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铮,”裴霁明唤来墨铮,“把这个送到江府,亲手交给少夫人。记住,一定要看着她收下。”
墨铮接过木盒,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书房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烛火噼啪的燃烧声。裴霁明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冷风灌了进来,吹得他打了个寒颤,却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墨铮刚走没多久,便听见寒刃在外扣窗。
“何事?”裴霁明的声音瞬间沉了下来,他知道,若非急事,寒刃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
寒刃回答道:“据说户部侍郎家的二公子明日会带上喜娘前去拜访江府。”
“什么?”裴霁明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咔咔作响,刚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瞬间又窜了上来。
竟有人动作这般迅速么?
“替我给赵侍郎递封帖子,就说我明日要去府上拜访。”
寒刃有些迟疑:“可是少爷,现在已经是深夜了。这个时辰递帖,怕是会显得刻意”
“刻意便刻意。”裴霁明转过身,眼底的戾气几乎要溢出来,“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盯上这事了。去备帖,用我的私印,就说有要事相商。”他顿了顿,补充道:“让驿卒快马送去。”
寒刃见他态度坚决,不敢再劝,躬身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天刚蒙蒙亮,赵侍郎府的门房刚打开侧门,就见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马上的驿卒翻身下马,将一封烫金帖子递了过来:“镇国将军府急件,务必亲手交给赵大人。”
门房不敢怠慢,捧着帖子一路小跑进了内院。赵侍郎刚洗漱完毕,正坐在花厅里喝茶,听闻裴霁明深夜递帖,顿时皱起了眉头:“裴将军?他这个时候来拜访做什么?”
拆开帖子一看,那苍劲有力的字迹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寥寥数语却字字千钧:“久未与赵大人相聚,明日巳时登门拜访,有要事相商。”
赵侍郎摩挲着帖子上那个鲜红的私印,心里咯噔一下,昨日他那个傻儿子刚提出自己想娶江府的姑娘,今日裴霁明就上门,这绝非巧合。
“爹,怎么了?”赵文彦穿着一身新做的宝蓝锦袍,喜气洋洋地走进来,“喜娘已经在门外候着了,我们何时动身去江府?”
赵侍郎把帖子往桌上一拍,脸色沉了下来:“还去什么江府?裴将军要来了!”
赵文彦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来做什么?我们去江府是为了……”
“为了求娶江锦岁?”赵侍郎没好气地打断他,“你以为裴将军是傻子吗?他与江锦岁虽已合离,可那点情分还在,你这个时候凑上去,是不是不想活了?”
赵文彦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合离便是陌路,他还能管得着江姑娘的婚事?再说了,我早已心仪江姑娘许久,如今总算有了机会,他一个武夫懂什么?”
“懂什么?”赵侍郎气得吹胡子瞪眼,“他懂如何在战场上取人首级,懂如何让你我父子在朝堂上永无宁日!”
紧接着他指着帖子,“巳时登门,这分明是来者不善,你今日敢踏出府门半步,我打断你的腿!”
巳时刚到,裴霁明便带着寒刃来到赵府门前。他穿着一身玄色劲装,腰间悬着佩剑,未穿官服却自带一股迫人的气势。
“镇国将军大驾光临,快请进!”赵侍郎早已在门口等候,脸上堆着客套的笑容,心里却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裴霁明目不斜视地走进花厅,在主位旁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扫过站在一旁脸色铁青的赵二公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赵大人倒是好福气,二公子一表人才,想必不少名门闺秀趋之若鹜吧?”
赵侍郎干笑两声,心中有些忐忑,他已经知晓今日裴霁明过来的目的了。于是他仍然硬着头皮回答道:“小儿顽劣,让将军见笑了。”
“不知,二公子可有许亲?”
赵侍郎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来了。他偷偷瞥了眼身旁的儿子,见赵文彦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连忙抢先答道:“尚未许亲,小儿年纪尚轻,一心只读圣贤书,倒是没心思考虑这些儿女情长。”
“哦?”裴霁明挑眉,将茶盏往桌上一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可我怎么听说,二公子近日对江府的姑娘颇为上心,甚至要带喜娘登门拜访?”
他特意加重了“喜娘”二字,目光如炬地看向赵文彦。
赵文彦再也忍不住,往前一步朗声道:“是又如何?江姑娘才貌双全,与我正是良配,我登门求娶有何不妥?倒是将军,您与江姑娘已然合离,何苦紧抓着过去不放?”
