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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观的那些人可不是没有眼色,人家亲人团聚,自己过去凑什么热闹,都笑道:“不了,家里还有事呢。”众人纷纷散去。
  一家子进了门,庄绍耀扫了一圈,问:“娘,我爹呢?”
  “你爹还能去哪儿,就在观音庙里教书呢,我让人去叫他。”
  “别去,马上也快放学了。”庄绍耀连忙道。
  沈母给庄绍耀倒了一杯水,庄绍耀忙接过来,道:“娘,我来我来。”
  “嗨,这点累不着人。”沈母起身到外面看见董二正在卸东西,上前道了谢,并让董二去休息。
  董二笑道:“太太,我们这一路顺利得很,不累。我帮着把东西卸了,给这两位兄弟收拾出地方暂住一晚,明天送他们走。”
  沈母听了,叫鲁妈给这几人做饭吃。吩咐完,沈母又回到屋内,问起庄绍耀这几年的经历,庄绍耀一一答了。
  “你前些日子来信说,等五六月回来,八月才秋闱,现在怎么回来这么早?”沈母有些放心不下,便问道。
  庄绍耀顿了一下,道:“等爹回来,我一起说吧。”
  沈母闻言眉头拧起,道:“家里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给我说说,我心里先有个底。”
  庄绍耀只好道:“大哥接到朝廷急报,说是乱兵进了河南,他担忧爹娘,就让我回家接你们去南边。”
  沈母想了半响,道:“没听说这回事儿,这消息是不是假的啊?”
  庄绍耀道:“是真的。大哥也曾怀疑消息的真假,但是他知道去平乱的那些官员,而且这些年老天爷不给面子一直旱。”
  沈母默然,过了一会儿道:“我们年纪大了,还能去什么地方?离了家不习惯,人家说话咱们听不懂。去哪里干什么?”
  “娘!乱兵烧杀抢掠,留你们在家里,我们兄弟都担忧。你要是不跟我走,那我也就不走了。”庄绍耀道。
  沈母气笑了:“你年轻着呢,能和我们一样吗?”
  “当然一样。”庄绍耀说完,想起一事,赶忙道:“娘,你找几个人去送信。大哥说了,要带舅舅家、大姐家、曹伯父家还有苏山长家一起去南边。”
  沈母皱着眉起身,叫来董四和董大。庄绍耀给两人分好书信,嘱咐他们尽快送到几家。
  二人走后,庄绍耀劝道:“娘,你就当到南边游玩,去看看大哥。大哥你好久没见了吧,还有平儿宁儿,都长很高了。”
  “大哥为官身,不能离开,否则就要关监狱。你就当瞧瞧大哥,说不定那什么乱兵只是昙花一现,等太平了,咱们就回家了。”
  庄绍耀眼珠子一转,转变了劝说的方式,继续道:“南边比北方更繁华,人也更多。娘你长这么大出去玩过吗?爹去过府城,你去过吗?要不要趁此机会去南边游玩游玩。”
  沈母竟然诡异地心动了。
  但是她很快清醒过来,笑道:“我都老了,去玩什么,呆在家里就行。”
  庄绍耀见状,更加起劲儿地说起江南的风景来。只要娘同意了,爹也就能同意了。
  庄绍耀的嘴说得沈母心驰神往起来。
  “不是长住,家里太平了,我就送你们回来。”
  “你和大哥多少年没见了。”
  “一辈子没出过府城,趁着年纪,出去见见世面,回来也能和老姐妹说道说道。”
  沈母意动,但还是摇头道:“不去,那得花多少银子?”
  庄绍耀立马给她算了笔帐,算出的钱比沈母想的还低。
  “这家里我做不了主,回来问你爹。”沈母抵不住,最后咬牙道。
  “爹肯定是同意的,南边有很多大儒,我现在的师傅学问也极其好。”庄绍耀见母亲松口,笃定道。
  第42章 劝说
  ◎事情僵持在这里◎
  庄绍耀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他以为一说出来,父亲为了安全考虑,就会带着几家人跟着自己前去南边避祸。
  然而实际上,即便他把大哥的书信拿出来,庄进想也不想一口拒绝。
  “我走了,家里怎么办?按你哥的意思,咱家必定要到南边长住,观音庙的学堂怎么办?家里的土地宅子怎么办?到那边没地没房咱们怎么生活?”
  “按你大哥的意思,把你姐家、你舅家、曹家还有苏家都接过去,他们为什么要抛家离乡跟着你去江南?”
  “你舅和曹家还好说,人口少。你大姐上有老下有小,跟你去不带父母就是不孝,他们带上父母,说不得要带上兄弟妯娌,你大哥供养得起吗?他们到了南边活不小去,该怎么办?”
