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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死亡最接近的那一刻。
  他颤抖着的双手几乎不敢去抱起她的身体,因为稍微一点动作就会流下更多的血,她的生命在他的手中一点一点流逝。
  “我更希望她好好活着。”
  其实以他的体术,他能够躲开。
  她的体术基础有他的份,她在训练营里的训练方案,都有他的参与。
  成为他的部下以后,有时候会做她的单挑对象,她总是输,但总是快快乐乐,下一次再试炼的时候又会更强一些。
  她说,“等我成为太宰先生那么厉害的人以后,我就可以保护太宰先生了。”
  “保护好你自己吧。”
  “不要,我要保护太宰先生。”
  “我不需要保护,相反,为了摆脱这个无趣世界的纠缠,我更希望下一次单挑的时候你能击败我,让我顺利从漫长挣扎的生命中醒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太宰先生的意思是想让我杀掉你吗?”
  太宰治满意地摸摸她的头,“理解能力进步了。”
  “如果太宰先生有这个意思,可以直接命令我,太宰先生的命令就是一切。”
  “哦?”他摆明不信,眯着眼笑,“是吗?”
  “假的。”她眨着眼,“我不会杀太宰先生,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太宰先生,即使太宰先生不希望留在人间,我仍然感谢太宰先生作为人存在于这个世界,所以——我一定要保护太宰先生!”
  危险降临的刹那,她只来得及想到不能让他受伤。
  没有想过他能不能躲开,也没有想过自己会不会死。
  那一夜他坐在手术室外想了很久很久。
  原来,承担起一个人纯白无瑕的信赖,是难以回报的罪过。
  他本就是不堪负重存活于世,或许那双总是映满他倒影的眼睛里也曾有过片刻的勇气。
  但如果代价是与他一同坠入深渊,那么,他不愿意。
  所以——
  太宰治还是拿起了放在椅子上的外套,离开时将椅子放回原处,一切就好像他不曾来过。
  望着她醉后模糊不清的意识里依然攒紧眉头念着太宰先生。
  他伸出手。
  触及脸颊的那一刻又停止动作。
  半晌,他收回了停在半空的手,“就当是做了一个梦吧,阿离。”
  太过沉重的诚挚是世间难得,而我……不值得。
  第79章 叛离
  你曾看过午夜十二点的烟火吗?
  所有绚烂一齐奔向黑夜, 绽放的一瞬照亮了所有人的眼,转瞬后又归于无声无息,她曾璀璨过, 但是不会有人记得。
  我见过。
  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大约……是三年前吧。
  “梨小姐,谈判安排一切顺利,清野集团的负责人很快就会到达会议厅……”
  “不必了。”
  “……梨小姐?”
  漆黑长桌旁站着的高挑身影,利落的短发随着梨离抬头的动作动了动,她随手捡起桌子上一摊文件。
  是早已准备好的谈判方案。
  这是梨离和手下的组员一同准备了整整一个星期的心血, 昨天晚上梨离还在熬夜调整其中的利益分比, 尽可能最大化黑手党的利益。
  遗憾的是,这厚厚一沓谈判方案已经是一堆废纸了。
  身后的门打开的时候, 梨离轻轻将文件反扣过来, 转过身时脸上带着笑, 温温柔柔,“千绘,调查结果怎么样?”
  进来的女孩穿着黑手党普通成员的黑西服, 眉眼很漂亮, 是一眼就让人望不掉的那种, 嘴唇上涂着闪闪发亮的唇彩,“很顺利,阿离, 我找到清野集团藏匿货物的地点了, 这次谈判肯定不在话下。”
  梨离是太宰治的直属部下, 又是资历较老的前辈, 如今太宰治的许多命令都是交由梨离传达, 实力在没有异能的执行人员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水平。
  用太宰治的原话来说,交给梨离的事情没有他不放心的。
  因而, 如今在黑手党中,大部分人都会用敬称恭恭敬敬一句梨小姐。
  有在黑手党工作久一点的成员,对新来的人说过,梨小姐以前很好说话的,虽然是太宰治的直属部下,但总是一副温温和和的模样,跟着梨小姐出任务的时候,永远不必担心被骂。
  现在的梨小姐,虽然也总是微微笑着,但更像一个黑手党部下该有的模样。
  而现在,进来的名为千绘的女孩,开口叫着“阿离”,这样如今在黑手党很少再听到的称呼,显示着她跟梨离的关系很不错。
  梨离微微笑着,“是吗,位置在哪里?”
