首,却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原地,目光在你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
  你被他看得不自在,移开视线:“怎么了?”
  门外传来胡桃的呼喊:“客卿——你还在磨蹭什么呀?再不来我就让仪倌们把你的茶换成白开水啦!”
  钟离失笑,终于转身向外走去。
  你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倒在床榻上。
  躺了一会儿,你又迷茫地坐起来,百思不得其解。
  这种情绪……
  到底是什么?
  *
  你那天晚上“如愿”吃上了腌笃鲜。
  钟离忙着修缮他的旧物,玉京台的甘雨告假半日,与你约好一同回绝云间看望她师父,结果玉衡星刻晴突然找她有要事相商。
  从萍儿的花坛捞了两朵霓裳花,你闷闷不乐地折了两下,决定要改变现状。
  萍儿:“……我的花?”
  你胡乱把花塞给她,连吃带拿,“借我一把弓,什么样子的都可以,是弓就行。”
  萍儿回她的尘歌壶里翻了好一通,找到把早年闲云为教甘雨习武做的练习木弓。她将弓递给你,不解:“怎么突发奇想要练弓?”
  你张口就来,“适当的肢体接触有利于缓解关系。”
  萍儿还想问你这是准备缓和谁的关系,你挥挥手就走了。
  暮色渐染,夕光斜斜地穿过海棠树的枝叶,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
  翻过钟离家的院墙,你踩在海棠树的树干上,见到石桌上摆着的宣纸和砚台。
  紫玉镇纸,墨香四溢,男人手腕悬空握着一支毛笔,好不雅致。
  你跳下树,也不管会不会扰乱他正在写的字,将木弓扔到了桌上。
  钟离疑惑地抬头看你,你莫名其妙地扔下一句:“教我练弓。”
  他打量木弓,没说教不教,只道:“这弓不好。”
  ……奇怪的关注点。
  常人多少会开口询问你为何突然要学弓术,他说的却是弓不好。
  不过,没拒绝就是同意。
  “萍儿那里随便拿的,甘雨小时候练习用的旧木弓,总归是我用,你看不看得上都无所谓啦。”
  游戏中与他有关还提到弓的文本,不是悬黎千钧就是陨龙之梦,他能看得上这把木弓就怪了。
  钟离拾起弓,试了试弦,确认勉强能用后递给你,“你的「硫」应当也能变作弓。”
  「硫」不知道被你丢在哪里了。
  盐和尘的权柄都被你封存在「硫」之中。认真说起来,那是赫乌莉亚留给你的,最后的礼物。
  你从他手中接过弓,握着弓身,举起、对准落在海棠花蕊处的一只蝴蝶。
  弓弦刚拉满三分,忽然有温热的掌心从身后贴上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往上一托。
  “箭簇再压半寸。”钟离微微俯身,左手顺着你绷紧的小臂滑向腕骨,玉扳指抵住突突跳动的脉搏,“这里太僵了。”
  你明显心不在此,但依旧照着他的话做了。
  钟离右手食指压住你蜷起的拇指,引着弓弦缓缓后撤,“松弦时指节要放松,如此——”
  你又不是真的想学箭,开始耍赖:“钟离——”
  箭矢脱手而去,弓弦发出颤鸣。
  尾羽擦过蝴蝶翅膀,精准打掉一朵棠花。
  你转头时脸颊蹭到他耳边的流苏,有些痒。他不太习惯这个动作,退后半步调整了你肩膀张开的幅度,不急不忙道:“嗯?”
  钟离几乎对你有求必应。
  所以当你为了躲着他说乱七八糟的话,他也只是笑笑,不拆穿你。
  如同许多年前,你请求他收回那枚碎片时,他没有反驳、不能拒绝。
  你好像明白了。
  明白了恢复记忆后,每次见到他,胸腔内异样的,令你坐立难安情绪。
  他并非有意去习惯没有你的生活。
  而是你抛下他两千多年,他不得不习惯。
  焦虑、不安、局促,这种感情是……愧疚。
  愧疚令你不想面对他,不想面对自己做的那些荒唐事。收好手中的弓,你另一只手去抓他的衣袖。
  钟离偏过头看你。你抓着他的衣袖,垂下眼眸,像是认错,“我好像很亏欠你。”
  这句话说出口,你点头又摇头,道:“我亏欠你好多。”
  钟离当然不会指责你。
  可是当初若陀实在看不下去,替友人说过。若陀说你好狠的心,狠心地抛下他,狠心地要他亲手杀掉你。
  泪水从眼眶中啪嗒啪嗒掉下来,你失神松开他的手。
  “对不起……”你喃喃着,一边哭一边抹掉眼泪,想要解释,“我是说,我做的那些事……”
  “何来亏欠之说。”钟离摘了手套,指腹落在你眼角处,擦掉眼泪低声说,“都过去了。”
  他这么安慰你,你眼泪更止不住了。
  哭得越来越厉害,你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说:“你还、你还是骂我一顿吧。”
  男人显然是没见过你“主动找骂”的模样。他好笑地捧住你脸颊,搓了两下,“当真?”
  “真的,你骂我吧。”你如释重负地吸吸鼻子,语气郑重。
  方才哭得投入,你都没发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远处天衡山只剩下影影绰绰的深色轮廓,绯云坡的灯笼未亮,院内的海棠花再次昏睡。
  钟离叹气,脱下外衫。
  你努力平复情绪,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黑暗之中,衣服的布料摩挲。夜色寂静,他的声音格外清晰,“木曦,你知道吗?”
  软乎乎的东西蹭着你的手背,你睁开眼,白绒绒的一片占据了全部视线。
  形状如同祥云,柔软如同棉花的尾巴。
  钟离同你开起玩笑,“尾巴其实有它自己的想法。”
  你呆愣地盯着眼前毛发松软的尾巴,还没回过神。祥云尾巴灵巧地蹭着你的手背、脸颊,擦掉你残留的眼泪。
  它缠着你的手腕,将你带向青年身边,还不忘用尾巴尖挠挠你的掌心。
  “尾巴见不得你哭。”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