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龍清神情复杂,眼神中带着痛苦:“你是怕我伤了你还是觉得我疯了?”只有杀了许持,何泓行和郑米才能不暴露。
“我怕你伤了自己!”何泓行怒音,低吼让龍清快越过红线的脚又收了回去。
意识到情况突然转变,郑米与何泓行眼神交流后,在龍清身后一把搂住腰将人拽开些距离。
屋子里看似最没危险的,反而是最会杀人的。
龍清手里的刀始终没有放下,却也没继续再下刀。
“谈什么?”何泓行看着许持,凶悍溢于言表。两人还维持着别扭的姿势,许持则是仰躺在地上死盯着对方的脸蛋。
啧,靠脸吃饭的小白脸。
许持只说了个人名:“秦莽。”
何泓行质问:“你什么意思?”
一问一答,两人都想在周旋上占上风。显然是许持有求于人,他应着何泓行的话道:“我要离开三边。”
“你离开了能活吗?去哪儿?”何泓行一声冷笑:“你的手还干净吗?”
对方当关正士的手怎么可能不沾血,在三边他还能活,离开这片土地能去哪儿?
“那不是你该管的事。”许持恶狠狠,抬腿顶开身上的男人:“我只要走就行,今天你不答应就试试,我这人一生气就会口不择言。”
都听懂许持想鱼死网破的意思。
龍清手中的刀攥了又攥,在满屋的红光中看不清他的表情,视线在对方的脖颈处。
“你怎么觉得我会帮你离开?”何泓行都觉得可笑,对方透着幼稚。他防备心依旧很强,却站起身瞥向龍清,伸手轻轻地拿过那柄水果刀:“交给我吧。”
龍清静静看着男人。
何泓行:“相信我。”
许持爬起来吐掉嘴里的血沫子,受不了对方的腻歪劲儿,出声打断:“别在这儿演真爱了。”他手指指向何泓行:“你来是为了关正士,我只为离开这里,我们没有冲突,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他真的迫切想离开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在何泓行没理会对方,而是示意郑米松开禁锢在龍清腰间的手。他将人按在床边坐好,蹲下身抬头看着对方面无表情的脸,不知道人在想什么。何泓行额头抵上对方的额。用仅有二人能听见的音量说:“我知道你有多爱我了。”
刚才一瞬间的恶念被一种叫情感的东西吞噬。
龍清看着自己的双手,干净、修长,骨节分明,还是那双手。情绪稳定下来,点头应了一声:“嗯…。”
恶心,许持在心里骂道。他不信人的情感能超越自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对方就是在放屁。真要是到生死,不信那人能不顾一切。
许持怀揣着厌恶、反感和戏谑的态度注视着。
屋外起风了,在夜里的风吹出幽怨凄惨滋味,风拍在窗户玻璃上,冷不丁的动静加上许持突然咳嗽让人脖颈发凉。
许持道:“先理我行吗,我要一条去港城的路。”
以他干过的脏事去港城,不说枪毙也会牢底坐穿。
何泓行摸不清对方的想法,打量着对方:“可以。”
“我的意思是以合法的身份去港城。”
难题扔给何泓行,应受到审判的嫌疑犯变合法,不亚于将一颗煤球洗干净。
接下来的一场对话,两人皆是严肃阴冷。
何泓行:“伪造身份偷渡你比我有门路。”
(你偷渡过去轻而易举,为什么找我?)
许持:“我想活一个安心。”
(我要的是没有一个污点。)
何泓行:“先告诉我能给我什么,身份的事以后再说。”(你的筹码是什么,干净的身份办起来麻烦看你值不值得。)
话中话让人听着难受,也费脑子。许持不耐烦往地上吐一口嘴里渗出的血水,直勾勾瞪着对方。
小鬼难缠,对方身上见利抛饵的气质与关正士有几分相似,许持升起一股无名火来。他的童年在当地势力霸占土地烧毁村子的时就结束了,园区里习惯了人心隔肚皮。眼下只有从他们身上才能获得报仇和跑出去的机会,许持是必须抓住。
再怎么想揍何泓行,他都压下来了。
许持扯掉遮掩本性的皮囊,最真实满是戾气的双眼充斥着恨火,不动声色地磨着后牙。
他们四个被收养的孩子,都有动手杀人的胆子。只不过关正士给他们的新名字里也包含了他们的命运。
四个名字,四种命运。
而他比其他三人要幸运几分,不用干杀人放火的勾当,只需要维持住持国天王的本职,护持国土,他留在关正士身边,保护好园区,守好干爹就在。
许持,更像是一个监狱里的狱霸,可本质是他犯过罪了。
在渗人的安静中,声音再次响起。
“他不光要卖掉龍清,还要把那一船的人都出手。”许持摊开筹码,凌厉地注视着眼前三人:“你们具体目的我不清楚,我知道你们是为了关正士而来,要下手我可以把人都支开。要是为船上那些东西,我能把詹增支开,我的诚意。”
何泓行回问到:“你为什么要离开这里?我看你在这儿除了关正士以外其他人对你都毕恭毕敬,钱,你不缺吧?权也不差吧?”
