姮沅低着头:“我可不敢怪,你是皇帝,江山社稷重要。”
“吃醋了。”谢长陵笑了起来,走过去,弯腰拥着姮沅,“我喜欢你为我吃醋,若我没记错,这还是你头回为我吃醋吧?”
姮沅没答话,谢长陵也不要她回答,沉浸在喜悦中,喜滋滋地用脸蹭着她:“看来我做得不错。”
他可真是太有悟性了,这才几日就叫姮沅动了心,假以时日,他不怕拿不下姮沅的真心。如此,真心再宝贵,也是他的匣中物,他完成了他的收藏,再不必苦苦寻觅。
谢长陵真是志得意满,尾巴都要翘上天了,他拣起棋子,盘腿坐下,善心大发道:“我陪你玩。”
姮沅瞥了他眼,抿了抿唇,轻嗤声:“你这般开心,谁能想到前几日你拂袖离去,又连续两日不肯踏进栖凤殿。要是有了
孩子,他见你这般,该误以为你不爱他了。”
谢长陵当她还是在吃醋,不过是要借孩子说嘴,笑着道:“好好好,我知错了,下回若是被政务绊住了,来不了你这,定然先叫宫人来知会你一声。”
姮沅:“光这样便可了?你且说前番我究竟说错了哪句话,要叫你这般冷落我?”
谢长陵看她,目光警惕又冷凝:“你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
姮沅拨着棋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心平气和地在与你讲养孩子的事,我并非不愿生,只是眼下不是好时节,你却忽然生了气,我自认为我的要求不过分,所以我不明白你生气的原因。”
谢长陵不信:“你那句性子阴暗冷酷不是在嘲讽我?”
姮沅瞪大了眼:“怎么会。”
谢长陵沉默地看着她,大抵是觉得她过于装腔作势,因此懒得理会。
姮沅:“我若是不知你的过往便罢了,知道了,自然不会嘲讽你,反而要指责你父母的不负责任。”
谢长陵:“不可怜我,不同情我,不曾居高临下地审判我?”
姮沅无奈:“我是谁,能可怜、同情、审判你?至多引以为鉴,发誓不成为令尊令堂那般的父母罢了。”
谢长陵被这话熨得极为舒畅,他道:“你是个聪明人。”又微微叹气,“你是唯一一个能理解我的人,你不知道,家父家母还有那些族叔伯在狱里可是将我骂死了,指责我不孝,竟敢忤逆父母长辈,却不曾想过他们一味叫我孝顺,何曾尽过父母的责任?他们只是将我养大,与善堂的那些女官无异,既如此,只要我掌握了权势后讲那些资费都还清了,我与他们就两清了。”
姮沅颔首:“是这个理,因此我也很担心孩子与你不亲,长大了,他也这般对你。”
谢长陵顿住了,仿佛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般,奇疑地望着她:“是吗?”
姮沅:“是啊,我都是为你着想呢,哪承想叫你会错了意。”
谢长陵说不出话了。
他已经发现了姮沅这是变着法子在劝他接受她的想法,这样一个与他的意见相悖的想法,谢长陵论理是不会接受的,毕竟他不是个轻易能为他人改变想法的人,可是很奇怪,现在他完全没有生气或者被人挑战了权势的不满,他看着姮沅仰起的莹白小脸,心里诡异地流出了暖流。
真是疯了。
谢长陵竟然觉得姮沅说得有理,并且已经有了认可她的想法的冲动。
他想了想,道:“我也并没有那般阴暗冷酷,如十七娘那般的女孩,我是不会找麻烦的。”
谢长陵自证:“她不愿出宫,现在还住在宫里呢,有宫人伺候着。”具体是哪个宫,他又说不出,也放弃了,“改天叫你见见她。”
姮沅叹了声,颇为无奈:“谢长陵。”
“好吧。”谢长陵不情不愿地道,“虽然我觉得你说得没有道理,但看在你是为我着想的份上,勉为其难地同意暂时不要孩子吧。”
姮沅笑了起来,她放下棋子,手撑在地上,身子越过来,香气袭人,她吧唧地在谢长陵脸颊上亲了口,把谢长陵亲得怔愣在当地,浑身僵住,只感觉一团团烟花在眼前、脑海、心里砰砰地炸开,他忽然伸手猛地将姮沅拽过来,不由分说将她横打抱起,直冲拔步床,将她扔了上去。
姮沅按着裙子滚了圈,爬起来:“不行,还没有沐浴。”
谢长陵才不管:“待会儿再叫水,我现在就想要你,特别特别想,从未这般想过。”
他把姮沅拽拖了回去,带着不由分说的力道,就连撕帛声都比平日要清脆激烈。
姮沅看着他,注意到眼底那翻滚着的不只是熟悉的情/欲,还有别的什么东西,亮晶晶的,姮沅尚未来得及看明白那是什么,就被撞晃了神思。
第64章
◎届时无论姮沅如何后悔,也由不得她了。◎
谢长陵把见谢十七娘这件事放在了心上,特意择了个时候,陪着姮沅去见她——只要姮沅亲眼见到十七娘在宫里如何被照顾得舒服,她自然就能相信谢长陵并非一个心思狠辣阴毒的人。
但,姮沅心想,谢长陵应当是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十七娘了。
十七娘自被送进宫里后生活就不如意了,起初还好,她只是不满被一个农女压了一头,后来谢家倒台失势才是噩梦地开始,小皇帝留了她的性命,却是为了在她身上找回在谢家那失去的尊严,十七娘在看不见尽头的折辱中,神思逐渐恍惚起来,竟然觉得这般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
然后谢长陵就回来了。
他照旧风光,甚至比过去还要有权势,他成了皇帝,万人之上,唯他独尊。
十七娘听着隔着几重宫宇依然清晰的山呼万岁,只觉讽刺。
她的父母因谢长陵而死,她因谢长陵生不如死,却依然无法将恨意宣之于口,甚至还要感激他,毕竟没有他的收留,他的恩典,她又算什么呢?
