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也没心思再多说什么,掏出一份折好的纸笺递给白郎中。
“白先生还要赶路,我就不耽搁时间了。”
白郎中接过来,还不解究竟是何物,询问地望着顾喜喜。
顾喜喜说,“这是我自配的麻药方子,谈不上高妙,难得您有些兴趣。”
“我便写了一份,想着到您手中或许能有更好的用途。”
白郎中怔怔地看着顾喜喜,表情从难以置信,到感动、激动。
他突然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多谢!”
语气无比郑重。
顾喜喜笑了笑,“白先生不必客气。”
“您公务在身,时间紧急,我就不远送了,告辞。”
白郎中准备上马时,忽然抬头望天,“虽说这天气容易中暑。”
“但有些病患及时转移到阴凉处,先让他喝了清淡的糖盐水,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不用太过担心。”
看着白郎中骑马远去,吕晶疑惑地仰头看了一会儿。
“这也没太阳啊,白大夫怎么突然说起中暑了?”
今日午后,天气便转为多云。
顾喜喜转身走进院子,淡淡道,“关键不是中暑。”
“而是没有性命之忧,不用太过担心。”
吕晶更是一头雾水了,“谁没有性命之忧?”
顾喜喜转开话题,“对了,依娜那边你中午才去看过,如何了?”
吕晶大概会错了意,笑道,“原来你在担心她呀。”
“她好的很,能吃能喝,已经遵医嘱下地走动了。”
“不过小乐奴就有点麻烦了,吃不到母奶,只能吃羊乳。”
“小乐奴?”顾喜喜疑惑。
吕晶说,“哦,我忘了跟你说吗?依娜给她儿子取了个小名,乐奴。”
“她说是喜乐的乐,奴仆的奴。”
北离人用“奴”字给孩子做乳名,与大业小孩子叫狗娃、黑蛋、石头近似。
都是“贱名好养活”的意头。
顾喜喜颔首,“平安喜乐,是个好名字。”
吕晶抿唇而笑,“那当然好啦,因为是随着我们东家取的乳名。”
“大家都说,这孩子大难不死,以后定然聪明灵透,还能给身边的人带来好运!”
“就像顾老板一样。”
顾喜喜扶额,“这你们还笑的出来?”
“北离与西北军做了多少年的死对头,哪有人盼着宿敌越来越好啊。”
吕晶瞠目,猛地抬手捂住嘴巴,倒吸凉气。
顾喜喜觑着她问,“这下反应过来了?”
吕晶哭丧着脸点点头。
她并不清楚依娜的真实身份,只听过顾喜喜最初的一点推测。
于是她做贼似的低声问,“万一他们真是北离官宦之家。”
“小乐奴长大了岂不成了咱们大业的敌人!”
顾喜喜长叹一声,想了想,“时移世易,将来如何谁也说不准。”
“至少眼下是两国和平的阶段。”
“更何况稚子无辜,他又出生在大业境内,如今大家当他是普通孩子,喜欢、疼爱并没有错。”
吕晶松了口气,拍着心口定魂,“听你这么说,我这负罪感总算没了。”
天色不早,吕晶去做晚饭,留顾喜喜独自整理这次收集来的土壤样本。
边境开荒的田地还要进一步改良。
顾喜喜依次将样本封存,贴标签。
做完手头的活,她才得以陷入自己的思绪。
白郎中临走前的暗示,至少能让顾喜喜确定。
白郎中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人的性命安危。
而京城中等待白郎中治疗的人应该没有性命之危。
至于白郎中是否知道顾喜喜担心的人是摄政王慕南钊。
以及京城那名病患究竟是不是慕南钊。
后面这两点,顾喜喜还无法完全确定。
自从在军眷们面前官宣,至少在这个村子里,顾老板与摄政王的关系已不是秘密。
在经过短暂的讨论期之后,此事如今在大家眼里已然稀松平常。
就如同“枣花的男人是乔都尉”这一事实,再普通不过。
没人会特意拿出来讨论,但有时闲话家常也会自然地带出来。
也不知白郎中这三日住在村里,是否从哪里听说过?
