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固了两秒。
“现在真成巴黎世家了。”贺屿实在忍不住笑场:“破洞款。”
没办法,贺屿只好把这双潮袜买了,顺手还给顾则桉买了一双他永远不会穿的荧光紫潮袜,没办法,谁叫顾则桉走过来帮了一个倒忙让他成为了潮流先锋呢。
两人沿着人行道走到十字路口停下,等绿灯。
街角对面一家ktv的三楼,一个醉汉正扒着窗框吼:“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结果招牌底下悬着的灯箱突然“啪”地炸了一颗灯泡,细碎的玻璃碴子簌簌落下,醉汉被惊得踉跄后退,歌声戛然而止。
贺屿笑着收回视线,突然问身旁的人:“你今天为什么会穿这件衣服啊?”
“怎么?”顾则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深灰色休闲夹克,反问:“不好看?”
“没有,挺好看的。”贺屿抬手弹了弹他的手臂:“就是和你平时风格不太一样,看你穿得这么休闲还有点不适应。”
顾则桉突然凑近半步,肩膀几乎要碰到他的肩膀:“那你今天为什么买了这件蓝色的校服?”
校服?
贺屿听到这两字实在绷不住了,原本打算再编个“打折”或者“被沈淮逼的”之类的借口,可话到嘴边他看着顾则桉却突然笑了,先是轻笑,然后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笑得弯下腰,手肘还不小心撞到顾则桉的手臂。
“我怎么感觉我有点懂了。”他眼角都快笑出泪花:“你今天穿这件衣服是不是跟我想的一样?”
“嗯?”顾则桉愣了一下,但看着贺屿那上下打量不怀好意的目光,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笑了笑,没说话。
“是因为办公室那一株小嫩芽?”贺屿一边笑一边用手背擦眼角:“你那个助理律师实在是太朝气蓬勃,绿意盎然。”
“嗯。”顾则桉拽了一下他的衣领:“我看某人在办公室一共看了三次。”
“哦?有这么明显吗?”贺屿猛地站直身体,瞪大眼睛:“你数得这么清楚,一直盯着我啊?”
两人同时沉默,下一秒又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贺屿笑得靠在顾则桉肩上,顾则桉则扶着他的腰防止他滑下去。
夜风吹过两人的衣角,深灰与浅蓝在暖黄的路灯下交织。
“我投降!”贺屿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道:“顾则桉,你说我是不是有病啊?”
“嗯?”穿堂风一下蹿了过来,顾则桉慢条斯理地替贺屿把外套的拉链拉上:“那可能我病得更严重。”
贺屿抬手拽住拉链,把脑袋缩进外套的衣领里,笑着笑着突然小声说:“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啊。”
尾音轻得几乎消散在风里,但顾则桉听见了。
他嘴角向上翘了一下又故意压下去:“你这是跟我表白?”
“这儿还有第三个人吗?”贺屿突然夸张地左顾右盼,甚至还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手表,正好一片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两人中间,贺屿伸手接住叶子,叶柄在他指间转了个圈,他向前半步,用叶柄轻轻戳了一下顾则桉的胸口:“不可以吗?”
“可以。”顾则桉抓住贺屿的手腕,触到对方同样急促的脉搏,拿走了他手上的梧桐叶,用梧桐叶遮住两人的侧脸,在叶片投下的阴影里飞快地碰了下他的嘴唇,一触即分的速度还是让贺屿耳根子红得透透的。
他心虚地扫了一眼四周,幸好现在是寒冬深夜,周围没几个路人:“你可......”
“嗡--嗡”
顾则桉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屏幕上的来电让他明显地皱了皱眉,等到电话快要挂断,才接起。
“顾律,你弟弟顾以轩刚才在监区活动时突然晕倒,我们已经安排送往省立医院,根据规定,在外就医必须要家属签字配合治疗。”
监狱长宋继荣知道顾则桉对他这个弟弟不管不问,以往都是顾以轩的妈妈来探监,但是顾以轩妈妈最近去国外疗养,只好给顾则桉打电话:“你是他在国内的唯一亲属,请你明天务必亲自先来监狱协助转运手续,然后去医院再办理相关手续。”
顾则桉身上的温度一下子降了好几度:“嗯,知道了。”
第116章
医院的电梯门打开,顾则按从监狱那边办理了手续过来,走廊尽头的手术灯亮着刺目的红光,护士站的时钟显示下午四点。
“顾律。”监狱长宋继荣站在长廊尽头,看见顾则桉后走过来:“顾以轩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转入普通病房,你要不还是进去看他一下?出了什么事,我们也担不起这责任。”
“嗯。”顾则桉穿过两道自动门,拐角处的消防栓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推开门后,顾以轩正半靠在枕头上,心电监护仪的电极片贴在赤裸的胸膛上,看到来人后嘴角瞬间扬起一个弧度。
“哥。”他声音像侵了蜜刀:“你终于肯见我了。”
顾则桉盯着心电图上平稳的绿色波浪,眉眼冷漠:“你怎么就没有直接死掉?”
