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盯着锦岁的眼睛:“我去喝绝嗣药也是可以的。”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锦岁耳边炸响,让她瞬间僵住。
“这样你就不用再受生育的苦。”
她连忙伸出手,捂住裴霁明的嘴,指尖触到他温热的唇瓣。
“你胡说什么!”
锦岁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这种话也是能乱说的吗?”
第70章 尘埃落定
◎最喜欢你了,我的夫君◎
锦岁俯下身,额头紧紧抵着他的额头,鼻尖相抵,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
“夫君,我知道你心疼我,可你不能因为这个就说傻话。”
裴霁明并未应声,只是将锦岁搂得更紧了些。
从那日起,裴霁明便将自己手上的公务推了大半。
他将那些可交予下属处理的事务一一安排妥当,只留下几件非他不可的要事,也是匆匆处理完便赶回家,生怕锦岁有什么闪失。
可锦岁的孕期状态并不好。
刚过三个月,便开始频繁地孕吐。
起初只是晨起时觉得恶心,后来发展到吃什么吐什么,一碗精心熬制的燕窝粥刚喝两口,便捂着嘴冲到一旁吐得昏天暗地,酸水都吐了出来,脸色白得像纸。
裴霁明看得心疼,整日变着法子让厨房做些清淡爽口的吃食,可锦岁往往只是闻闻味道就皱起眉头。
有次他特意让人去城外的果园摘了新鲜的梅子,想着酸梅能缓解孕吐,可锦岁咬了一口便吐了出来,连带着眼泪都涌了上来:“好难吃……”
裴霁明温柔地为她擦去眼泪:“岁岁别哭,不吃了,咱们不吃了。”
锦岁却不依不饶,把脸扭向一边,肩膀微微耸动着:“我就是想哭,你管得着吗?”
这话说得蛮横,若是换作从前,她断然不会如此。
可此刻,孕期的委屈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股脑地涌了出来。她自己也知道无理取闹,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裴霁明却半点不恼,反而觉得这样的她鲜活得可爱。
他蹲下身,仰着头看她,像个讨饶的孩子:“管不着,管不着,我们岁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我都陪着。”
“你去…给我剥橘子。”
“遵命。”转身去桌边取了个蜜橘,指尖灵巧地剥去橘皮,随后将果肉递到她嘴边。
“张嘴。”
锦岁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地张开嘴。那清甜的汁水在舌尖化开,压下了些许胃里的不适。
她嚼着橘子,偷偷抬眼瞧他,见他正专注地看着自己,像在看一件稀世珍宝。
锦岁小声嘟囔道:“也不知沉璧如何了,前些日子给她写了信告诉她这个喜讯,也不知她有没有收到。”
薛沉璧自离开裴府后,便开始在九洲游历,并无一个固定的居所,所以锦岁每次便只能往驿站寄信。
裴霁明抬手捏了捏锦岁的脸,笑道:“沉璧收到你的信了。”
锦岁猛地抬起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她收到了?”
“真的,”裴霁明笑着点头。
“昨日墨铮来府里,说是沉璧托他捎来了东西。”
裴霁明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个小木盒递给锦岁。
锦岁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只见里面铺着一层柔软的锦缎,锦缎上放着一对小巧玲珑的银锁,锁身上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字,旁边还缀着几颗圆润的珍珠,晃动间发出细碎的声响。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是薛沉璧那熟悉的字迹。
“听闻嫂嫂有孕,欣喜万分,奈何身在外乡,不能亲自道贺,特备薄礼,望孩子平安康健,嫂嫂顺遂无忧。待我游历归来,再与你共饮一杯。”
锦岁手里紧紧攥着那对银锁,心里暖洋洋的。
裴霁明问她:“开心么?”
