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珠,你可知罪?”皇后一拍桌案,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刺耳。
燕云珠垂着头,并不说话。
皇后猛地站起身,厉声呵斥道:“徐砚是你的夫君,是皇上亲赐的驸马!你竟敢如此对待他,简直是目无王法,不知廉耻!皇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就在这时,外边的太监通报道武安侯世子觐见。
徐砚气喘吁吁地跑进殿内,然后“扑通”一声跪下:“臣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此事与公主无关,是臣自己不小心撞到了桌角,还请娘娘不要怪罪公主。”
他的声音带着恳求和急切。
卢氏见状,气得浑身发抖:“砚儿!你这是做什么!明明是她……”
“母亲!”徐砚打断她的话,眼神坚定,“此事真的不怪公主,求娘娘息怒。”
燕云珠看着跪在地上的徐砚,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陈皇后见徐砚松口,于是便叹了口气道:“既然你都这般说了,这次便罢了。但是嘉禾公主有损皇家颜面,还是要罚的。”
“本宫便罚你抄写《女诫》十遍。”
“谢娘娘恩典。”徐砚连忙磕头谢恩。
燕云珠在原地看着徐砚额头上的血迹,心中五味杂陈。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离开凤仪宫后,燕云珠一路沉默地走着,徐砚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气氛尴尬而沉重。
回到武安侯府,卢氏看燕云珠的眼神充满了敌意,处处给她难堪。燕云珠本就不愿待在这里,如今更是觉得度日如年。
没过几日,她便收拾了自己的东□□自一人回宫去了。
陆贵妃见她回来,虽然心疼,但也知道她在侯府受了委屈,便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她安然住在云霞殿。
徐砚偶尔会进宫探望燕云珠,但燕云珠总是避而不见。
不知为何,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徐砚。那一丝丝的愧意不断放大,这使得她一直有意无意地避着徐砚。
她总觉得,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也挺好。
平静的生活在三皇子兵变的那一天被彻底打破。
那天,燕云珠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喊杀声,紧接着是兵器碰撞的声音。她心中一紧,连忙让紫苏出去打听情况。
没过多久,紫苏惊慌失措地跑回来:“殿下,不好了,三皇子兵变了,叛军已经打进宫了!”
燕云珠吓得脸色惨白,手中的书卷“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她惊慌失措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徐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身上的官袍沾满了灰尘和血迹,头发凌乱,显然是历经了一番厮杀。
“殿下,快走,我带你出去!”
他说着,便伸手要拉她。
燕云珠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又惊又疑:“你怎么来了?”
“别问了,快跟我走!”徐砚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朝着宫外跑去。
他的手心很烫,带着一股力量*,让燕云珠慌乱的心绪渐渐平静了一些。
皇宫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到处都是叛军的身影,他们手持兵器,见人就杀,鲜血染红了宫殿的台阶和走廊。燕云珠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任由徐砚拉着她往前跑。
就在他们快要跑出宫门的时候,一群叛军发现了他们。为首的叛军大喊一声,便带着人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徐砚将燕云珠护在身后,拔出腰间的佩剑。
叛军冲了上来,徐砚挥舞着佩剑,与叛军厮杀在一起。
徐砚让燕云珠快走,就在她犹豫的片刻,一支冷箭从暗处射了过来,直直地朝着燕云珠的方向飞来。徐砚眼疾手快,猛地转身挡在她面前。
“噗嗤”一声,箭头深深刺入了徐砚的后背。
徐砚身体一僵,缓缓地倒了下去。在他倒下的那一刻,他还不忘回头看了燕云珠一眼,眼神里充满了不舍和担忧。
“云珠……快跑……”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燕云珠僵在原地,看着徐砚倒在血泊中,四肢百骸动弹不得。
她冲过去抱住他倒下的身体。鲜血从徐砚的伤口不断涌出,染红了她的衣裙。
“徐砚,你醒醒,你醒醒!”燕云珠抱着他的身体,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的手慌乱地按在他的伤口上,想要堵住不断涌出的血,可那血却像决堤的洪水,怎么也止不住。
愧疚像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她想起大婚之夜,自己是如何将酒杯砸在他头上,如何对着他歇斯底里地吼叫,如何在他流血时冷眼旁观。
那时的她,只觉得解气,只觉得是他毁了自己的幸福。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当初要这么跋扈的对待他呢?
