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一会。
她又往隋秋天这边挨了挨,将脸倒在她肩上,缓缓地说,
“我们现在有三张全家福了。”
珍珠也特别乖。
知道棠悔可能抱她有点累,便很主动地跑到了隋秋天腿上。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隋秋天随时对它进行思想教育的结果。
在棠悔上班的时候,棠悔不在的时候,隋秋天每天早上都会蹲下来,孜孜不倦地给体型日益增大的珍珠进行思想教育,摸着它的头对它说——虽然你的名字叫珍珠,但你要记得我们家里最重要的宝贝是谁,嘿,你都已经这么大了,学着负起责任来,好好珍惜她,要懂事一点,不要让她因为你累到。
也不知道珍珠到底听不听得懂就是了。
隋秋天承担起“姐姐”的责任,把家里最小的珍珠揽过来,也撑着肩膀让棠悔靠在自己身上休息。
自己也被太阳晒着眯了眼睛。
下巴枕在珍珠热烘烘的头上,慢慢地说,
“以后会有更多的。”
-
潮岛的冬季不长,但除夕这段时间会是最冷的时候。
轮船在午后停靠。
码头上人员繁杂,也停了不少船。有不少除夕才奔波回来的年轻人,也有不少来码头接人翘首以盼的家长。每个人都穿得很厚,也很拥挤。
像隋秋天小时候每天晚上放学,背着沉重的书包路过这里时都会看到的一幕。后来她以为在这里能等到妈妈,所以放学之后都会来这里老老实实地等一会,还因此被姨妈教训。
现在她成为其中一员,带着自己的宝贝出现在这里,没有人可以对她进行怪罪。
隋秋天一只手牵紧棠悔,另一只手拉紧珍珠的绳,很小心地从吵吵闹闹的码头里挤出来,找了个稍微空旷一点的地方,很是艰难,但也很亲昵地给了棠悔一个拥抱,也蹭了蹭她被风吹冷的脸,颇为正式地说,
“欢迎回家。”
上次来潮岛还是因为工作,和这次完全是不一样的心情。
可能是因为拥有了两颗珍珠。
隋秋天第一次——
有了那种从远方归家后的、产生安全感的那种感觉。
之前住的老房子实在是太老,修缮起来需要很多时间。
这次没有太来得及,隋秋天便租了隔壁鲁阿姨家用来出租民宿的房子——
离她们家很近,推开楼顶的窗户就可以看到她家里的灰色屋顶。也临近海边,跑到另外一边,推开另外一扇窗户就可以看到海。
虽然这次没来得及有点可惜。
但隋秋天又想——也不是只剩下一次可以和棠悔过除夕的机会。
等房子修缮好,或许她们下个端午就可以来这边过。
私下行程,棠悔也没有太讲究排面,没有带太多行李,也没有像上次那样暗中布置一些让她们换上情侣装的人。
她们就只是简单的,两个人,一个行李箱,一只狗,来到了鲁阿姨的房子里。
虽然鲁阿姨的房子平时用作民宿出租也没有很多生意,但隋秋天自己之前就来看过一趟,提前租了一个月,以维持房子内的干净整洁,也很操心地检查过暖气和一些设施是否可以用,还换上了新的被子被套,自己很认真地清扫过一遍,把房子里的边边角角都擦过消毒过,才算放心地带棠悔回来。
这是一个在海边的两层小平房,有一个栏杆围着的小院子,可以让珍珠在里面跳来跳去,还有尖尖的红色房顶——听说是鲁阿姨专门按照自己小外孙女的美术课作业修缮过的。
“你表姐是不是知道我们回来了?”进门之后,棠悔站在二楼窗户边上,听了一会海浪声,思考了一会,问,“过年的话,我们需要去给她送礼什么的吗?”
