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
为了拉快故事进度,所以把汉武时期的故事捏到一起讲了,这应该是后期才有的事情了。
但是架空,所以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巫蛊之祸确有其事,但是具体流程不要被我误导[化了]我要继续敲键盘去了[化了]
第82章 难凉热血
◎人从温顺的壳子里走出来,总要经历过一次痛苦的挣扎。◎
“这已经是我们能想到最妥帖的办法了。”陈阿娇把一个长条形状的盒子放到了卫子夫的手边,“做不做在你自己。要是你不做,出了门,你还是贤后,是太子的良母。”
“我们不过是要你打探太子党内的景况,为的是随机应变,让鸿月能从中找到机会而已,并不连累你。”
卫子夫抚摸着盒子,神色难辨:“报仇……阿娇,仇是报不完的。冤冤相报何时了呢。”
人从温顺的壳子里走出来,总要经历过一次痛苦的挣扎。
陈阿娇慢慢地等,像是在煎一味老成的药。
鸿月公主的神情有些紧张,但更多的似乎是期待。
现在其实也并不是在等,她清楚地知道这是在逼着卫子夫做决定。
上了这条贼船,就意味着要抛弃有“大好前程”的儿子,离经叛道,追求一个前所未有的“皇太女”,寻常妃子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打开这盒子,意味着她不得不卷入成者为王败者寇的泥潭之中。
拒绝她们,也不过就是在这深宫里熬下去,熬到灯尽油枯,四五十岁后一条白绫了结此生。
出乎她意料的是,卫子夫甚至没有多犹豫,就把那盒子打开了,端详着其中静静躺着的那柄不长不短的刀。
这是童谣一早准备好放在她这儿的。
她掂了掂,并没有什么不习惯似得,平静地拿起来攥在手上。
“这是童谣给你的吧?她居然能从卫青那儿讨到这个。”她喃喃着,不太流利地挥了挥,起了一阵小小的剑风,“和他从前给我做的样式一样。”
她原本还有两个姐姐,靠着卫青和卫子夫也飞黄腾达了一阵子,一个前些日子在前朝祸事中被殃及,跟着夫家的家族被斩。
一转眼,卫家从显赫变成众矢之的,卫子夫只觉得自己离“家破人亡”这几个字并不远了。
卫子夫这一生都被推着走。
卷进这宫里,就要不住的互相杀戮,直到角逐出最后的成王败寇。
她已经准备好了。
阿娇准备的长篇大论卡在喉咙里,最后只憋出来一句有点干巴巴的:“你放心,我们做事不会昧着良心的。”
说着却越来越心虚,觉得自己像是在劝良家妇女落草为寇。
卫子夫的回复更加坚定些:“下棋的没有正邪,只有胜负。”
她整个人被这世道阉割过了,善良也是被人雕琢出来讨人开心的玩意儿。
不想就连发自内心的愤怒都是被精心打磨过,给人观赏的,只好伪装成良善。
“刘彻不会急着把你废掉。他对你还有真心。”阿娇玩笑道,“不过童谣恨不得你们连这点真心都没有,怕你到时候对他狠不下心。”
卫子夫把刀收到自己的身上,面容平静,又拿起盒子里一支软鞭:“需要我狠下心做什么?不还是继续演下去么?”
“不喜欢他在我看来才是人之常情——那,来吧。”阿娇摊开双手,“你既然浩浩荡荡的来了,就该让你风风光光的走。你可是要做一国之母的人,该为了后宫震慑蛊气,拿我开刀。也是为了一己私欲,觉得是我在后宫中行巫蛊,才导致宫女中频频出现巫女,害得你被关了禁闭。”
虽然说是诬陷,可是她的声音却更像蛊术,轻柔地钻进了卫子夫的耳朵里。
像是爱人间,伏在肩膀的低语,让人不自觉信服。
破烂的门板漏出穿堂风,一过,吹得她纤细腰身再明显不过。
以身饲虎。
卫子夫犹豫了,手中的鞭子松开,吧嗒掉在地上。
阿娇把鞭子捡起来,再次塞进她的手里:“来吧,反正那些人已经诬陷过我一次了,再来一次又何妨。”
她把身上的衣服一脱,头发也都扯散,热茶浇在了身上,毅然决然地转身,撞开了那破洞的门,跌了出去。
卫子夫抬步跟了出去,浑浑噩噩,嘴里念着对她的判决,抬起手里的鞭子。
刚刚还勉强算的上遒劲的剑风此时绵软无力,落在女人单薄的后背上,还是能发出巨响。
女人装若疯癫,无一人敢劝阻,最后是鸿月冲上去夺了鞭子,摔在地上,扶着卫子夫慢慢地走出了门。
卫子夫走出长门宫、上了轿子的时候,手还在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恐惧。
她感觉魂留在那空荡荡的院子里,身体却还在往深宫中前进。
虽然说太子上书房后,经常宿在皇帝身边,由未央宫的大宫女照看,只是常来请安。
可是太子和卫青的关系、太子党的脉络,卫子夫不但全都清楚,而且经常要靠着她来维系。
但太子反倒觉得卫子夫插手太多,觉得自己年岁已长,万事都应该自己做主,不应该被母亲操控了去。
甚至也并没有觉得“杀母立子”这个决断有何不妥,认为父皇的决断才是正义的。
母子之间,早就生出了罅隙。
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年老后,儿子不成器,无法继承大统?