她想起他额头上缠着的白布,想起他在皇后殿上为自己求情时坚定的眼神,想起他每次见自己时眼中那抹从未改变的温和。
徐砚对她要这样好呢?
她从未给过他好脸色,从未正眼看过他,甚至从未把他当作自己的夫君。可他却始终如一地包容她的任性,原谅她的刻薄。
他明明可以不管她的,明明可以在兵变时自顾自地逃生,可他却选择了奔向这龙潭虎穴,选择了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命。
“对不起……徐砚……对不起……”燕云珠哽咽着,一遍遍地说着,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叛军见徐砚已死,便狞笑着朝着燕云珠围了过来,想要趁机对她不利。燕云珠紧紧抱着徐砚的尸体,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如闪电般从天而降,手中的长剑寒光一闪,瞬间便将最前面的几个叛军斩杀在地。
燕云珠睁开眼睛,看到来人,不由得愣住了。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面容冷峻,眼神阴沉得可怕,正是林樾。
林樾手中的长剑不断挥舞,剑光如练,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叛军的惨叫和鲜血飞溅。
他的动作快如鬼魅,转眼间,围上来的叛军便被他斩杀殆尽。
林樾站在原地,目光阴沉地看着燕云珠抱着别的男人的尸体痛哭,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握着长剑的手紧了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燕云珠哭了很久,才渐渐缓过神来。她抬起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林樾,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茫然。
自从燕云珠赶走林樾后,她再没他的下落。
“阿…樾?”
林樾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朝着宫殿深处走去,留下燕云珠一个人抱着徐砚的尸体,在一片狼藉和血腥中,不知所措。
-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这些年这些痛苦的回忆一直裹挟着燕云珠,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她困在中央。三皇子宫变平定后,新帝感念徐砚的忠勇,追封他为忠烈侯。
她开始变得闭门不出。昔日爱穿的鲜妍衣裙被压在箱底,取而代之的是一身身素色的襦裙,连钗环都换成了最素净的银饰。
每月初一十五,她都会换上最朴素的布裙,带着紫苏悄悄出宫,去城郊的静心寺。
寺庙里的香火很旺,香客们的脚步声和诵经声混在一起,反而让她觉得安心。
她会跪在佛像前,一跪就是一下午,手里捻着佛珠,嘴里反复念着往生咒。
这些年,她对徐砚的愧疚与日俱增。
这日,她按照往常一样诵经祈福。
住持大师曾看着她日渐苍白的脸,叹着气说:“施主,执念太深,是会伤了自己的。”
燕云珠只是淡淡一笑。
她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徐砚用命换了她的命,她便要用余生的愧疚来偿还。
刚踏出寺庙,燕云珠拢了拢素色的布裙,裙摆上沾着几星泥点,是方才在山路上不小心蹭到的。
她的余光瞥见一抹玄色的身影,倚在寺庙外那棵老槐树下。
燕云珠一顿,心跳如擂。
她淡淡一笑道:“林副将。”
第69章 怀有身孕
◎倒像是……像是有了身孕的样子◎
燕云珠主动打了招呼。
她刻意用了他如今的官职。
他们二人间像隔着一层无形的纱。
燕云珠将那句藏在心底的“阿樾”死死压住。
林樾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阳光穿过槐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时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的情绪。
燕云珠同样也在瞧着他。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掠过他的脸颊,眉骨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这些年他变了许多。
他的目光更加锐利,似乎…也更加冰冷了些。
紫苏识趣地退开几步,走到不远处的石阶下候着,只留下他们两人站在老槐树下,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