锦岁点点头。
裴霁明见她眼角眉梢都浸着笑意,连带着自己的嘴角也忍不住向上弯起,露出一抹浅淡却温柔的笑意。
“开心便好。”
-
剩下的日子里,锦岁的月份逐渐大了起来,连带着做事都不便。
起初只是弯腰捡东西要费些力气,到后来连夜里翻身都得裴霁明帮忙,稍微动一下就觉得腰酸背痛。
她常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庭院里的景色,手轻轻搭在圆滚滚的肚子上,感受着里面小家伙时不时的踢动,脸上会漾起温柔的笑意。
裴霁明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他每日里除了处理公务,其余时间都陪着锦岁。
“夫君,你说这孩子会不会太调皮了些?”锦岁摸着肚子,感受着里面的动静,笑着对裴霁明说。
裴霁明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是有些调皮,害得你都睡不好。待他出来我定要好生教训他一顿。”
锦岁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转眼便到了锦岁临盆的日子。
锦岁生产那日落了雨,裴霁明守在产房外,听着里面锦岁撕心裂肺的哭喊,每一声都像刀子一样扎在他心上。
他不愿让锦岁受生产之苦,平日里锦岁总是安慰着他没事,时间久了,他也逐渐接受。
可如今到了跟前,听见锦岁痛苦的声音,他才发觉,他还是怕的。
他安慰着自己,为了准备锦岁此次生产,他做足了准备。
光是挑拣大夫,就费了他不少心思。他先是让人搜罗了京城所有名医的名册,逐个核查他们的行医记录,尤其是妇产科的诊治案例,但凡有过半点差池的,当即就从名册上划去。
至于稳婆,他听闻城南的张稳婆有“送子观音”的称号,经手的产妇从未出过差错,便立刻让人备了厚礼去请了过来。
他站在产房外,想着这些准备,心里稍稍安定了些,可听到里面锦岁越来越微弱的哭喊,那份安定又瞬间被恐惧取代。
他知道自己做了再多准备,也抵不过生产时的瞬息万变,只能在心里一遍遍祈祷,求上天保佑他的岁岁平安无事。
时间一点点过去,产房里的哭喊声渐渐微弱,裴霁明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往下坠。突然,稳婆慌张地从产房里跑出来,脸色苍白地对他说:“大人,不好了,夫人大出血了!”
“什么?”裴霁明如遭雷击,眼前一阵发黑,他踉跄着冲向产房门口,被稳婆死死拦住。
“让开,让我进去!”
稳婆急忙劝道:“大人不可!产房内血腥味极重,夫人此刻也在尽力生产。莫要此刻进去吓到了夫人!”
她一边说一边死死攥着他的衣袖:“大夫已经在里面施针了,正在想办法止血,您要信我们啊!”
“信?”裴霁明猛地低头看向稳婆,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威严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恐惧和绝望。
他猛地抓住稳婆的手腕:“我知道您是这京城最好的稳婆,也知道您从鬼门关里抢回过无数产妇。今日,我不求别的,只求您一定要救救她,一定要尽全力保全她的性命。”
话音刚落,便瞧见春雨端着一盆血水从产房出来,秋月紧接着又端了盆干净的热水进去。
裴霁明此刻只觉得心如刀绞。
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眼眶猛地一红。
“若是只能保一个,求您……求您一定保她。我裴家有没有后嗣,不重要,真的不重要。我只要她活着。”
稳婆被他攥得手腕生疼,不敢挣扎。
“大人,您这是折煞老奴了!老奴定会拼尽全力,定不会让少夫人有事的!您放心,老奴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少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无事的!”
产房传来锦岁痛苦的呻吟声,裴霁明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稳婆看着他堂堂七尺男儿,此刻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她拍了拍他的手背,郑重地说:“大人放心,定会拼尽毕生所学,定要让少夫人平安无事。您就在外面等着,老奴这就进去!”
说完,她用力挣开裴霁明的手,转身匆匆冲进产房,将那扇沉重的门重新关上。
过了许久,产房里终于传来一声洪亮的婴儿的啼哭。
紧接着,稳婆抱着一个襁褓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疲惫却欣慰的笑容:“大人,恭喜您,是个小公子,母子平安。”
裴霁明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踉跄着冲进产房。
刚踏入房内,他便不由得一惊,房内有着浓重的血腥味。
只见锦岁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虚弱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他扑到床边,紧紧握住锦岁冰凉的手,泪水夺眶而出:“岁岁,你怎么样?”
锦岁缓缓睁开眼睛,看到裴霁明,虚弱地笑了笑:“夫君…我…没事…不过有些…疼…”
裴霁明俯下身,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微弱的呼吸:“我在这呢,岁岁莫怕,我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