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上点了胭脂,是最娇艳的海棠色,与耳垂的红宝石相映成趣。她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那个明媚动人的自己,竟有些恍惚。往日里她总爱穿素色的衣裳,嫌红色太过张扬。如今来看,红色也是很好看的。
春雨捧着妆奁走进来,见到锦岁后眼前一亮,旋即回过神道:“小姐,今儿薛姑娘和裴将军都来了。”
锦岁淡淡点头:“嗯,我晓得了。”
她跟着春雨走出房门,刚转过回廊就见薛沉璧正站在海棠树下仰头看花。她微微踮着脚,淡粉色罗裙的裙摆被风吹得轻轻扬起,像只停在枝头的粉蝶。
薛沉璧今日穿了件淡粉色罗裙,见锦岁走来,她立刻笑着迎上来,手里还提着个描金漆盒:“姐姐。”
走近时,锦岁还能闻到她发间传来的淡淡香气。
“送你的生辰贺礼已经命下人送去库房了。”
锦岁闻言道谢,正要开口询问关于陛下的事情,薛沉璧便开口打断道:“姐姐你看谁来了。”
锦岁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心头猛地一跳。
裴霁明正站在月洞门旁,见她看来,原本略带局促的神色瞬间柔和下来,快步走上前递过一个紫檀木盒:“岁岁,生辰吉乐。”
锦岁犹豫着接过,刚打开盒盖就被里面的物件惊得微微睁大眼睛,是一枚做工精巧的戒指。戒托是用赤金打造的,被匠人锤打得薄如蝉翼,上面用金丝缠绕出层层叠叠的玉兰花瓣,花瓣中央嵌着颗圆润饱满的珍珠。
“多谢裴将军费心了。”她抬眼时正撞上裴霁明温柔的目光,脸颊不由自主地泛起红晕。
“这戒指……”锦岁的指尖悬在半空,不敢轻易触碰,生怕碰坏了这精雕细琢的物件。
“寻了京城最好的金匠,”裴霁明看着她惊讶的模样,耳根泛起淡淡的粉,声音里带着几分忐忑,“他说这叫‘玉兰承露’,希望你喜欢…”
江锦书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身着一件宝蓝色暗纹锦袍,腰间系着玉带,步履沉稳。见状,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声音清朗:“好了好了,客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咱们去前厅说话。”
他对薛沉璧道:“这位兴许便是薛姑娘了,前厅开宴了,快些过去罢。”
薛沉璧立刻看穿了他的心思,她嘴角勾起一抹笑,也不戳破,只是对江锦书回以一礼,随后道:“既如此,我便先过去了。”
说罢朝锦岁眨了眨眼,转身离去。
江锦书目送薛沉璧离开后,又看了看身旁的锦岁和裴霁明,他轻咳一声,对锦岁说道:“我去看看还有哪些客人没到,你们……慢慢聊。”
说罢,也顺势转身,朝着与薛沉璧相反的方向走去,留给两人一片安静的空间。
顿时只剩下锦岁和裴霁明二人。
廊下的风轻轻吹过,卷起几片海棠花瓣,落在锦岁的发间。裴霁明下意识地想伸手为她拂去,指尖在离她发丝半寸的地方停住,又触电般缩了回来,转而握紧了拳。
锦岁将锦盒中的戒指取了出来,然后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尺寸竟然刚刚好。
锦岁这才回过神,脸颊又泛起红晕,下意识地想将手藏到身后,却被裴霁明轻轻按住了手腕。他的指尖带着薄茧,触到她腕间的肌肤时,两人都微微一颤。
“别藏。”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目光落在她戴着戒指的手上,“很好看。”
裴霁明紧接着补充道:“还担心尺寸不对,毕竟之前牵你手时,太过匆忙。”
他说这话时,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目光从戒指移到锦岁的脸上,眼底真诚道:“幸好……幸好合衬。”
“多谢。”锦岁轻轻抽回手,却没有再将戒指摘下来,只是将手拢在袖中。
锦岁忆起去年的生辰,彼时二人还未正式认识,裴霁明都不愿来自己的生辰宴,连生辰礼都是他随手送的。
见锦岁出神,裴霁明开口询问道:“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目光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上,像是怕惊扰了她的思绪。
锦岁如实回答道:“我只是觉得时间过得有些快,去年这个时候你还不认识我。”
裴霁明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
他自然知道她说的“不认识”是什么意思。去年此时,他眼里只有军务与朝堂,对这门由长辈定下的婚事满是抵触,甚至刻意回避着关于她的一切。
“是我不好。”裴霁明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愧疚,他往前挪了半步,与她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些,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淡淡的香气。
