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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扳指停下。
  崔玉响瞳仁骤然缩起,眼神变得阴狠起来。
  脸色难看不已。
  谢庭玄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想把他支派到江南去,进而取代他的位置吗。
  还真是,不要脸到极点了。
  “这个办法好,崔大人做事谨慎小心。有他辅助的话,也就不怕孔尚书没有经验了。”
  “臣赞同。”
  “臣附议。”
  太子党自己演完了一场戏,完全将崔玉响架了起来。后面摸不着头脑的崔党压根不知道怎么反驳。
  但都生发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崔玉响扯唇勉强笑了下,脸色阴沉,“殿下,微臣可能——”
  话音未落,被直接打断。
  谢庭玄声音清冷,不近人情,“九千岁是身体不好,不便前往赈灾。还是在京城呆了太久,过惯舒服日子,受不得赈灾的苦了。”
  崔玉响的脸色又黑了许多。
  他皮笑肉不笑道,“谢宰辅这话实在咄咄逼人。”
  又是一通大道理砸了下来,“九千岁位极人臣,承蒙陛下厚待,更要记得为人臣子的本分。抛却性命这种话自不必说,至少要做到为陛下排忧解难,这些道理连蒙幼的儿童都懂。”
  说罢,微微蹙眉,神情冷淡,“这些年了,千岁也该读点书。”
  熟悉的憋屈感再次袭来,崔玉响被他讥讽得脸透黑。
  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
  忍了好久,才艰难挤出好几个字,“我何时说过自己不去。国家有难,微臣愿效牛马之力。”
  殿内变得寂静下来,气氛有些尴尬。
  过了好一会,高座上的秦王看不下去了。他捂着脸,叹息一声道,“那个,似乎叫犬马之力。罢了,都别吵了,此事明日再议。”
  他想,什么牛马啊,崔玉响也真是该读点书了。
  殿中奸臣的脸黑一块白一块的,表情复杂纷呈,有趣得很。
  他弯腰,咬牙切齿道:“感谢殿下。”
  心里已经恨死谢庭玄,恨不得这个装货千刀万剐。
  攥紧了手指,眼神变得狠毒起来。
  他猜到谢庭玄此举是为了什么,表面上是彻底投身太子党,实则只是利用他们逼他远离京城。
  其实是彻底倒向了秦王。
  想把他逼到江南去,然后期间就能取代他的位置,成为林春澹身边的那个人。
  休想。
  第97章
  这几个月, 秦王需要批阅大量的奏折,早朝后基本都在宣政殿处理政务。
  一待就是大半天。
  殿内宁静,香炉里燃着的龙涎香盘桓升起, 聚缕成线,散发出幽然的香气。
  奏折繁多, 林春澹握着朱笔的手腕都有些发麻了。
  望着奏折上繁多的字, 小声叹了口气。微微敛睫, 忍不住去想今日早朝发生的事情。
  谢庭玄究竟想干什么呢?
  他想得出神, 没注意悬着的笔尖落下几滴朱色墨迹来。
  眨眨眼, 胡乱添了两笔, 便丢到了那边。
  外面的太监通传,说是九千岁崔玉响求见。
  他便将笔放回了架子上,宣他觐见。
  崔玉响朱衣未换, 仍旧是早朝时的打扮。虽然进殿时跪下恭恭敬敬地行礼,但视线始终没离开过高位上坐着的少年。
  那双凤眼阴沉沉的, 却还带着丝丝柔情,缱绻不已。
  林春澹让他起身, 单手支着下巴,懒洋洋地问了句有什么事。
  崔玉响没回答, 只是打开随身携带的食盒。
  让李福验过里面的甜羹之后, 才端起来,勾唇笑着说:“天热,这是刚冰过的银耳羹, 殿下歇息歇息再处理奏折吧。”
  他借着放到桌案上的机会, 刻意靠近少年,几乎将其整个笼住般的亲近。
  林春澹盯着那桌上的甜羹,舀了一勺送进口中, 含糊不清地问:“平白这么殷勤,到底想说什么。”
  男人眉心的红痣格外妖冶鲜艳。
  他微微弯眸,抿紧薄唇,“殿下误会了。若非是殿下不想见到微臣,臣早就日日这么殷勤了。”
  林春澹冷哼一声,表情矜骄,“知道你还来。”
  “殿下这话真是让臣伤心。”
  这是玩笑话,但崔玉响多少能够猜到里面夹杂了点真情假意的讨厌。但他还是能顺理成章地将其当成打情骂俏。
  他想,虽然林春澹现在还不会对他笑,但至少神色鲜活了不少。