  千绘说:“在一丁目我们检查的第七号位置,现在那间商店已经被我们暗中包围了,由于不敢惊动了清野集团的人,所以现在还没敢汇报给其他人。”
  手指在文件上轻轻敲打着,不快不慢的节奏,在空旷偌大的会议厅里格外清晰。
  千绘见梨离脸色平淡,并不像以往印象里那般毫不犹豫地听信她的话,她忍不住再次开口,“阿离,我们人手不够,清野集团势力强大,恐怕不能维持多久,在那做需要你亲自去处理。”
  “千绘,我们认识几年了?”
  “……阿离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两年了吧,这两年里我吃过你做的蛋糕,穿过你送的裙子,任务受伤的时候给我包扎过,其实我们算是不错的朋友。”
  “……阿离?”
  梨离拿起桌子上那一沓厚厚的谈判方案,随手翻了几页,仿佛在看着上面的内容。
  忽然,令在场几人震惊的刹那,那一沓纸砸在了千绘身上。
  一张又一张的纸像是雪,漫天飘落之中,看不清的纸张缝隙里,梨离拔出了放在腰间的配枪。
  ——砰。
  子弹在胸口穿过,千绘蓦然她瞪大眼睛,“你……你……!”
  随着她的倒地,片片白雪似的白纸跌落在她身上,像是埋葬。
  梨离放下枪,没有多看她一眼,从她的尸体旁走过,手机里拨通电话:“首领,谈判失败,叛徒已经清理,请您允许我组织武装小队前往清野集团的仓库。”
  电话里是太宰治的声音,“嗯,就照你说的做吧。”
  没有多余的对话。
  平淡的回应里也没有多余的口吻。
  “那么,出卖黑手党利益的那个叛徒是谁呢?”
  太宰治又这样问着。
  正迈出会议厅门,梨离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望躺在地上的尸体,血淌了一地,证明着她也曾是个鲜活的生命,几分钟前还对她笑过。
  “太宰先生不知道吗?”
  梨离回过头来继续向前走,长长的走廊在身后,距离会议厅越来越远。
  通话结束的时候,太宰治坐在黑手党五栋大楼里最高的那一栋,从最高一层的落地玻璃窗望下去,整个横滨都在脚下。
  视野里,梨离的身影从会议厅所在的大楼走出来,熟练地组织人员,调用武器,总共不过十分钟的时间,梨离已经出发离开了黑手党。
  天边乌云卷着暗色,似乎是在酝酿着一场大雨,冲垮所有的低气压。
  三年的时间,梨离已经不再是那个连被对方讨厌了都不知道的傻瓜。
  她初到黑手党时,就像一个刚刚学会睁开眼睛看外面的世界的小孩,黑白分明的眼瞳里,世界万物非黑即白,她也是那样天真的相信着。
  别人对她好,她就全部交付真心的信任着。
  被利用。被欺骗。被隐瞒。
  她什么都不懂。
  曾经说过她是傻瓜,她也不懂。
  把真相亲手交到她面前的那天,清理叛徒的任务是她亲手完成的。
  她很听他的话,所以即使被清理的对象是她曾经很要好的朋友,可她还是照办了,结束的时候一个人呆呆坐了一个下午。
  他也看了一个下午。
  看着日光由盛午转为落日,她始终失落,终于在站起来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了坐在对面屋檐的他,那一瞬间,她的眼瞳就像无垠黑夜霎时亮起的烟火。
  她小心翼翼又犹豫地问着——太宰先生呢?
  他的回答是,我也不会。
  所以当部下告诉他,梨离疑似叛逃了的时候,他又坐在当初看着她失落的屋檐上许久许久,直到那一日的落日消失殆尽。
  “首领,梨小姐至今已经半个月没有联系上了,是否需要追查到梨小姐的下落?”
  窗外是漫天坠落的大雨,宛如一场盛大悲剧的落幕,又或者是遮掩住罪恶的开端。
  总之,这样的雨天没有梨离在。
  从她十二岁来到黑手党那天起,总有一双眼睛追随着他,无论他身在何处,那样的目光总是在见到他的瞬间照亮。
  “梨小姐掌握了大量黑手党的机密,如果被敌对组织利用,或者刻意叛逃,这对黑手党来说是巨大的损害。”
  狂风卷着雨点斜斜飘落,从黑手党这座最高的大楼看下去,整座城市都在雨中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