  ……
  庄进的一席话说得庄绍耀抬不起头,他想得太简单了,现在连爹爹都说服不了。
  沈母见儿子低垂着头,浑身笼罩着低落的气息,劝道:“得了吧,你放过耀儿,他也是一腔好心。得知危险,只想着自己,不想父母,遇见这样的儿子,你就高兴了?”
  “耀儿是个好孩子,他让你去南边避祸享福,你不去就算了,怎么还骂起人来呢。”
  沈母朝庄绍耀道:“你爹就是驴脾气,你不必搭理他,娘知道你的孝心。”
  庄进闻言,暗自愧疚说话太重,儿子刚刚千里迢迢地回来,打算心急火燎地要带自己避祸,结果就被自己说了一通。
  他叹了一口气,道:“吃完饭,你早早去歇息。这事情大着呢,等明日我们几家一同商议。”
  庄绍耀蔫蔫道:“好,爹,大哥说乱兵……势如疾风,你要三思啊。或者你要是放心不下,就当去南边游玩,看看大哥。”
  “浑说,我手底下一摊子事,怎么有闲心去游玩。吃完饭,你去睡觉,”庄进道。
  庄绍耀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垂下头,劝动娘的说辞被爹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沈母瞪了一眼庄进,撕一只鸡腿给儿子,安慰道:“别听你爹胡说,他以为自己是中心,这村里离了他就不转了。耀儿,你瘦了,多吃些。”
  天色昏暗,屋内点了灯,黄色的灯光洒在饭桌上。虽然是晚饭,但相对于农家却是很丰盛:一只烧鸡、一盆火腿豆腐汤,一碗炖肉,一碟炒时蔬。
  /:.
  庄绍耀被母亲这么一安慰,精神又高昂起来。他一边吃,一边道:“我这是抽条长个子,而不是瘦了。”
  沈母一脸欣慰,道:“也黑了,瞧着怪壮实。”
  庄绍耀道:“路上晒的,这还是坐在车厢内,我本来想骑马回来,但是大嫂阻止了我。”
  说罢,他冲庄进卖可怜道:“爹,看在我和大哥这么捉急的份上,你好好考虑,要不要去南边。”
  “吃你的饭。”庄进道:“食不言寝不语。”
  庄绍耀哦了一声,低头扒饭。
  沈母瞪了庄进一眼,一边给儿子盛汤夹菜,一边对庄进道:“别吵了,别吵了,孩子在路上奔波了一个月,能让孩子安安生生地吃上一口热饭吗?”
  “还是娘你对我好。”庄绍耀赞道。
  沈母道:“吃你的吧,这碗炖肉好吃,肉炖得软烂,又香又好吃。”
  庄绍耀夹了一筷子吃,连声称赞。母子间的温馨似乎要把庄进排除在外。庄进夹了鸡头啃着,静静地听两人说话。
  吃罢饭,庄绍耀被赶去睡觉,只留下夫妻二人对坐无言。
  灯光摇曳,两人的影子几乎盖满了半间屋子。如今天热了,到了晚上,这热意也不曾退。
  “你想不想去?”沈母问庄进:“光儿和耀儿都是实诚人,你若是不去,他们只怕寝食难安。”
  庄进唉声叹气道:“家里走不开啊,我心里打算要在观音庙教一辈子学生。”
  “再说了,现在去江南,就能安生吗?”庄进又道了一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又不是年轻人。”
  沈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你年龄不大,何必说丧气话?要我说,观音庙的事情也好办,出钱雇个童生或秀才来教学便是。”
  庄进欲言又止道:“咱们走了,兰儿她一家呢?她必定走不了,好不容易生活过热乎了,怎么那么容易就能走的?江南开销大,站不稳脚跟回来,要地地卖了,要房子房子没了,谁愿意去啊?”
  沈母也跟着叹气,嘴里骂道:“贼老天,简直不给人活路了。朝廷去剿匪的人都是废物吗?”
  庄进道了一句:“慎言。这几年咱们家尚好,但你看看村里的其他家都怎么样?哪家不是勒着裤腰带日子?苛捐杂税多如牛毛,饷银一年比一年重。”
  沈母最后道:“明天,他们几家要过来了,咱们商量个章程。”
  “唉,不知道绍儿什么时候回来?还有宗儿?绍儿和宗儿无信,只怕弟弟和曹家都不甚乐意去。”沈母起身去洗漱,嘴里念叨道。庄进不由得也担忧起来。
  昨日几家都收到董家兄弟送来的书信,听说在南京的庄绍耀回来了,这是他捎回来的家信。
  众人忙看了,结果里面竟然是庄绍光力邀众人来南京的话,并没有提到河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