他话音刚落,就被赵侍郎狠狠拽了一把。
赵文彦被他攥得喘不过气,却依旧嘴硬:“这我对江姑娘的心意日月可昭!”
“心意?”裴霁明冷笑一声。
“你的心意,就是带着喜娘上门,趁我与她有隙之时横插一脚?赵侍郎,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儿子?”
赵侍郎连忙上前一步,对着裴霁明作揖:“将军息怒,小儿年少无知,口出狂言,还望将军海涵。此事绝无可能,我定会严加管教,绝不让他再胡言乱语。将军放心,赵某明白事理,绝不会让小儿再犯浑。”
赵文彦看着父亲卑躬屈膝的模样,又看看裴霁明那副胜券在握的嘴脸,心里又气又急,却终究没敢再说话。他再自负,也知道在绝对的权势面前,自己那点才情根本不值一提。
裴霁明冷哼一声后,他大步流星地走出赵府,寒刃立刻跟上。
直到那挺拔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赵侍郎才瘫软在椅子上,指着赵文彦半天说不出话来。
马车上,寒刃见裴霁明闭目养神,忍不住问道:“少爷,这般威胁会不会太过了?传出去怕是对您的名声有损。”
裴霁明睁开眼,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眼底掠过一丝疲惫。他何尝不知自己今日的行径有失体面,甚至可以说是蛮横无理。想他堂堂镇国将军,竟要靠权势打压一个文弱书生,说出去确实让人不齿。
“我也不想。”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与无奈,“可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
他怕,怕自己稍一退让,锦岁就会被别人抢走。他心里清楚,自己这是在做小人,可只要能留住锦岁,做一次小人又何妨?
杀鸡儆猴的法子果然奏效,第二日城中便传地沸沸扬扬。
消息很快传遍京城,那些原本想求娶锦岁的人,一个个都噤若寒蝉。谁也没想到裴霁明会为了一个和离的前妻做到这个地步,一时间,再也没人敢打江锦岁的主意。
江锦书得知此事后,坐在书房里笑了半天。
锦岁盯着江锦书这个罪魁祸首道:“有人要求娶我这个消息是哥哥你传出去的吧?原本直接拒了便好,这下可好了,哥哥你满意了?”
第62章 深夜相会
◎我怕你选择了别人◎
江锦书正在把玩着手中的玉佩,闻言动作一顿,抬眼看向锦岁,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愧疚,反而露出一抹促狭的笑:“哦?被你发现了?”
锦岁看着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有些无奈的说道:“为何要这么做?”
她拿起桌上的茶盏,指尖在茶盏边缘划了个圈。青瓷茶盏里的碧螺春还冒着热气,茶香袅袅升起,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绪。
哥哥向来稳重,从未做过这般荒唐事。这回竟用这种法子搅动风云。
“我自然是想看看,素来冷静自持的裴将军,为了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他顿了顿,看着锦岁无奈的神情,继续说道:“如今看来,他做得还不错。为了你,又是威胁又是恐吓,倒有几分真心。”
锦岁倒也没心思反驳,只是将茶盏凑到唇边,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
其实哥哥这话倒没说错,裴霁明这番折腾,确实让那些原本跃跃欲试的世家公子收敛了心思,这几日府门前清静了不少。省去不少时间去应付那些虚与委蛇的拜访,也不必再对着媒婆们假惺惺的笑脸强颜欢笑。
是夜。
月色如水,一道月色从雕花窗棂漫进来。
更夫的梆子声刚过,一道黑影掠过,几个起落间已到了江府后墙。
锦岁此刻已经卸下了沉重的环佩珠钗,忽听窗外传来“叩叩”两声轻响,像是石子落在窗纸上。
春雨和秋月此时在门口守夜,房内仅锦岁一人。
又是轻轻的“叩叩”声。
锦岁心头一紧,自己走到窗边,轻声问:“是谁?”
窗外传来一个压低的男声,带着几分急促:“岁岁,是我。”
锦岁的手指猛地顿住。这声音……是裴霁明?听见他的声音后,锦岁莫名的松了口气。
她犹豫片刻,还是轻轻推开了窗。
夜风裹挟着阵阵花香涌进来,还夹杂着泥土的清新,那是雨后独有的味道,沾了些在裴霁明的衣袍上,随着他的靠近,丝丝缕缕地飘进房内。
窗台下,裴霁明正半蹲在那里,玄色劲装的袖口沾着草屑,显然是翻墙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