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最不想停下的就是忍者,他们在建设家园的事情上投入了太多。一开始,许多人都不理解木叶高层的决策——为什么要把村子的资源拿出来支持村子以外的地方?为什么修那么多的路,铺那么多的电线,教育普通人识字,教给他们这么多知识?
忍者的移动力强,根本不需要那么多路。把积累的资源分享给别人,和撒钱没什么区别。木叶的技术是木叶日后在竞争当中的内核优势,为什么要把这些知识当成便宜货一样随便传授给其他人?
但是很快,他们的观念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转变。
哪怕没有任何人向他们解释,当他们看到普通人脸上感激的笑容,忍者路过每一个村落,人们脸上那种发自内心的欢迎和爱戴。
那些免受饥荒和疟疾之苦的孩子们,会在田坎上哼着歌将收集到的牵牛花和紫苑编成花环送给他们。那些老人们也会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会在他们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送来饭团和烤饼,虽然粗糙,但却有着真诚的农家味道。
人们再也不拿恐惧的眼神看着忍者了,哪怕一些年长的人经历过乱世,他们的脑海里依旧存储着那些暗无天日的回忆。他们曾经受到过战乱的波及,不乏有人的亲属要么直接、要么间接死于忍者之手。
但是如今,‘忍者’这个词语在这片土地上,却有了货真价实的正面含义。
这已经成为了孩童梦想中的职业,每个孩子都可以在家长自豪的目光下说出:“我将来想要成为木叶的忍者!”
事到如今,没有人愿意再回去了,没有人愿意愿意停下继续前行的脚步。
至于忍者大陆上的那些普通人,他们或许平凡,但是绝对不怯懦。
他们的脑海里或许仍然畏惧贵族们的权威,畏惧这个压在他们头顶数千年的腐朽阶层,可他们仍旧能够明辨是非,知道他们的手里握住的是真正的希望和幸福。
他们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承接忍者的恩惠。
在木叶创建之前,人们在努力活着,这是为了生存。
在木叶创建之后,人们则是更努力地活着,但却是为了梦想。
贵族们的反对传到人们的耳里,这回没有让民众们在面对权势时下意识地退缩,而是激起了他们心中的轻蔑和愤怒。
“忍者们是和我们站在一起的,我们也是和忍者们站在一起的。大家只要团结在一起,还害怕什么呢?贵族们再高高在上,仅凭他们手下的几个武士,又能对我们做什么呢?”
“那些战乱时期的大名们,之所以会亡国,是因为他们德不配位。但如今的皇帝,他的作风和那些大名没什么不同,是不是也德不配位呢?”
皇帝问责木叶的第二天,消息就在火之国的上下不胫而走。
传播的速度甚至比我这个专职的使者都还要跑得快。
我出发的时候,木叶村的村民们在谈论这个事情;我们赶路的中途歇脚的时候,茶寮里的食客们也在讨论这个事情;等到了火之国的国都,大街小巷里的人们还是在谈论这个事情。
国都的天空雾蒙蒙的,抬头看不见太阳,但是天气却十分炎热,卫兵在街头巡逻,看见街头超过三个闲散的人聚在一起,就吆喝着把他们驱散。
整座城里看不见鸟的踪影,就连零散的动物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一条老狗卧在树荫里乘凉,吭哧吭哧地喘着气,像是有个筋疲力竭的老人在不停地咳嗽,把路过的行人给吓了一大跳。
一如既往,一国之君自然不是我们这些人想见就能随便见的。
火之国大名自从成为皇帝以后,派头和从前相比更是大了很多。
原本豪华气派的大名府被扩修成了弘丽无比的宫殿,崇阁巍峨,层楼高起。
但是大名犹嫌不够气派,配不上他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子威仪,于是命人在大名府原址以外的地方规划土地,另起高楼,宫殿之饰务极华丽,宫阙十里连绵不尽。
可惜的是苦了原本在城内居住的百姓,皇帝花大价钱修建宫殿,花费以万亿计算,但是却不肯给自己的臣民多付一些搬迁费。不少人被迫搬离了自己原本时代居住的地方,只能拿到一些很少的钱。
而皇帝本人没有因此生出半点愧疚。
他的排场不仅局限在居所上面,甚至还将朝廷中的礼仪和规章制度也遵循古制大改特改,力求威严、雅致、繁琐,一言不合就把人折腾来折腾去,以至于让他人不敢对他生出丝毫不敬之心。
所以我们哪怕是皇帝点名要召见的人,也少不了半分那些不必要的程序。
再兼之贵族们常有的傲慢、效率低下,再加上木叶在许多人眼里不复之前的风光,是一个即将被皇帝呵责的罪臣,所以我们一行人穿梭在各个办事处来来去去,跑了好几个部门,就连文书的格式都被刁难了好几遍,最终才把那份现如今改名为‘请觐表’的拜帖送了上去。
作为超级无敌咒术王,我能走到今时今日的成就自然拥有独属于自己的大智慧。
请觐表的文书是由扉间哥一手准备,目的就是防止我擅自在上面乱涂乱画。
对于扉间哥的一切决策,我向来都是无比迷信,不带有任何的怀疑。
他是不会出错的——
或者说,就算是扉间哥有可能出错,也不可能是面对这些尸位素餐、就连九九乘法表都不一定背得下来的傻瓜。
显然,队伍里的其他人也都这样想。
由于我有夹带私货的前科,这次的文书是由日向日圭亲自保管,他是日向一族的宗家,平时稳重自持,对待这份请觐表更是小心翼翼。
排除自己人作祟的嫌疑以后,被折腾了一天的队员们立刻抱怨起来:“扉间大人准备的文书怎么可能出差错?木叶和朝廷往来这么多次,都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哼,我看就是这群人太挑剔!”