“我怎么能如你所愿呢?”病床上的顾以轩懒洋洋地歪了下头,眼底带着一丝病态的兴奋与怨毒的甜腻:“不仅不如你愿,我还要你来看我。”
窗帘被风吹起一角,阳光在地板上划出一道晃眼的白线。
“进口药,能让人心肌酶骤然升高,心跳暂停三十秒。”顾以轩慢条斯理地撕下电极片,露出完好无损的皮肤:“为了见你,我连死都试过了。”
“你装的?”顾则按皱起眉头,脸上显着不加掩饰的厌恶:“我会告诉宋监狱长,足够你在里面待到死。”
顾以轩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病房里撞出回音,他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一步一步逼近,顾则按闻到他身上残留的消毒水味,混着某种危险的亢奋气息。
“你就这么讨厌我?”顾以轩伸出五根手指,在顾则按眼前晃动:“五年了,你一次都没来看我。”
顾则桉懒得理他,转身朝病房门口走去。
“我真没想到。”
身后,顾以轩的声音像划在玻璃上的钝刀,沙哑、诡谲:“贺屿竟然没有死。”
顾则桉的脚步一顿,转回身,凌厉的目光直视那张瘦削却狡黠的脸:“你怎么知道的?”
“你以为我只是无聊的坐牢?”顾以轩坐回病床翘起腿,悠然自得地抖了抖病号服的袖口:“我这几年一直在看你啊,哥,你去哪儿,见了谁,我全都知道。”
他眼神幽暗,指尖对着顾则桉比了一个开枪的姿势:“包括你在海市见到了贺屿。”
顾则桉猛然觉得背脊发冷,他被盯了五年,竟然毫无察觉:“你他妈有病。”
“对。”顾以轩低声应着,忽然抬头,声音拔高一节:“我有病,病得不轻!我就是喜欢你,可你从来都不看我一眼。”
“那个贺屿.....”他狠狠咬牙,恶毒地吐出:“他凭什么?”
顾则桉的脸色完全沉了下去,语气冷到极点:“你连人和畜牲都分不清?”
“我就不明白了。”顾以轩猛地从床上站起来,扯掉手上的输液管,鲜血顺着静脉针的洞口渗出来:“为什么你失忆了还会喜欢他!”
“你不配和......”顾则桉话还没说完,手机忽然响了,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一看,是沈淮。
“喂,顾律。”电话那头的沈淮调侃道:“我给你说啊,贺屿身体不怎么好,你们不克制一下......”
“什么意思?”顾则桉打断了他的调侃:“他没跟你一起?”
沈淮愣了愣:“我就是打电话来问你,我们约在海晟广场见面,现在还没人影,电话也打不通,我就给你打......”
电话那头话还没说完,顾则按就挂了电话赶紧给贺屿打过去,可电话一直打不通,在第七声忙音响起时,他忽然抬头看向顾以轩:“是你。”
顾以轩先是一愣,显然没料到顾则桉会发现得这么快,随即也不装了,咧嘴笑开的样子像极了毒蛇吐信。
“对,是我,”他靠在床头,食指一节节敲着铁床护栏,铮铮作响:“除了想见你之外,这也是我为什么把你骗到医院来,你每天送他接他,我的人怎么好把他绑走。”
“你把他带去哪了?”顾则桉的拳头带着风声挥在了他苍白的脸上,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顾则桉揪住他的病号服领口:“你要是敢动他,我现在就撕了你。”
顾以轩毫不在意地舔了舔嘴角的血,从枕头底下摸出个一平板电脑:“我的人已经把他带到北郊鹰嘴崖。”
屏幕上赫然是实时监控画面,贺屿被反绑在悬崖边一张松动的铁椅上,手腕已经磨出血痕,脸侧一道血迹顺着下颌染红了锁骨边的衣角,因为他低着头,顾则桉看不出伤得严不严重,但就在他想看得更仔细一些时,贺屿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隔着镜头的视线恰巧和他撞上。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时空彷佛突然塌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