锦岁抬眼看向他,他的眼底泛红,平日里凌厉的眉峰此刻也耷拉着,像只做错事的小狗,让她心里的那点怅惘忽然就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
廊下的风忽然静了。裴霁明的目光落在锦岁微微颤抖的睫毛上,他的喉结轻轻滚动,往前又挪了半步,两人的影子在青石板上叠成一团,连呼吸都缠绕在一起。
锦岁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檀香。
裴霁明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指腹的薄茧蹭过她的皮肤。他的目光从她泛红的眼角移到颤抖的唇瓣,那里还沾着一点海棠色的口脂。距离越来越近,他能看清她瞳孔里自己的影子,能感受到她急促的呼吸,带着一股清香。
锦岁的心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连廊外的鸟鸣都听不真切了。她想往后退,脚跟却像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她又回忆起二人那日在清风茶楼的吻,他也是这样步步紧逼,将她困在墙角。他的吻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让她在惊慌失措中,生出几分贪恋。想到这里,她的脸颊“腾”地一下红透了。
见到锦岁这副模样,裴霁明浅笑着询问:“害羞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揶揄,指尖轻轻捏了捏她发烫的脸颊。
锦岁并未回答,只是将脸往他掌心埋了埋,像怕被人窥见眼底的慌乱。
裴霁明眸中的笑意更盛,他低下头,唇几乎要碰到她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滚烫的气息:“我们之前分明连夫妻之礼都行了,岁岁现在竟然害羞了。”
这话让锦岁浑身一僵,连呼吸都顿了半拍。她猛地抬起头,撞进他盛满笑意的眼眸里,那里面清晰地映着她泛红的脸。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说“那时不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于是她便听见裴霁明的央求声,那声音里没了方才的揶揄,只剩下小心翼翼的期盼。
“岁岁,我想吻你。能不能让我吻你。”
就在两人鼻尖相抵的瞬间,锦岁忽然闭上了眼。裴霁明的唇离她只有半寸,能尝到空气里甜得发腻的花香,正要俯身落下时——
“姑娘!夫人命我来传话……”一个小丫鬟捧着食盒的身影猛地撞进月洞门,话音在看到相拥的两人时戛然而止。食盒“哐当”一声落在地上,糕点滚了一地,与散落的海棠花瓣混在一起。
锦岁像猛地推开裴霁明,力道之大,连自己都踉跄了一下。她的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眼神慌乱地避开他的目光,双手下意识地绞着裙摆。
裴霁明的手僵在半空,喉间的叹息混着懊恼溢出。
锦岁支支吾吾的问:“何、何事…”
第64章 早已心仪
◎我希望……能一直这样,和你一起看月亮◎
小丫鬟有些不好意思,双手捏着衣角,头埋得低低的,声音里带着怯意:“夫人让奴婢过来问小姐何时去花筵厅,那边已经开宴了。”
“知道了,这就过去。”锦岁匆匆应着。
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跟着小丫鬟往花筵厅走去。廊下的海棠花瓣还在簌簌飘落。
花筵厅里早已是人声鼎沸,宾客们觥筹交错,笑语喧哗。江锦书正陪着几位朝中大臣说话,来赴宴的无非便是江锦书和江元丰官场上的好友。
“岁岁来了。”江锦书眼尖,率先瞧见门口的两人,连忙笑着招手,“快来见过张御史。”
锦岁敛衽行礼,声音温婉:“见过张大人。”
她的目光扫过席间,瞧见薛沉璧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朝她眨眼睛,身边还跟着几位相熟的闺中密友。
江锦书特意安排两人坐在相邻的位置,刚落座,便有位穿墨绿色锦袍的官员端着酒杯起身,拱手道:“江小姐生辰,下官敬您一杯,愿小姐岁岁无忧。”
锦岁笑着道谢,锦岁刚要抬手去端酒杯,手腕便被裴霁明轻轻按住。
他拿起她面前的酒杯,起身回礼:“张大人,江小姐不胜酒力,这杯我替她饮了。”
说罢仰头将酒液一饮而尽,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灯火下格外清晰,几滴酒液顺着下颌线滑落,被他用指腹随意拭去,平添几分不羁的英气。
张大人哈哈一笑道:“也好。”
毕竟现在京中人人皆知这裴将军对江小姐仍是念念不忘,于是乎张大人也并未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