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袁谢联姻失败,谢泊还因此和后来的秦王结仇,导致士族必须站队太子。如今袁郑联姻再次失败,谢泊这个家主怕是当到头了。
“让他吃些苦头吧。”
男人面无波澜,神情冷淡。
他早就抛却了这些东西,谢泊如何,谢氏如何,跟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心里真正在意的,是醒来时身边没了林春澹的身影。
昨夜到底是真的吗……
这样的事情不是没发生过。他精神状态太差,偶尔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以为见到少年,温存之后醒来,才发现是场虚假的长梦。
垂下眼帘,他想询问桑尧昨天秦王是否来了谢府,却又害怕若是梦的话,桑尧又会让大夫来帮他看诊。
神思郁结,放弃执念,若是再不醒悟,怕是真的要彻底陷入癔症中。
这些话,他听大夫们说过无数次,实在是有些累了。
薄唇紧绷,侧目向床里看去时,正好见到那个锦囊。
眸色晃了一下。
伸手将它攥在手里,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声音嘶哑:“原来,没有被丢掉……”
如珍似宝地将它收拢在心脏的地方,缓缓感受着。
眼尾被逼得泛红,神色却显得没那么苍白。
反而变得幽冷起来。
这一刻,他又重新变得无坚不摧起来。
他和林春澹仍有可能,他必须快速振作起来,铲除横在他们中间的一切。
首当其冲的,是那个该死的阉人。
第96章
袁郑联姻失败, 袁令仪不知所踪。宣平长公主大怒,亲自入宫,要闹到皇帝那里讨个说法, 说秦王真是无法无天,不仅阻挠她孙子成婚, 还那样当众羞辱他。
可她连圣上的面都没见到, 便被崔玉响带人拦在丹凤门外。
她一把老骨头颤颤巍巍的, 指着崔玉响的鼻子大骂了一通, 说他这个阉人真是无法无天, 竟敢拦她。
她可是皇帝的姑母。
崔玉响始终弯唇笑着, 但凤眼中却透着无尽的阴寒。薄唇殷红,眉心也是一颗红痣,声音轻飘飘的, “长公主,臣知道您爱孙心切, 急昏了头。可您得仔细想想啊,如今朝中大大小小的事都由秦王殿下做主, 怎么可能会放您进去见陛下。”
“更何况,您真的要为了一桩小事得罪……”
他适时止言, 但宣平长公主却变了脸色。
她没想到连宫中的侍卫都被秦王把持了, 皇帝不知是死是活,太子又不在朝中……
想清楚之后,也不再坚持要见陛下了。只是临走前摆着谱, 冷着脸着对崔玉响说, “老身今天卖了秦王一个面子,日后殿下也得记着这份情才行。就这么一个孙子,如珠如宝地护大, 怎么说也算是表兄弟,不要太过分了。”
“自然。”
崔玉响弯腰,恭恭敬敬地行礼,“恭送长公主。”
却在她转身离开后的第一秒变了脸色。
神情阴寒,冷冷笑了一声。
心想着表了两三代,还真当自己是什么皇亲国戚了。
她那个猪托成的孙子,竟敢觊觎林春澹,真想,真想……骨节握得咯吱咯吱作响。
找人挖了他的眼睛才好。
宣平长公主没在秦王这边讨到好处,只能将怒火全部发泄在了太子党身上。袁令仪的父兄还不死心,说家中还有年龄相仿的女孩,联姻仍能继续。
不想长公主傲气,本就看不起他们,闹成这样更是不给他们丝毫的脸面,一方面斥责他们养出这样自私不齿的女儿,其他的姐妹又能好到哪里。
另一方面,说他们郑家贵为皇亲国戚,原本是看不上他们家的,愿意联姻也是看在袁令仪在谢氏长大的份上。
剩下的女孩不是旁支就是续弦,怎么可能配得上她嫡亲的孙子。
话说到这种地步,就算袁家再能忍也得撕破脸了。袁令仪的继母又是个泼辣的,骂她老而不死为贼,家里没一个做官的有用男人,也就那点皇亲国戚的情分了。
那秦王殿下不是当众说了吗,你们也算是半条狗,神气什么。
两边人闹得难堪,最终被秦王和稀泥地各打五十大板,终于消停了。
袁氏父子原本是为了袁令仪的亲事回京的,闹成这样后,婉拒了太子党所有的邀约,带着一肚子的气回西南了。
至于那个女儿……逃婚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声名差了也就没什么利用价值,甚至没人再管她去了哪里。
谢泊狼狈地回了兖州,如他们所料的那样,被剥夺了所有权力,没办法再行使家主的权力。
太子党亦是郁闷得很,不仅没得到袁氏的助力,甚至还得罪了宣平长公主。
但值得庆幸的是,他们三顾五请,终于敲开了谢府的大门。谢庭玄这场几个月没好的病终于痊愈。
首回上朝廷议,便剑指崔玉响,逼得他冷笑了好几声,脸色却难看得要命。
原来,初夏刚至,降雨增多,江南又发了洪灾,需要人手去赈灾。崔玉响原本已经选定人,到时他们一唱一和,便能解决此事。
没想到,地方官员刚刚陈述完洪灾的情况。
身属太子党的工部尚书抢先跪下,大声道:“殿下,赈灾一事兹事体大。微臣曾参加过往年的赈灾队伍,加之出身江南,熟悉当地水文情况。微臣自请领头前往江南赈灾。”
赈灾是个苦差事,洪水危险,过后还会伴随着瘟疫。若非有油水可捞,应是没什么人愿意去的。
崔党的人立即冷笑着出声,“孔尚书,您虽然参与往年的赈灾,可只是跟随而已。能做好统领工作吗?”