可是没有他,她依然还是高门贵女啊。
十七娘盘着这个账,有点盘不明白。
就在这时候,谢长陵带着姮沅来了。
姮沅,说起姮沅,十七娘对她可真是印象深刻。一个勾引堂兄私奔的浪□□,一个死了丈夫勾引小叔的贱女人,上一回见她,还是在谢家的湖泊里,她生不由己,性命全由自己做主。
而现在,她已经是铁板钉钉的皇后,十七娘不仅要给她行礼请安,还要忧心那些过节会不会给自己的生活造成麻烦。
那个盘账的算盘突然就在这时候活动了起来。
十七娘行完礼,起身后,目光落在了谢长陵的身上,垂头敛目很恭敬的模样,其实心里想的是,都怪谢长陵。
姮沅跟着谢长陵落座,她可怜十七娘,却也记得十七娘的冷血势力,从本质上来说,十七娘和谢长陵是一种人,若非今日她失势,姮沅在她面前还会吃多少挂落还不一定呢。
所以姮沅没有说话,她总会想起湖水的冰凉。
她不说话,谢长陵更没有话聊,只能干巴巴地问些十七娘的生活起居,十七娘带着感激温婉地回答,但很快发现,她每说一句被宫人照顾得好,谢长陵就要邀功似地看回姮沅。
这是在做什么?
十七娘短暂地懵了下后,很快醒悟过来,她气血涌上头,手指暗自内扣扣住掌心,压出了指甲印,都没有办法把这刻的恨意压制下去。
谢长陵怎么敢把她当作个用来展陈的物件,去卖弄他的虚情假意?若不是他,她会沦落至此?
他真把她当作摇尾乞怜的狗了?
十七娘强颜欢笑,勉强应付完这简短的问答,谢长陵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带姮沅走了,连句客气都没有,十七娘的笑已经挂不住了,姮沅转头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就是这一眼,叫十七娘失去了理智。
因为谢长陵,叫个农女压了她一头,也因为谢长陵,现在叫个克夫的寡妇可怜她,她是什么很贱的东西吗?活该被谢长陵这般耍?
十七娘拔下簪子,冲谢长陵扎过去。
姮沅还没转回头,她看到了,她几乎没有犹豫的瞬间躲开,同时伸手点了点服侍在旁的阿暖,阿暖心领神会,冲到谢长陵的身前。
谢长陵何其敏锐,当听到那纷乱的脚步声时,他就转头去拉姮沅的手,要带她避开危险,但手在这一刻竟然空了,谢长陵一怔,方才转头,看到姮沅竟然已经躲得远远了,而此刻,十七娘的簪子已经扎进了阿暖的身体里。
满殿寂静,但也只是片刻,很快,太监尖叫着呼叫,侍卫潮水般涌进来,十七娘仰天长笑,状如疯魔,谢长陵却没有理会,一直看着姮沅那张平静,没有任何解释的脸。
阿暖却在这一刻,软了身体,向他倒去,谢长陵的身体本能是要避开,可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一刻竟然改成用手接住了阿暖的身体。
他仍旧看着姮沅。
阿暖气若游丝:“陛下无事就值了。”
谢长陵心头一触,终于低下头看阿暖,阿暖却因为失血过头晕厥过去了,他忙叫人备轿。