“他们自己都没什么标准呢!一会儿说要那位大人盖章,一会儿那位大人说这事不归他管,一会儿说要得到内务少辅的点头,一会儿又说至少要内务大辅才行!”
日向日圭原本对国君充满敬意,此刻也不仅叹了口气:“我们刚才在治部省重新誊写文书的时候,那里的侍从竟然说这里没有纸笔,手还不耐烦地在桌子上敲来敲去……哪怕放在之前,大名府的人也从来没有这么明目张胆地朝我们这么索贿!”
他犹豫了一下,想要抱怨的心情最终还是胜过了内敛的性格:“散云大人,我说句不适宜的话——和这群虫豸待在一起,又怎么能治理得好这个国家呢?”
日向一族加入木叶已久,他们的作风向来平和,从来不激进地站队,也从来不激烈地反对他人,可以说和宇智波一族形成了两个极端。只要不涉及宗家和分家的问题,日向一族完全就将明哲保身这个词语贯彻到了极致。
在风云会变的局势当中,这个家族看起来永远都那么温和无害,不值得报以戒备和疑心。但是如今这个大迈步向前走的木叶来说,日向一族似乎从来没有真正融入过。
日向日圭说完这句话以后,脸就立马红了。
他瞬间意识到这句脱口而出的抱怨,多么有损家族的形象——
他正在对上位者不敬。
忍者是臣子,皇帝是君主。臣子听从君主的命令,忍者要有义务保护皇帝,就像是分家要无条件护卫宗家一样。
况且木叶在创建之初,在约定当中确实对火之国、对火之国的大名拥有军事义务。
日向一族无比重视秩序和规矩,如果他的父亲听到他说这句话,又该怎么想呢?
这个年轻人近乎羞愧了,但是他的脑袋里不由得钻出一些大逆不道的想法:整个世界都和平了,但是只有他的同胞们正在受苦。白眼是稀缺的,这是忍界绝大多数人都在觊觎的珍宝,所以日向家设立笼中鸟是有理有据的,宗家是在保护自己的族人们不受侵害……但是这样做真的是正确的吗?
他想到自己家中的弟妹,活泼开朗,又想到了叔父和父亲之间的疏离,冷淡得仿佛像是陌生人。
父亲因为怜爱他们,有意推迟弟弟妹妹刻下笼中鸟的时间,但是宗法是不可更改的……他们注定将承受这种痛苦,日向日圭和弟弟妹妹的命运将被咒印这道枷锁捆绑在一起,但是他们的心将会渐行渐远……如果他日后将有多个孩子,他的子孙后代也将会承受这样的命运。
一想到这里,日向日圭的心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把他的心脏攥得皱巴巴的,从他至今仍旧在鲜活跳动中的良心中攥出无数苦涩和辛酸的血水。
他的良知在心里大吼:——不,这样不对!哪怕从来如此,这样也不对!
就像贵族是这片土地上的统治者,从来如此,但是他们也不能漠视其他人的生命,践踏其他人的尊严,这样不对。
就像日向家一直维持着宗教和分家的制度,给族人的头上刻下笼中鸟,美名其曰保护,但是生死和荣辱都不能自主的命运,有哪里称得上保护呢?这样也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