他微微拱手,朝着秦王殿下提议,“臣认为,应让楚鸿前去。他曾是江南地方官员,数次参加洪灾治理。”
太子党的人冷笑,神情倨傲道,“楚鸿?去年的汴州洪灾,他领着罪臣陈秉前去赈灾,结果吃喝玩乐,样样不差。谁敢让他再去,你觉得殿下糊涂到这个地步?”
短短几句话,就将林春澹架了起来。
两方争论不休,唇枪舌战个不停。林春澹坐在高座上,都有些疲累了。
眼睛眨了眨,悄悄用手腕抵住了下巴。
百无聊赖地想着,这些人到底准备吵到什么时候。
庭下的崔玉响敏锐地观察到了少年的情绪,视线根本移不开。勾唇紧盯着,觉得他这些小动作实在可爱得紧。
忍不住地盯着少年浅色的唇,水润润的,一定很好亲。
他看得出神,凤眼微微柔和,已经忘了自己本该干什么。
然后便听到那个冷漠平静的声音。
谢庭玄一身浅绯色官服,与他各立两边。身形挺拔,虽与他品阶相同,官服相同,却偏偏气质相去甚远,有种孤冷高傲的感觉。
霜眉冷目,面部表情,似乎恢复了最开始的样子。
他淡淡道:“既如此,争吵也没有意义。不如派两人前往江南,统领赈灾之事,顺便可以起到互相监督的作用。”
崔玉响回神,眯起眼,警惕地扫了他两眼。
这方法的确可行。只是太子党此番气势汹汹,定然和谢庭玄脱不开干系。这个疯子,之前萎靡了那么久,现在又有什么图谋。
他那么喜欢林春澹,要死要活的,真的会与之作对?
谢庭玄这人实在聪明。其入朝为官之前,朝中一直是他崔玉响和秦氏纷争,但基本由他掌握了主动权。
因为秦家人玩不过他,只是功勋在身,过往势力较大而已……
但谢庭玄不一样。
短短六年,他被谢庭玄坑了无数次。其惯会用微小的陷阱引蛇出洞,就连他这种老油条都招架不住。
此刻不得不防。
奸臣垂下眼帘,没说话。
但身后的众臣却沸腾起来。这群人是记吃不记打的货色,他们都想最大程度地获得利益,但却没办法规避太子党。
此方法一出,顿时舒服了……心想着就算自己得不到好处,也不能让对方贪了东西去。
互相监督是个好办法。
虽然议论得小声,但还是能听出,群臣基本都是同意的。
见状,高座上的秦王思索片刻,说了句,“这是个好办法,那便如此吧。”
垂目看了眼谢庭玄,浅眸波动了一下,但又很快压抑下去。
“那派谁去呢。”
太子党那边的人选是刚刚的孔尚书,倒是毫无争议的合适。
只是崔党这边,一连举荐了许多人。
但都被太子党一一否决,他们多数屁股不干净,光是贪墨一项便排除了许多人。
剩下的,要么没经验,要么老掉牙。总不能将老人派去灾区虐待……
到这里,崔玉响心底已经隐隐有种不安感了。
一唱一和的,这里面一定有诈。
他微微转动扳指,瞥了眼依旧面无表情的谢庭玄,在猜想他的计谋。
忽然,不知是谁趁乱说了句,“九千岁之前统领过赈灾事务,人又老练,不如让九千岁前去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