“我已经和表姐说过了。”隋秋天气喘吁吁地把让她抱了一路的珍珠放下来,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回答,
“她让我们不用去。”
“姨妈看见你可能会问东问西。而且她平时还有蛮多在联系的亲戚。”
要是知道隋秋天带棠悔回来过年,估计要闹翻天。隋秋天不想让这些人见到棠悔。
棠悔当然也没有很想去和那些亲戚见面,便点头同意。
珍珠初来乍到也不怕生,很新鲜地在房子里转来转去,进来一会就像是扒到什么有趣地东西,抓过来趴在棠悔脚边蹭了蹭。
棠悔蹲下来。
它便很主动地把身子靠过来让她摸头,她没忍住笑了一声。
隋秋天正在收拾行李箱里面的东西,听到棠悔的笑声,她返头,便看见棠悔正蹲在窗边,白色大衣拖在木地板上,女人背对着远处的海平线,弯着眼睛看着珍珠笑。
她突然想亲一亲她。
于是她也真的去了。
隋秋天放下行李箱。
凑过去。
不太讲究地把珍珠的脸挤得变了形。
第一遍亲眼睛。
棠悔的眼睫毛有点长,亲起来有点痒。
第二遍。
她很珍惜地亲了亲棠悔的唇角。
可能是隋秋天是个织围巾的生手,这条围巾织得绒绒的。棠悔经常会觉得痒,但也不摘下来。现在也是。她好像觉得痒,被隋秋天亲得笑了笑,却也没有摘下来,没有回避,而是隔着珍珠,慢慢把这个吻加深了。
珍珠“呜”一声,从她们身体中间很不服气地挤出去,然后站在旁边冲她们很不高兴地“汪”了声。
棠悔捧住隋秋天的脸,手指轻轻刮过她的颧骨,下颌,鼻侧,像是在细细感受她的体温,她的每一寸皮肤,用额头慢慢抵住她的额头,笑,
“除夕快乐,宝贝。”
隋秋天蹭了蹭她软韧的鼻梁,也说,“除夕快乐。”
-
长到这么大,其实隋秋天对于除夕的想象没有很多。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中。
除了最小的记忆不是很深的那几年,她每一年的除夕都过得相差无几。
乖乖在姨妈家里吃完饭就去写寒假作业,听着外面炸开的烟花睡觉。
缩在武校薄薄的被子里面吃一块凤梨酥。同学都被家长接回去,她听着很遥远的烟花睡觉。
在温暖的灯光下,看着棠悔吃完饭,自己也吃完一顿饱饱的饭,然后安静地睡觉。
……
这是她第一次想要认真过节。
当然也在来之前认真思考过——
一般除夕夜都要做什么。
首先,她认为必须要有的,就是一顿年夜饭。
虽然隋秋天的厨艺不算好,肯定是比不上山顶的几位厨师。
但她还是想亲手为棠悔准备一顿年夜饭。
下午。
按照计划,她带着棠悔和珍珠去菜市场买菜。
因为珍珠太爱干净,迟迟不肯踏入飘散着鱼腥味的菜市场。隋秋天只好改成抱它。
除夕下午的菜市场不算热闹,因为各家都赶着回家过年。
隋秋天带着棠悔在里面转来转去,也像个大人一样,很努力地跟每个小摊小贩讲价,最后买了虾,鱼,排骨,回家蒸一下就能吃的糯米丸子,酱板鸭,一些卤货,菠菜,牛肉……
总之,两个人的年夜饭,她很操心地买了蛮多食材,像是要做成八个人来吃的架势。
她小时候是这附近出名的怪小孩,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怪事,会让所有人都觉得她很怪。
不少大人都还认得她。
也可能是从鲁阿姨那里知道了她回来过年的消息。
可能人都是这个样子,觉得对年纪小的人可以随便一点,可以随便开玩笑,因为小孩子好像会不记事,因为小孩子好像并不需要尊重。
但等隋秋天长大了,这些大人开始把她当成大人来对待,笑眯眯地和她打招呼,仿佛在她的小时候都没有讲过她的闲话。
隋秋天虽然不喜欢这种行为,但也不至于在除夕夜硬要挑事。
只是不少人看见她身后拄着盲杖的棠悔,都很好奇地问——
秋天,这是你姐姐啊?
语气像是为这么年轻就失明的棠悔感到可惜,却又都在偷偷用一种像是看热闹的目光在打量。
隋秋天不会因为自己生气。
但会因为他们这样对待棠悔而生气。
于是。
每听到这样的话,注意到这样的目光。
她就会牵起棠悔的手,唇角平直地说,“这是我妹妹。”
而还没等棠悔说什么。怀里的珍珠也会龇牙咧嘴,装作很凶恶地“汪”一声。
然后她们转身就走。
绝对不做这家的生意。
她带棠悔回家,不是为了让她忍受这些目光的。
当然隋秋天的气也不会生太久,通常会在棠悔捏捏她的手指,喊一声“宝贝”,让她不要太生气之后就消下去。
然后她就会回头,抱一抱棠悔,再很不辞辛劳地走到另一家,重新挑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