却又有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尚未踏进鬼门关,儿子就已经成大业,能将他自己取而代之?
太子就在这种别扭的、又不肯接受母亲关怀的环境里长大,歪七扭八地长成了一个怼天怼地的狗腿子。
变也忘了这世间比权利更加坚固的,其实是母亲和女儿之间的血脉联系。
哪怕被强行分开,也终于能找到愈合的道路。
鸿月在她耳边兴奋地说着童谣的规划如何精密,卫子夫摸着她的颈侧,闭目养神,忽然嘟哝了句什么。
鸿月凑过去听,她说:“给长门宫换副门板吧——就说怕她乱跑。”
*
用巫术让别人欺负自己的这种事情,陈阿娇真是不想再做第二次了。
楚服不算。
陈阿娇穿着单衣趴在地上良久,佯装有出气没进气,等着外面的人慢慢地走。
告诉童谣,要加钱。
这场必须要加钱,最起码要把换门板的钱出一下。
不然她就再也不演了,让童谣自己去演单口相声吧。
听到人声都散尽了,秋枣把门重重关上了,陈阿娇才一骨碌爬起来,冲回屋子里裹上衣服。
她看着四处漏风的门板发愣,心想还不如拆了做柴火去。
隔天,卫子夫要的新门板就做好换上了。
一对刷了漆的杉木,而且做工精巧,还装了两个铜制的敲门栓。
阿娇左看右看,发现自己还是很节省的,舍不得把它烧了。
反正总有要烧掉的那一天,还是再等一等吧。
她像是个寄信的人,只能坐在宫里,眼巴巴地等着宫外的回信。
外面的世界重新又热闹起来,可长门宫不能知晓。
这个晦气地方只有晦气缠身,热闹从来是无关的。
长久的孤独,从极乐之巅坠入谷底,大约就是杀死寻常废妃的法宝。
后院的小坟包周围载着杏树,开了花,迎风瑟瑟的抖。
阿娇站在树下,一身白衣被风吹起,整个人也被杏花淡淡的甜味浸透了。
楚服进门的时候,她仍旧仰着头看着杏花,恍若未闻,眼角似乎有泪痕。
“在想什么?”楚服轻声问道。
陈阿娇望眼欲穿,眼睛舍不得挪开,被风吹得有些干涩甚至泛红也不介意,泪水和口水一起哗哗地淌:“楚服,你说这花闻起来这么香,杏子会好吃么?从前种在甘泉宫的杏子比我的命还要酸。”
——她不是一般人。
楚服想不出比命还酸的杏子是什么味道的,只好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来,塞进她的嘴里,堵住她的话:“嘴馋了就吃这个。”
阿娇嚼了两口,发现自己上了当,这糖到了嘴里就变得有些过分粘牙,甚至到了张不开嘴的地步。
楚服根本不管她的处境,只管拔剑让她和自己对打。
她只能任命地被粘住嘴巴,检查了一遍武功。
被封印后,她不能说话,练功格外认真,马鞭和剑都使得流利异常,甚至有些忘乎所以,感觉自己隐隐约约到了一个心如止水的边界。
甚至浑身奔腾的血都安静了一瞬间,听着风声,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楚服看着她渐入佳境,入神到几乎无心无情,手中剑甚至几次直奔她要害而来,心惊之下却也只能提剑防守。
形势逆转,居然是阿娇渐入佳境,占了上风,居然把楚服被逼到了墙角,像是要置人于死地。
阿娇的心魔就站在那边界外,言笑晏晏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