顾喜喜烦恼地以支颌。
白郎中真不愧是军中的老人儿,将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
既让顾喜喜能不那么担心,又不会违背了白郎中自己的保密原则。
数日后,京城,摄政王府。
夜幕低垂,小厮推开一间上等客房的门。
屋内已经掌灯、茶水、饭菜摆在桌上,还是热乎的。
小厮客气道,“白大夫尽管在此安置。”
“王府没有使唤的侍女,不过到处也不缺人手。”
“白大夫无论有任何需要,出了房门,唤一声便是。”
白郎中点头答应,心中暗自咋舌。
下午刚进王府时,看着王府宽阔气派,他还担心自己适应不了仆婢成群、被人伺候的奢华生活,只怕惹人笑话。
此刻看来,竟都是多余的。
白郎中忍不住好奇道,“在内院也没见到侍女。”
“王爷的日常起居又当如何?”
小厮说,“王爷不喜人近身服侍,其余大小事务自然交由我等料理。”
他说着又笑了笑,“如今也是府中没有女眷。”
“等以后王爷娶了女主子,府中便会添置侍女了。”
小厮说了声“慢用”,不再多言,退了出去。
白郎中坐在桌前发怔。
脑海浮现出顾喜喜那双忧虑的眼睛。
他猛地站起来,不留神膝盖碰到桌子,疼的直咧嘴。
但他却顾不得这些了,震惊地喃喃自语:
“原来如此!是这样吗……”
第465章真相
原本白郎中接下的任务是“快马赴京,为摄政王治伤”。
他看顾喜喜像是担心什么人。
苦于保密原则,他又不能透露详情。
于是才灵机一动,将自己了解的“病患无性命之忧”如实告知。
如此一来,无论顾喜喜因白郎中此行联想到了何人,这个消息可令她宽心。
白郎中收下了顾喜喜的独家药方,以此稍稍投桃报李。
离开眷属村时,白郎中还因为做了好事,内心颇感欣慰。
直到方才,他给摄政王第一次疗伤回来。
才从小厮几句无心之言中突然醍醐灌顶!
摄政王、公告天下、顾氏女子、西北相识、顾老板……
早就熟知的诸多线索在此刻全都串起来了。
白郎中发现了真相,激动地来回踱步。
原来如此!
竟然是这样!
所以让顾老板牵肠挂肚的人,还真是摄政王!
内院,碧纱窗内灯火通明,飘出肉香、酒香。
然而饭桌前只有何景辉一人在大快朵颐。
“这陈年秋露白的滋味真是销魂蚀骨。”
“你养伤不能碰酒,兄弟便勉为其难帮你多饮两杯了。”
“还有这炙仔鹅,外酥里嫩,肉汁甘香浓郁,金齑玉鲙,鲜活的好像在舌头上跳起来……”
“可惜了,只能我一人独享。”
靠窗的湘妃竹凉榻上,慕南钊慵懒地半倚半躺,眼神却写着大大的不悦。
“何景辉,你想找死就直说。”
何景辉端着酒杯,凉凉一瞥,“我相信,就算你一条腿没了,打起来我也不是你的对手。”
慕南钊挑眉,“我怎么听你的意思,像是巴不得我这辈子都别站起来?”
何景辉重重放下酒杯,转身面对慕南钊。
“我巴不得?”
“明明是王爷自己拿性命不当回事吧!”
慕南钊有些头疼地闭眼叹息,“让你憋了这几日,果然还免不了一顿啰嗦。”
何景辉轻笑出声,却是被气笑的。
“我啰嗦?!”
“慕南钊!你这次可不是普通的受伤,你是小腿骨折!肩膀还被毒箭贯穿!”
“别人赌的是满门荣耀,富贵权柄,你倒好,你赌命!”
……
慕南钊明知何景辉这次被自己吓得够呛。
想着还有许多事得撂给这家伙去做,总得让他将心头郁气发泄一番。
于是,慕南钊便勉强忍耐着,由着何景辉怎么说。
直到听见:“若你再不好好养着,以后成了瘸子,顾喜喜指定掉头便休了你!”
慕南钊的脸青了,咬牙切齿,“何、景、辉!”
何景辉停下来,望着慕南钊,笑了,“急了?”
“装作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对你来说太勉强了,不适合你。”
慕南钊冷哼道,“那你就适合?”
“我的确适合啊,”何景辉一脸无辜地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