  此生从未想到过,仅仅是看着一个人变化的小表情,注视他的各种小动作,便能从心里感受到幸福来。
  午后静谧,奸臣便那么站着等候,直至少年喝完了碗里的甜羹,才再次出声。
  他将帕子递上去,顺势道:“殿下喜欢的话,微臣可以再熬些送来。”
  甜羹的味道确实不错,但一听是他亲手熬的,秦王殿下就没什么胃口了。
  摇了摇头,让李福将甜羹的碗撤下去。他则是拿起朱笔,继续批阅奏折,好一会儿还能感受到旁边那道炙热的视线。
  他很不爽地抬眼,道:“怎么还不走。”
  若是换做别人,崔玉响早就变脸了。可对上林春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甚至连生气都生不起来。
  只说:“殿下明明知道微臣想说什么。”
  少年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手掌像是玉雕成的一样。指尖纤细,气血很好,指腹泛着粉红,夹着朱笔轻轻摇晃。
  琥珀色眼眸中的光芒也轻轻摇晃。
  神情轻挑,又略带促狭。
  浅樱色的唇微弯,淡淡道:“我不知道。 ”
  “今日早朝上,太子党那样咄咄逼人,定然是谢庭玄教唆的。”崔玉响神色阴冷起来,声音略寒,“原以为他对殿下情深义重,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完全倒向太子党,开始对付您……”
  闻言,秦王殿下面无波澜。他很理智地说,“他没有对付我,只是在对付你而已。”
  说到底,将崔玉响派到江南赈灾,并不会对林春澹的势力范围造成实际性的损害。
  只是崔玉响看穿谢庭玄的诡计,知道对方想要趁机取代他而已。
  奸臣噎了一下,凤眼深深浅浅,掠过阴寒的光芒。
  他有些激动,俯身接近少年,却也只敢按住桌角,道,“殿下,若微臣不在您身边,谁来保护您呢。太子不日就要回京了,到时殿下一人如何应对他们?”
  声音冷冰冰的,“别忘了,谢庭玄对您做过什么。若是他心有歹意,还想囚禁殿下呢。如今陛下病重,太子又与您不和。除了微臣,没人再能保护您了……”
  崔玉响深谙人性。明面上,他似乎没有圈禁少年,但他也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反复提及这些事情,就是为了给少年洗脑。
  只有他是可以依靠的。
  只有他才会对他好。
  这是精神上的囚禁,他试图用这样的方式逼得林春澹成为孤家寡人,身边只剩他为止,才能满足心中那病态的占有欲。
  可最坏的是他,伤害林春澹最深的也是他。
  说这话,有些太过好笑。
  林春澹垂着眼帘,说:“那你想如何?赈灾之事非同小可,满朝文武都认同你去,没有正当理由,我怎么拒绝。”
  “这天下又不是我的。”
  崔玉响明白的,林春澹到底只有监国理政之权。虽能压住袁郑联姻这种小事,不让它传到陛下耳边,但却压不住赈灾这种级别的大事。
  若是真闹起来了,反而会给太子党可乘之机。
  “那就让天下成为殿下的。”
  冷不丁地,崔玉响凑到他耳旁,压低声音说了句。
  像是被毒蛇缠绕上来一样,平白生出几分窒息感。听清话中的内容,他更是浑身僵硬起来,攥紧指节,好容易才忍住没推开对方。
  眸光轻轻颤动,变得冷幽起来,“如今朝中这么多人仍在支持太子。我们什么都没有,就算宫变也是太子登基。”
  崔玉响知道林春澹在担心什么。
  他看着少年在袖下颤抖的手,喉结上下滚动着,最终还是逾越规矩,伸手握住了它。
  有些温凉的、带着薄茧的大手缓缓地撬开少年的五指,轻轻地摩挲着。
  他后靠在桌案上,稠丽的眉眼间洋溢着勃勃的野心。
  低头,轻轻地吻了下少年的手背,声音喑哑晦涩,“已经万事俱备。”
  “微臣知道殿下不想被后世记载为篡位的奸佞,所以费尽周折得到了传国玉玺。只要有盖着玉玺的传位圣旨,殿下就是顺位继承的真龙天子。”
  林春澹愣了一秒,他疑惑道,“这并不在我们的计划内。”
  传国玉玺乃是一朝传承所用之物,没几个人见过它的真面目,藏匿的地方只有历朝历代的皇帝知晓。所以他们纵然想到逼宫篡位,却也没想过利用传国玉玺。
  “是的。”
  听到声音,少年垂目,正好见到崔玉响那双炙热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