所以呢?
一个人要离开拥有大部分资源的圈子必然是这个圈子出了问题。
许持嗤笑出声:“你觉得我过得很潇洒?”听到了好笑的事许持皮笑肉不笑的反应渗人。人都有故事,他不想在其他人面前全都揭开,于是说:“一个人杀了你的父母却留你一命,给钱,给权,把你当儿子一样抚养,所以这个是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了?应该感恩戴德?”
“有些仇恨不是没办法忘的,是不能忘的。”他不会忘命运为何而改变,永不忘记那份恨。
关正士多年的洗脑也没浇灭他要走,要离开,开始干净的未来。
这些话龍清停进去,勾起心里深处的根,生长出来恨。与许持有了几分感同身受,他们的命都因为一个人而改变。
“港城未必容得下你。”
许持的声音透着威压:“龍清说他喜欢有钱的男人,你不是有钱吗?那我就要你的钱,剩下的你别管。”
“你要钱?”龍清突然抬头问到,猛地起身拽出抽屉拿出那根链子扔回给许持身上:“别他妈的打他主意,你会差钱吗?”
他认为许持在挑拨离间不怀好意,对方踢开掉落在地上的链子,没有一丝笑模样。供灯的红光打在许持的侧脸投下一片阴影,唇缝张合说到:“我要干净的钱。”
在园区内流通的钱都沾血,许持要干净的未来,就需要可以花出去问心无愧的钞票。
“你给不给?”
何泓行现在关心的事是对方为什么要给自己老婆金项链?那条黄金的项链,手指粗,看起来就沉,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许持对上龍清的眼睛,他们身上有一样的味道,被这土地缠上的不幸过往。有一点相似,不过龍清更苦,却也因为那苦流落到港城的孤儿院,有了相比许持来说不错的前二十多年。
命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它就像是一条一条的线铺成的路。人站在上面选择一条线,就会有相对应的结果,偶尔更换选择的线,就成了无数的未知。
第83章
“别以为你长得漂亮我不会动手,今天要么答应,要么你们三个都去死吧。”许持认真动了杀心,一个在地下拳场长胜的人。是怎么会被轻易制服?刚才是奔着谈,现在是威胁,他从兜里掏出来泛寒光的指虎套在手上,紧攥着拳头。
多数情况许持比其他兄弟三人有人性,他记着第一次被迫打死一个人的时候有多痛苦。那是一个妄图从园区里逃跑的女人,那年他十五,在关正士眼下他必须打死这个女人给予她惩罚,不然死得就是自己。
女人满脸是血的哀求,许持的心被眼泪割开,那句“她还有气,儿子我就得把你喂狗了,心软哪能是护法天王。”总在午夜梦回时耳边萦绕。
龍清下意识在找那水果刀,悬起来的心从来没有放下过。
“我答应你。”
两人看着何泓行,郑米带着疑虑,他觉得姓许的就是条疯狗。对方的决定再怎么错误他现在也不会反驳何泓行,郑米绝对是和何泓行最默契的人。
公事说完了,现在是私事,何泓行问:“你怎么看出来我和他的关系的?”
许持没摘下指虎,目的达成换上和善的态度:“他的镯子。”
没有杂质透着翡翠油润特质的镯子就在龍清的左腕上,那是何泓行给他压惊的,也被对方说是给媳妇儿的。
“开始他说喜欢有钱的我就留意到了,你给的定金又是翡翠,我很难不联想到。”
一只镯子竟成了露出这段关系的线索,龍清抬手就要将镯子摘下。后知后觉的心里一惊,要是关正士发现就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